《邂逅予你》月野麋鹿

100、过去的事

　　可怜的高三党连续上了两个礼拜不带自习的晚自习，由于没有自习课，他们只能把堆成小山的作业带回寝室补。

　　周森坐在讲台上批改语文作业，红笔在学生的作业本划出勾叉，作业改到一半，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化学老师上午有事，第三节化学课改成自习课。”

　　欧耶——
　　不用上化学课简直是人生中一件值得举杯庆祝，敲锣打鼓的大大大趣事！

　　同学们兴奋激动地喊了好几下，一声比一声高的欢呼声像是要将屋顶掀开。

　　周森放下红笔，无奈地笑着对他们摆手：“同学们声音小一点，其他班都还在上课。”

　　宋殃咬了下口腔内的细肉，问道：“你紧张吗？离高考只剩四个月了。”

　　“高考尽在咫尺，紧张是必然的。”白岚抬手覆在宋殃的手背，“宋殃，我们一起加油。”

　　“嗯，一起加油。”

　　高三下册的他们比高二上册更艰苦，堆积如山的作业，刷不完的复习试卷，被占用的下课时间，就连吃饭都在争分夺秒……

　　奋笔疾书写着一科接一科的作业，桌上和抽屉塞满了复习资料和习题卷，他们没有时间再去聊天打闹、插科打诨，把所有的空余时间全都留给了刷题，写完理综写数学，写完数学换英语，英语写完了还有语文等着自己。

　　学委和纪委比赛谁先写完理综，谁就请对方连吃两个礼拜的零食。

　　六个课代表和班长的作业被借了去看，偶尔传递交换起来看，只求能早一点写完堆得厚厚的卷子。

　　课间休息时间被占用是常有的。

　　前一节课下课拖到后一节课上课还没讲完，麻木的同学们对任课老师统一的行为早已免疫，机械地重复每日必做的几件事——上课，刷题，吃饭，刷题，上课，刷题，睡觉。

　　还算有点人性的老师没有占用学生的课间休息时间，下课铃声一响，他们就整理好教材用具离开回了办公室。

　　“再这么下去我脖子迟早得废。”宋殃用左手敲着右肩和脖颈。

　　“岚哥，你给我揉一揉好吗？”

　　白岚放下笔，宋殃背对他坐着，大拇指按在后颈两侧的弯陷处：“脖子有点不舒服就活动活动，不要总低着头写题，傍晚吃完饭可以去操场走一走的。现在都不出去玩了，一定要叫你才肯去。”

　　宋殃轻声说：“快高考了嘛，我想再往上冲一冲。”

　　“我想离你近一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争取，争取和你留在同一个城市。”

　　白岚用了点力按着：“腰痛不痛？”

　　宋殃挺直腰，说：“好像是不太舒服，有点疼了。” 大概是保持一个姿势太久了。

　　晚上宋殃趴在床上，厚针织毛衣卷起，露出一小截劲瘦光滑的腰，白岚半跪在宋殃身上双手在他腰上轻轻按揉：“我能知道你背后这道疤的具体来历吗？”

　　宋殃下巴搁在叠交的手背，极轻：“嗯。”

　　“我想想……”宋殃脸埋在枕头，双臂大张：“这疤差不多有三年了。”

　　半跪在宋殃腰间的白岚手一顿，微微皱眉，看不出眼里的情绪，“初三最后半年弄的？”

　　转过头，脸贴着枕头的他言语中透了一丝自嘲的意味，看着自己的手说：“我已经记不清那是几米的高台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升降台出了故障，我踩空摔了下去，当着很多人的面。”

　　“好疼，整个人摔在地上的那刻真的好疼，五脏六腑好像都疼碎了……后背磕到了尖锐的灯光架，身上的衣服被鲜血染红，脑袋也很晕，眼皮很重，再然后就失去了意识。我那个时候已经晋级到了半决赛，就差这一步，只要赢了那场比赛我就能参加决赛……唉，可惜了。”

　　“医生很严肃的告诉我，我摔下来的时候伤到腰了，挺严重的，不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不能做剧烈运动，跳舞更加不行。他要求我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养腰护腰，定期去检查复查以免后期出什么意外。受伤的前半年经常疼得睡不着，脾气也是在那个时候慢慢变差的。”

　　“我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故意把会的题目写错，故意控分让排名靠后，故意做那些惹我妈生气的事情……”

　　顿了顿，他说：“可能是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摔下舞台的那个人是我，接受不了跳了八|九年的舞被告知——‘不能再跳了’。明明在我前面的都好好的，为什么轮到我升降台就出了故障？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哥，我一点也想不通。”

　　隔了好久，白岚握成拳的手才慢慢松开，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说话异常艰难：“宋殃，如果我没有……”

　　“哥哥，你想听实话吗？”

　　“你愿意告诉我吗？”

　　宋殃抿唇，不语。

　　白岚跨到旁边坐着，“我之前跟你说过——不想说就不说，不想做就不做，没有人能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

　　翻了身，宋殃平躺在床上：“如果你没有来庭溪，很有可能我会以这样的态度一直到高考，如果你没有来庭溪，在遭到那样的事之后我会变得更加不认识自己，心理防线一点点崩塌，变成一个极度敏感，靠吃抗抑郁药和看心理医生的可怜人。”

　　偏头看向呈大字型躺着的人，往中间挪了点，撩开虚遮在额头的薄刘海，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这个捧在手心宠的少年。

　　“一定很疼吧……”触上粉白微凸的疤，密密麻麻的刺痛席遍了全身。

　　宋殃钻进白岚怀里，搂着他的腰：“开心点哥哥，都过去了，我们要向前看呀。”

　　白岚扯过被子盖在宋殃身上，“睡吧，哥哥在。”

　　搂在腰间的手抓紧了衣服，鼻腔轻哼出声，他今天确实累了，想搂着男朋友睡觉。

　　宋殃呢喃：“哥哥，想听你唱歌了。”

　　一下一下拍着后背轻声唱起歌，少年偏意境风的唱调冷而清冽，好似空旷山谷中悦耳的风铃声，伴着歌声而眠的人睡得香甜安稳。

　　少年将他搂紧，揽入怀中。

　　第二天早上，教室。

　　宋殃坐在位子上吃海苔寿司，夹起一个寿司，咬了一口：“肉松，黄瓜条，海带……”嘴里嚼寿司，眼睛数配菜。

　　傅彦报着海苔寿司的配菜，“小傅同学特意让饭团店老板加了多多的材料，金枪鱼，肉松，黄瓜条，萝卜丁，榨菜和一点点沙拉酱。”

　　“好吃吗殃哥？”傅彦问。

　　“还行，就是糯米有点硬。”吃得有点噎的宋殃评价。

　　宋殃夹起一个寿司送到白岚嘴边，嚼着寿司的他说话含糊不清：“吃一个，味……味道还不错。”

　　白岚依他，张嘴吃掉了寿司。

　　手伸进抽屉拿出一瓶柠檬红茶，他拧开瓶盖给宋殃，“这个不会很甜，整体以茶味为主。”

　　仰头喝了一口柠檬红茶。

　　“什么时候买的？”宋殃拿着柠檬红茶。

　　“昨天下午。”白岚淡声道：“我上来的时候你刚好不在。”

　　宋殃把塑料盒和竹签扔进垃圾桶，回到座位又喝了几口柠檬红茶。

　　在高强度高压力的学习氛围下学生都是变着花样让自己开心、放松，学累了吃点吃点小零食玩玩手机，吃完饭回教室的路上和朋友滔滔不绝，安利自己用着不错的好物。

　　一模定在三月六日和三月七日。

　　考场内的学生神情专注严肃，低头认真答题，外界的任何风吹草动全都充耳不闻。
　　答完生物试卷的宋殃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三遍，然后把试题卷放在答题上面，等待考试结束的铃声。

　　一模结束那天白岚问宋殃考得怎么样，宋殃笑着说自己很有把握。

　　三月九日，年级总分排名表已经在班主任手中。

　　七班的一模总分在理科班排第二，平均分排第三。

　　周森掏腰包给他们买了薯片和饮料，拿到薯片饮料的他们激动得说不出话，有几个男生“痛哭流涕”地夸他们的班主任老周，夸得天花乱坠，周森站在讲台上笑得合不拢嘴。

　　周森笑着叫他们先把零食放到抽屉下课后再吃，他现在要报分数了，大家要仔细听。

　　“第一名还是我们的语文课代表，白岚。”白岚的排名不出周森所料。

　　“白岚总分696，年级第一。”

　　班里大部分同学向白岚投去惊叹与崇拜的目光，学委羡慕地感叹：“岚哥真的好牛逼啊……六百九十六，总分马上就要上七百了。”

　　谐星拍手说：“高三所有大考的年级第一肯定都是岚哥包揽的。”

　　白岚谦虚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宋殃弯眼笑着看他：“恭喜啊岚哥，又是年级第一。

　　班里第二名是傅彦，总分670，年级第12名。

　　傅彦重重地叹气：“……为什么到我就直接降了二十九分，就岚哥一个进了年级前十。”

　　“别唉声叹气了班长，你已经很厉害了。”谐星拍着自己的胸口说，“我总分五百六十八，一百多的排名，没感觉的我照样高高兴兴的过每一天。”

　　“我没唉声叹气，只是可惜没能进前十。”

　　宋殃的年级排名四十二，总分645。

　　讲评分析过试卷，各科课代表将收齐的试题卷和答题卷交给任课老师，再由班主任把六门课的两份卷子交给政教处。

　　有天下午宋暖笙给宋殃打来了电话，宋暖笙没问成绩，只说要注意劳逸结合该放松的时候就放松。

　　后面说的话宋殃一个字都没听进，身后流逝的一切像被虚化，猛得按下了暂停键，温柔的声音像是细小的风，飘过波光粼粼的湖面，溅起浅浅的涟漪。

　　宋暖笙说：“小殃，等高考结束带白岚来家里玩啊。”

　　宋殃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答宋暖笙的，他只知道宋暖笙同意了，同意他和白岚在一起。

　　他妈不反对。

　　宋殃收掉手机，一言不发地坐在位子上。

　　少顷，少年抓上对方的手，嗓音亮了几个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哥哥，很快你就要跟我回去见家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