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牙》萨拉汗丁

79、他的代号

　　连潮升站在洼地之上，这里的绿色土壤已经被鲜血浸透，显露出深红色来，他环视一圈，地面上散出黑烟，飘向天际，战士们正扶着伤兵往营地中撤离。

　　这场定于圣诞夜的突袭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南邦军显然没有想到北邦军会在这个时候出动，他们猝不及防地被突入，虽然短暂地抵挡下来，并且凭借地利优势，用人力填出了战线，依然在北邦军不顾一切地打击下不断后退。

　　北邦军简直是疯了般，所有战士如同人潮般往前冲，南邦军几乎没见过这种场景，以往都是南邦军是进攻的角色，而现在他们仿佛是待宰羔羊一般，面对着狂暴的北邦军，而且还有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北边军，第三方居然在这个时候逃跑了。

　　这是双方都没料到的事情，连潮升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战局已经不可逆转地倒向北邦军，第三方逃跑的时候也导致了部分南邦军地崩溃。

　　前往安吉市、新德市的最后屏障已经被打破了，南邦这片土地经过吴庭艳的残酷统治之后，即将再一次被北邦征服，并且成为一个完整的国家，一切就在眼前。

　　连潮升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有关于闻逐华的任何消息，在战斗中他的脚伤愈发严重了，现在有些一瘸一拐的，见到有人过来，便淡淡道：“医疗队还好吗？没想到他们会遇到逃兵。”

　　来人是黎平，他的情况比连潮升凄惨多了，头上、受伤都包着绷带，闻言摇摇头道：“老黄中枪不行了，哎……我让人带小黄回去了。另外两个女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

　　“嗯。回去也好。”连潮升只是淡淡道，二人刚经历过场战斗，马上又听到了号角声音，再没有任何的休息时间，连潮升收回看向南边的目光，往中央大帐走去。

　　“蠢货！”黎玉扇了闻逐华一耳光，闻逐华没有躲，脸颊红了起来，他把被打向一边的脸颊转向黎玉，对她道歉道：“是我的错，差点害了你。”

　　“算你机灵，要不然留下来的可不只是陈狗和阮狗。”黎玉盯着闻逐华看了会，对在门外的黎明道：“之后给他拿点药，涂涂脸，见到伤口我心烦。”

　　“是。”门外传来黎明的声音。

　　“多谢姐。”闻逐华点点头应答了，他确实是从内心感谢黎玉能够在场内保住他，一旦暴露，他是一定活不下来的，这和黎玉会怎么样是独立的两件事情。

　　“你给我认清楚事实，就算那些北邦的探子被逮到了，这也和你没有关系，懂不懂？你的任务就是把消息传递出去，不要妄想着成为拯救探子的大英雄，你不能，也不需要。”黎玉用手指点点闻逐华，想了会又道：“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另外，黎温明天要见你，你出发之前，来找我一次。”

　　“他找我？做什么？”闻逐华惊讶地指指自己，黎玉淡淡道：“现在第三方军团的指挥官约翰孙马上要到换人的时候，他一直对于南邦是支持的态度，所以黎温不愿意他走，可能换来的是个不好伺候的。

　　“只是约翰孙现在为了避险，也为了规避他们国家的审查，一直离黎温很远，他想寻个借口来创造他们能够谈话的机会——也就是办一个欢送会，欢送约翰离开。”黎玉笑了笑：“正好，约翰孙很喜欢我们这些东方国家的传统闻逐华，黎温听我说你擅长耍牙，自然是要你露一手的。”

　　闻逐华深深地看了黎玉一眼，她一定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是闻逐华没有问，他按照对方的吩咐回了房间，锁上门后，他把放在包裹里的表演牙整套掏出来展开，叹了口气。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老狗的眼神，闻逐华从未见过一个人严重会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包含着震惊、难过、不忍，还有一丝丝的残忍，只是那丝残忍最后如同青烟一般消散了，老狗只是闭上了眼，用他所有的力量去误导敌人并保全自己的同胞。

　　闻逐华展开张信纸，他想了会，把自己得到的消息按照密码格式写下：他必须趁着明天去见黎温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把信息传出去。

　　闻逐华十分希望老狗传出的消息能够对前线战事有好处，他小心地把信纸折好，又把自己明天要用到的表演用具带上，躺上床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第二日，因为圣诞节的原因，城内的氛围依然十分热烈，闻逐华在打开窗户的时候，听到了街道上的行人热闹声音。

　　黎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他小心着些，这次除了他还有一些其他戏子，黎温在选定他们之前，只是让他们再去接受次例行检查，确认每个人的技艺是上得了台面的。

　　更多的时候，这些表演的人都是充当背景板的作用，黎温并不关心他们表演的内容，只需要能够吸引住约翰孙就可以了。

　　在看到站立在轿车之前的黎天的时候，闻逐华感觉到有些意外，黎玉还是淡淡的样子，对他道：“还要记得把这小子送回来，现在街上乱，他一出去玩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一定。李少爷请上车。”黎天点点头，很是绅士地帮闻逐华打开车门，又用手掌垫着避免他碰到头，他的手掌脉络分明，手指骨节清楚，闻逐华瞬间想起他带着淡淡微笑，把针剂注射进老狗身体的神态。

　　如果黎明给他的感觉是一把古朴的家传宝剑，那么他的兄弟黎天给他的感觉，就更像是一把光滑锋利的不锈钢手术刀，锋利、精准不留任何余地，且直中要害。

　　在黎天坐在闻逐华身边的时候，他感觉到空气都低了好几度，不由自主地打开车窗，欣赏车外的风景，并不想和他讲话。

　　正好黎天也没有发言，闻逐华觉得这一点和他的兄弟非常像，轿车一路行驶向前，路过了闹市区域，来到栋豪华别院前面。

　　闻逐华之前就来过这里参加过黎温的宴会，因而并不陌生，院子里已经停了数辆不同颜色不同品牌的轿车，黎天扶着闻逐华的手帮他下车，紧接着又对他道：“还请跟我来，今天主人要见的客人有些多。”

　　闻逐华通过侧门被引到了间小房间里，路上通过的连廊的时候，闻逐华透过小窗发现主待客室内有许多奇装异服的人在聊天，想来就是今天黎温要见的客人。

　　黎天为他送上水，又端了些点心来，示意闻逐华耐心等待，便为他带上了门。

　　许久，一直没有等到黎温的召唤，闻逐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正把玩着最长的两颗牙，把它们放进嘴里比划，忽然听到‘咚’的一声，闻逐华感觉这很像重物坠地的声音，有人在砸东西？是黎温吗？他现在正在发脾气？

　　敲门声响起，闻逐华随口答应了，黎天却是进来了，对他微微点头，微笑道：“今天主人有些事情要去处理，让我先送黎少爷回去。”

　　“可以，我没有意见。”闻逐华猜想黎温也许得到了些不好的消息，会不会是前线南邦军输了？想到这里闻逐华整个人都有些激动起来，乐呵着跟黎天走出房间上了轿车，他坐在后座，想着自己还没有把信件交出去，便在考虑，怎么在对方不怀疑的前提下，让自己去药房？

　　说自己有隐疾？不行，自己看起来太健康了，而且按照黎天的性格一定会再去查的，我不能把危险引到老板身边……

　　闻逐华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把可能压在，黎天不会发现也不会怀疑这一点上，他看了坐在驾驶座的黎天一眼，决定还是等回去之后，托白叔把信传递出去更加保险。

　　“黎少爷喜欢喝茶吗？我认识的耍手艺的人，都喜欢喝茶。”黎天说出了坐上车之后的第一句话，让闻逐华有些没反应过来，透过后视镜，闻逐华发现对方在观察他，便回答道：“还不错，我比较喜欢淡一些的茶，本地茶叶太浓了，茶楼的老板都给我上外来茶商担来的。”

　　“正好我还在茶楼老板那里存了些好茶，黎少爷愿不愿意赏脸，和我一起去品品？”黎天收回眼光，轻哼了声后笑着道。

　　他想做什么？是黎温有些话不方便当面和我说，让他来私下打点？还是说，黎天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准备找个隐秘地方，把他一并解决喽？

　　闻逐华吞咽了下，他评估着自己的武力和对方武力的水平，自己今天出来并没有带武器，而黎天一定是有枪的，虽然他没放在明显的地方。

　　自己趁着行车途中推开车门跳车？不行，即使自己受伤不严重，也会被黎天马上抓到，到时候不暴露也变成暴露了，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可是家姐正在家里等我呢，她说还做了苹果派，准备和我一起吃，不能让她等急了，”闻逐华顿了顿，露出讨好的笑容来：“不然到时候她会拧我耳朵的！”

　　“并不急，正好时间没到，我们便先去喝口茶，想必黎小姐不会见怪的。”黎天淡淡道，闻逐华发现轿车往前拐了个弯，开进了茶楼的后院，有小二迎上来打点，闻逐华实在无法，只好僵着脸下车了。

　　二人从后院小门上了包厢，黎天显然对这里很是熟悉，闻逐华却没来过这个靠城东的茶楼，只能跟着他一步步往上走，耳边只有脚踏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小二很是伶俐，全程几乎都没抬头，低眉顺眼地帮两人打开门，又端来食盒放好，低声用尖细的声音答道：“客官，需要加茶只要拉铃便可。小的先下去了。”

　　黎天随手丢了个银元过去，小二不露声色地接下收进怀里，把两扇木门慢慢合上，房间内只剩下两个人，闻逐华看了眼起身确定门是否关好的黎天背影，放在茶桌下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

　　他的袖子里还有三根银针，上面涂了毒，闻逐华在考虑自己趁着黎天不注意的时候，能不能凭着出其不意干掉他？

　　可是干掉之后呢？闻逐华知道这会让他暴露得更快，黎温一定会查到底，到时候自己必定暴露，还会连累黎玉。

　　黎天转过身来，闻逐华马上露出笑容，见他慢慢走过来，坐了下来，整理了下脖子上的领带。

　　“这茶确实挺香的，糕点看起来也很好吃。”闻逐华没话找话道，指望能糊弄过去。

　　黎天伸出右手来，摆出了要握手的架势，低声道：“你好，代号黎，我是双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