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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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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渡》这本书中没有提到过“同心符”这个秘法,青灯其实有些怀疑娄子尘施下的符咒是不是真的可以将她和李清源的性命绑定,叫李清源对她有所忌惮。
于是她在李清源提出反驳意见后,开始了一晚上的作死行动。
她先是真的尝试往下跳,很快被李清源捞起来了,之后又尝试着找锋利一点的武器给自己的脖子上来上一刀,结果被李清源没收了作/案凶器,再然后就又尝试着上吊把自己勒死,李清源果断把她抱走,并在此之后一直跟着她谨防她继续作妖。
看着身后寸步不离的李清源,青灯确定这符咒是真的,心下一松,不但不怕李清源在娄子尘走后可能会对她动手,竟还变成了大爷,开始使唤起他来了。
她咳了咳,说:“累了一晚上,我渴了。”
李清源额上冒青筋,忍者怒气,冷道:“渴了就自己去倒水。”
青灯躺回了船屋里柔软的床铺,做咸鱼状,转过头,对着李清源不要脸道:“但是我累了一晚上,动不了了。”
李清源阴阳怪气:“那你就渴着吧。”
“那我会渴死。”
李清源一愣。
青灯非常认真地说:“仙人,我虽说已经脱凡了,但总体说来还是个没有脱离五谷轮回的凡人,我会饿死、冻死、渴死……凡人本来就很脆弱。”
李清源沉默下来,他生而脱凡,不知道真正的凡人会是什么样的。
青灯不管他怎么想,咸鱼躺,继续长吁短叹:“啊,感觉我渴得不行,离死不远了。”
李清源掉头就走。
青灯没有指望他真的给自己倒水,他又不是婚后逆来顺受的水云身。
她只是在确定自己安全后,找个理由把他支开,自己好安心休息,整理思路而已。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假寐,享受难得安宁的时光。
现在她因为不明的原因成为了夏池,彻底摆脱了原先那具死去的身体所有的麻烦。
但由于莫失的缘故,李清源不会允许自己获得自由,她只能待在娄子尘身边,直到变强以后寻到时机才能逃走。
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
试想,她一个对修仙一窍不通的家伙要是贸然进入修仙界不知道会遇到多少麻烦,况且就算有幸躲过了这些麻烦,作为一个没有靠山的散修,之后她要想继续修炼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的代价。
修仙这种事本就是天赋和机遇缺一不可的。
娄子尘和李清源相比起她接触过的莫失,不知道有多好相处又有多大方。
要是跟了他们,就算学个皮毛,也足够她在这修仙界多混几年的。
只是……
跟了他们,也有一个前提,她必须是夏池,而不是附身夏池的青灯。
她至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附身到夏池身上去的,也搞不清楚几次附身明明夏池的灵魂都在,但这一次却不在了,也不敢确定她确确实实占有了夏池的身躯,而不会因为什么其他的东西,再次排异出她的身躯。
她必须把这些搞清楚,才有把握继续在娄子尘和李清源这等见多识广的仙门弟子面前继续伪装。
可是,她到底是怎么附身到夏池身上的呢?
只是因为夏池一个愿望那么简单吗?
她搞不明白,关于那个村庄的记忆走马灯般再次在脑海里重演,一幕幕一篇篇。
越变越模糊。
她自重生以来,一直精神处于高压状态,是真的太累了。
现下难得安宁,就算是在整理思路,活着的身躯也在催促着她赶紧休息。
她不由自主地犯困,不过一会儿就真的睡了过去。
细雨蒙蒙,小船人家。
她一手拿货,一手打伞,急匆匆地从清水镇的情人桥前渡过,却被拦住了去路。
大雨中,她疑惑地抬起伞,于是在油纸伞外,在朦胧的雨幕中看清了水云身的脸。
他目光平静,眉眼间含着说不出来的忧愁,一身血衣,披散着头发,隔着雨幕,无声地专注地瞧她,那双猩红的眼睛里似乎有千言万语未曾述说。
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穿着死时穿着的紫襦裙,没等他说点什么,丢了手里的货伞,就往清水镇里跑。
雨中的清水镇空无一人,青石砖铺成的街道绕成一圈,故意将她又一次引入了情人桥前。
但是这一次,并没有水云身。
她怔怔地站在桥前,压抑着狂跳的心脏,鼓起勇气再次踏上了情人桥前。
雨幕下,谈河中,倒影着莫失贪婪的笑和夏池木然的脸。
到了这时,她终于清醒,发觉自己陷入了梦境。
她杂念太重,就连睡梦中也不安宁。
她望着谈河上的波纹,叹了口气,闭上了眼,再睁开眼时,被雨水击打的波澜不定的谈河倒影着娄子尘温柔开怀的笑容和李清源冷淡高傲的面孔。
青灯看着水中自己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脸,摸着脸,苦笑不已。
到底是谁让她占有了夏池的人生呢?
想到这里,波澜不定的谈河陷入了更加汹涌的浪潮中,青灯惊讶地看着被水波纹打散的江河,抬起头,环顾四周,发现世界不知何时陷入了完全的漆黑。
下一刻,低矮的天忽然照出一点璀璨刺眼的金光,“咚”地一声仿佛来自古寺中悠远的钟声传来,一尊连接天地的观音像展现在眼前。
她低垂着眉眼,慈悲中诡异地隐匿着贪婪和杀戮的凶光。
青灯抬头一望,震惊地发现那尊本该无面的观音,刻画着的正是自己原本的面孔。
巨大的神像与她在金光中相对而望,莫名的凉气缠绕满身,她拼命挣扎,想要抽身而出,却不得其法,好像有人掐住了脖颈,死死将她摁到墙上,让她动弹不得。
她在睡梦中意识拼命挣扎,累得满头大汗才终于逃离出梦境,可猛地睁开眼,回到温暖的船屋时,第一眼看见的却是不知何时摆放在床头的神像。
这一次的她没有面孔,但是她正对着自己,让青灯感觉到了那种无法忽视的注视。
村庄里诡异的一幕幕、一桩桩忽然浮现在她眼前,青灯惊恐地喊不出来,她疯了一样,拼命挣扎着离开房间。
她赤着脚,“砰”地一下撞开门,夺门而出。
正拿着冰水温水的李清源听到动静,别过头,看到了仓皇逃离的青灯。
他疑惑不已,刚想喊她,就见她毫不犹豫地又要往船上往下跳,以为她又要作妖,顿时大惊,闪现到她身边,将她一把捞起,强行抱在怀里。
青灯几乎失去了理智,拼命要往远离神像的地方跑,于是挣扎不停,直到李清源忍无可忍,大吼道:“够了!!”
她才被叫醒。
醒过神,转过头,看到了正紧抱着她的李清源。
李清源不会伤害她。
这是她第一个念头。
她仿佛是个被退无可退的可怜人,终于找到了暂时的安全屋,于是竭尽全力地往里头缩,想要获得短暂的安宁。
于是,李清源发现她转过身,紧紧地回抱住自己,埋着头,不停地发着抖。
她的情绪太过强烈,所以,与她同心的李清源感受到了这种情绪。
但这种情绪对李清源来说太过陌生了,他用了好久才不可思议地辨认道:“你难道,是在害怕?”
李清源弯下腰,瞧着小小的青灯,发着抖,好像一只可怜的流浪动物,抱着她,学着娄子尘平时哄动物的动作,不太熟练地拍了拍她的背,生硬地安慰道:“有什么好怕的……”
青灯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身体还是因为强烈的恐惧而止不住地发抖,她在李清源怀里鸵鸟一样头埋的更紧,终于开始思考。
那个村庄一幕幕一篇篇再一次在眼前展现,她好像一下子打通了所有关节。
莫失说那村子的村民祭拜了个假神。
娄子尘和李清源说村子里可能无意之中养出了个生了灵智的小妖怪。
所以,在那个村子里,在整件事中,一直存在第三者。
这个第三者可能就是由村民和莫失的贪婪和罪孽浇灌出来的“神明”。
而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青灯能够一次又一次地附身到夏池身上,也能解释为什么夏池心甘情愿她的灵魂就会完全消失,身躯完全由青灯侵占。
而那个“神明”因为某些她还未知的原因偏向了她,选择了她,协助了她。
李清源见青灯抖个不停,疑惑地望着打开的房门,问:“你是做噩梦了?”
青灯没理他。
李清源继续道:“还是你刚刚看到了什么?”
青灯一顿,立即从纷乱的思绪中拔出,摇了摇头。
李清源疑惑地皱了皱眉。
见李清源皱眉,醒过神来的青灯担心这个一直针对自己的修士又开始想东想西,连忙道:“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李清源闻言,顿了顿,他从没有做过梦,自然不理解噩梦的可怕。
但是他在昆仑山长大,昆仑山上有很多没有彻底斩去尘缘的人,他们都有无法克服的执念和魔障,也都会做噩梦。
师父和师兄都会做噩梦,见他们那样子,李清源大概知道噩梦应该是件不太好的事。
他松开了怀抱,一手拿着杯子,一手腾空后,摊开手,在青灯疑惑的目光中变出一朵花苞。
青灯:“?”
那花苞在他手中慢慢绽放,仔细一看,绽放的花瓣竟然是雪花做的。
青灯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花,又看了看李清源,发现他脸上难得的暖色,疑惑不已。
李清源见青灯的注意力成功被转移,把手中冰得要死的雪莲丢到她手上,而后慷慨地说:“给你了,拿去玩吧。”
晚秋的夜晚,寒风侵肌,青灯手里有那么个不合时宜的玩意儿,在烂漫的星空下,跟着李清源并不那么浪漫地一齐坐在船栏上,喷嚏打个不停。
感动只有一秒,她捧着雪莲,无心地抱怨道:“好冷。”
李清源拿着水杯,面无表情地回:“冷就滚回去睡觉。”
青灯捧着雪莲,倔强地道:“我不。”
李清源转过头来,低头看着青灯,那双眼幽若深潭,青灯猜测,他应该在思考怎么揍她。
但是意外的是,李清源没有揍她,而是适时递上一杯水。
那水正是她睡觉前讨的。
青灯显然忘了这件事,她接过水,喝了一口,扬了扬眉,问:“怎么这水是冷的?”
李清源“哼”了一声,道:“我变出的水当然是冷的。”
捂了半天也捂不热。
青灯自然不知道李清源的难处,她把水杯递了回去,笃定李清源是在报复她刚刚不识好歹,严厉地批评道:“你真幼稚。”
李清源脸色一黑,他看了看天,看了看地,真是想把这不识好歹的告状精丢下船去,与他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