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异国，我夺回一切！》萨拉汗丁

25、一线之间

　　管家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停下来，卡扎的眼神止不住地往他身上飘来，在寻求这唯一能做决定的人的意见，想了想咬牙道：“在下深知老爷的秉性，自然是不会的，待到了府上让老爷亲口和你说。我们快些走！”

　　他一把老骨头拉起闻逐华跑得飞快，其他人就跟在后面，后半程反倒便成闻逐华拉着气喘吁吁的管家往前快跑。

　　“我不……行了……”紧赶慢赶终于到了黎府，管家喘得全身都在发抖，向里面一指，门口站着的卫兵知道救星来了，连忙把带来的三人都带了进去。

　　一路上走廊的灯光十分昏暗，灯笼被封吹得摇摇晃晃的，今日本就是个阴渗渗的夜晚，月亮不见了，星星更是没有几颗，零零散散地洒在天空中，整个天是一团浓墨地化不开的黑色，让人不敢久视。

　　产房门口已经是一团乱，谁都没有想到夫人会早产，见她今日不舒服，丫鬟也只是禀告了老爷，再煎了碗安神汤来喝，谁知道刚睡不久，还没到子时的时候就开始喊痛，起初夫人还以为是例行的阵痛，直到随身丫鬟发现衣裙内的血迹，当场就把老爷从书房里叫出来了。

　　产婆正在安抚产妇的情绪，她让丫鬟用热水不断给产妇擦汗、暖身，又吩咐人把门关上从侧门出入，免得今夜的大风风邪进了虚弱的产妇身。

　　侧门开了，黎平眼白里全是红血丝，见到有人出来连忙迎上去：“怎么样了？”声音竟是有些颤抖，他烟也不抽了径直丢到一边，双手颤抖着想要抓住那个丫鬟问话。

　　丫鬟显得十分害怕道：“产婆让我告诉老爷，胎儿卡住了，她只能尽力保住夫人的命，”她马上害怕地后退几步，又打开侧门进去了，临走前回头看了眼，只见黎平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而残忍，这种眼神她见过，在解决一个犯大错的男仆时就出现过。

　　黎平粗喘气，瞬间的坏消息几乎击穿了他的防线，他悲伤地唤着：“我儿……我儿……”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似乎不敢相信这事实，身后的亲卫不着痕迹地上前扶住了他，紧接着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亲卫看去，是守卫带着数人进来。

　　黎平也发现了，见到来了几个陌生人，其中还有个不甚眼熟的面孔，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卡扎？你怎么在这里？”

　　“老爷，管家找的医生，就在这里。”卡扎毫不废话，直接把闻逐华推了出来，又加了一句：“他需要老爷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情，说！”黎平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下闻逐华，见他衣着普通，面容稚嫩，满是一副不信任的样子，闻逐华却不恼，只是道：“如果我救不回来，老爷不可迁怒对我们下手。”

　　周遭的气氛一下凝固了，这摆明就是这小子知道黎平的德性，若是救回人了一切好说，若是上天不赏脸，那么黎平也再没有理由将数人大卸八块以泄愤。

　　黎平还是第一次被这么讲条件，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情绪激荡间，卡扎凑上来露出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快速道：“他治的。”

　　产房内又爆发出一阵惊呼声，黎平快速吞咽下，扫视了眼卡扎的伤口马上道：“无论结果如何，我都答应你一件事情并且不加罪于你。还请快些出手医治！”他下意识地用上了尊称。

　　闻逐华一把从连潮升手里拿过用具，又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由仆人带着从侧门进去，临行前轻飘飘地留下一句：“多多包涵。”

　　侧门打开又关闭，黎平的手紧紧地按在一旁的石墩子上，其上青筋凸显，他不停地将卷烟放在上唇之上来回呼吸，借此动作来放松紧张的神经。

　　又是一声惊呼！连潮升和卡扎对视一眼，看到对方额头上流下冷汗来。

　　产房内有些暗，闻逐华走过时旁边站着的女仆纷纷避让，他轻轻双手合十对产妇道：“请多包涵，”旁边马上有仆人上前帮他解开药箱，放在安稳的墩子上。

　　药箱里插着几十支竹筒，还有整整齐齐分区的用油纸包裹好的药粉。

　　产婆上下打量了眼闻逐华，从他的年轻脸庞再到随身装扮再到药箱，眼中的怀疑消失了，她快速道：“要我怎么配合？”

　　“你继续便成，让孩子出来，剩下的治疗让我来，”他发现产妇已经流了很多血，闻逐华眸色愈发暗淡，他精准而快速地拿出药粉和角落里珍藏的一整包油纸，吩咐道：“来两个人帮产妇压肚子，对往底下推。”

　　旁边的两个女孩过来了，产婆马上道：“对对夫人，努力去够肚子，用力！！用力！好呼吸，呼吸……”产婆按照循环来指导产妇怎么去用力，再之后又马上道：“背不要抬起来，夫人用肚子的力气和小腹的力气，腿打开！”

　　“啊！！”产妇秀丽的脸上满是干涸的汗水和结晶粘着的碎发，她几乎是发了疯一般地用力，再不顾铺天盖地涌来的痛苦感，手指抓住床单，将指尖攥地几乎变形。

　　空气中满是血腥味、人臭味以及各种味道混合成的气体，又因为密闭无法排出，但是没有人关注这个，随着液体地排出，紧接着，产婆接着个浑身发紫的小孩出来了。

　　没有预想中的哭喊声音，闻逐华的心中瞬间警铃大作，他只是观察了一瞬间马上道：“缠住了！”他一手接过婴儿右手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将细细地此时仿佛夺命吊绳的脐带按照逆方向解开，几乎是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小婴儿的胸随之鼓动了一下。

　　婴儿还是没有叫。

　　产婆已经眼疾手快地将脐带剪掉，闻逐华眼眸暗了暗，抬起手用此生最温柔的力量拍在了婴儿的小屁股上。

　　“哇！！！”

　　在声音从产房里传来的一瞬间，黎平几乎是站不住了，要不是身边亲卫扶着他几乎就要瘫坐在地上，他的眼眸里几乎有泪水在氤氲着，双手随之颤抖，不由自主道：“好……好！”

　　旁边的其他人也松了口气，亲卫们觉得这是不好年景下的一大喜事，而连潮升和卡扎则觉得自己不会有被大卸八块的风险了。

　　产房内，闻逐华马上对产婆道：“你照顾好婴儿，切记不要被风吹到了。随时都要有两个人看着。”

　　“是。现在先让婴儿吃吃母乳吧？”产婆慈爱地看着正在哇哇大哭的婴儿问道，婴儿身上的紫色正在渐渐散掉。

　　“可以，让我先看看夫人的情况，”闻逐华坐到了产妇的旁边，他用四指按住夫人的手腕，又看看她的瞳孔，低声道：“你现在非常虚弱，需要多休息，最好一个月别吹风、别碰到冷水。稍后我会为你开两副药。”

　　产妇甚无气力，只是点头，产婆便将婴儿放到她身边，由夫人抱着。

　　闻逐华顿了一下，对随身丫鬟仔细吩咐了药要如何去用，留下两根竹管，又将一整包油纸里包着的处理干净的棉花给她，让她平时护理的时候能够使用，还将如何制造的法子写了下来。

　　闻逐华相信凭着黎府的力量自然是能照顾好的，只不过看到了刚才的温馨场景，不由得只想更多做些。

　　他起身，身边的丫鬟尊敬地帮他合上药箱，闻逐华差点站不稳，短时间的剧烈精神消耗让他此时步伐轻飘飘的，不过这让他很高兴，因此见到连潮升的脸时，还对他眨眨眼睛，表示自己没事情。

　　“多谢！”黎平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气度了，快步走上来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这在他此等身份的人做来，自然是兴奋之极才会做出的事情，闻逐华便施施然回了一礼道：“紧急时刻，无论是谁都会施以援手。幸好夫人洪福齐天，虽然过程十分凶险，但是婴孩此时十分健康，稍后就可以去看了。”

　　黎平喜不自胜，脸上满是笑意，左右走走像是只兴奋的猴子，他拍拍脑袋，见闻逐华一副疲惫样子，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卡扎道：“让你帮忙求见的，就是二位？”他用的反倒是肯定的语气。

　　“正是，”卡扎答应道。

　　“多有怠慢，还请海涵，”黎平又点点头，马上吩咐道：“今日太晚，明天我让手下人亲自去接几位一同吃个便饭，我们再好好聊聊。今日先送几位回去休息，可行？”他这句话是对着闻逐华说的。

　　闻逐华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安排，于是黎平大手一挥，阔气地让自家马车送他们到两条街道之外的客栈。

　　马车上，连潮升和闻逐华坐在一边，卡扎坐在另一边道：“幸好闻弟医术精湛，我当时就是一股脑地就想到他了，此时想想还是有些后怕的，差点把你们二人都带进危险境地……”

　　“我是一直不怕的，闻哥最厉害了！”连潮升笑嘻嘻道：“我这条命也是他救的，你别看他总是一副冷淡样子，其实心里软乎乎的，你看我这么说他他都不反驳我呢……”他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闻逐华已经睡着了，他额头上满是干掉的汗渍，身上还有些血迹，但是此时睡得很香，背靠着车厢发出不明显的鼾声。

　　连潮升顿了顿，便把闻逐华一把揽住，让他靠在自己的肩上，有个受力的地方能够睡得更好一些，他继续笑着和卡扎聊天，马车在点着灯笼的、不甚黑的街道上行驶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