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晚餐》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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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偌谨吃过午餐后就上顶层开会了。

　　父亲的秘书并没有详说具体是怎样的会议，庄偌谨懒得去打听，一入座，他看到庄偌恒的位置紧靠在父亲的身侧，他心里就有了个数。

　　果不其然，父亲只在一开始露了个脸，然后出去听个电话后就消失了。

　　与其说这是一场会议，倒不如更像是庄偌恒负责的阳隐村项目的小型发布会。

　　庄偌恒坐在中间，意气风发地讲述着项目内容。

　　底下除了庄偌谨以外，几乎全是庄偌恒的人，不时会给庄偌恒带来热烈的反馈，然后又不时观察着庄偌谨的脸色。

　　庄偌谨坐在其中，明白自己格格不入。

　　他早已和这个项目毫无瓜葛。

　　也不对，项目中的大部分内容，都和他当初准备的策划书有诸多相似的地方，然而看过这份策划书的父亲认为这不属于盗窃行为，那么他也多说无益。

　　庄偌恒用这些小伎俩，似乎是想要在会议中给他“凌迟”的感觉。

　　然而庄偌恒高估他的感情了。

　　他确实在策划书中投入了极大的时间和精力，策划书的内容被盗窃，他的情绪不可能没有一丝波澜。

　　但现在他却觉得无关紧要了。

　　当初在阳隐村经历了九死一生，他才真正意识到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父亲本就不想把这个项目交给他，所以他可以放手。

　　但他喜爱的人，既然两情相悦，他就要紧紧把握住。

　　庄偌谨注视着庄偌恒，慢慢地露出了微笑。

　　庄偌恒说着阳隐村的哪一处规划，庄偌谨就想到了他和姜晚在那个地方走过的踪迹。

　　庄偌谨没想到自己也会变得如此恋爱脑。

　　姜晚、姜晚、姜晚。

　　他的晚晚。

　　哪怕是一想起她的名字，他就心花怒放。

　　——

　　会议终于唠叨结束了。

　　庄偌谨始终保持着平静的心情，迈出了会议室。

　　庄偌恒口干舌燥，助理送来一杯水，他一饮而尽。

　　助理还想继续吹嘘着他的功绩，庄偌恒却瞄了一眼庄偌谨的背影，声音沙哑地说：“他怎么好像心情很好？”

　　助理猜测道：“可能……强颜欢笑？”

　　庄偌恒却难以将这个词和庄偌谨的为人相连起来。

　　“你去调查一下吧。”庄偌恒吩咐助理，“就怕他在暗地里埋了什么招。”

　　“是。”

　　庄偌恒带着这个疑问，游离着思绪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庄偌恒回过神来，想起父亲曾经说过，他过于在意庄偌谨了。

　　知己知彼是好事，可过于在意敌人，就容易掉入敌人的陷阱，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可阳隐村事件至今，庄偌谨真的毫无动静，庄偌恒不信他真的那么无欲无求。

　　这时候庄偌恒才看到了人事部下达的最新通报批评，沈戈居然榜上有名。

　　庄偌恒鬼使神差地让助理去调取了昨天的打卡和监控记录，他想知道沈戈为什么会把那么重要的员工证借给他人使用。

　　虽然说沈戈是庄偌谨的特助，但沈戈的事不一定等于庄偌谨的事。

　　然而助理排查过监控录像后，有些吞吞吐吐。

　　庄偌恒事不宜迟地打开了录像。

　　那一天的不欢而散后，这是庄偌恒久违地再次见到姜晚。

　　她在深夜独自来到了大厦，当庄偌谨的办公室门打开的瞬间，她一往无前地跑了进去。

　　后来门关上了，庄偌恒看不见办公室里的情况。

　　大概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姜晚和庄偌谨并肩出来了。

　　在电梯里，他们隔着一大段的距离，但庄偌谨一直在注视着她。

　　随后的录像是地下停车场，她上了庄偌谨的车，一路远去，彻底消失在画面之外。

　　庄偌恒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天色已晚，他却一直忘了给办公室开灯。

　　难怪他盯着屏幕时，总感觉眼睛相当刺痛。

　　他眨了一下眼，眼泪掉落了下来。

　　那天姜晚离开时，尽管她的话说得决绝，但他潜意识总是认为，等到他功成名就时，他们的关系就还会有转机。

　　然而现在他才真正感受到他的自以为是。

　　姜晚奔向庄偌谨的身影，他一直铭记于心，因为曾经她也是如此朝他一往无前，眼里便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

　　庄偌恒红着眼给姜晚打去了电话。

　　可是直到拨号自动挂断，她都没有接起。

　　——

　　厨房离门口的距离较远，姜晚听不见庄偌谨开门的声音。

　　庄偌谨循着香味来到厨房，刻意放轻脚步，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

　　姜晚吓了一跳，险些把汤勺都扔了。

　　“你不是说不会那么早回家的吗？”姜晚按住了庄偌谨越发往下的手，“我还打算煮来给你当宵夜的。”

　　“一开完会我就跑了。”庄偌谨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瞧着她煮着的东西，“这是……玉米羹？”

　　“对呀，我突然想起我还欠你阳隐村那顿饭呢。”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递过来的那根玉米还念念不忘。”

　　“你说过的呀，在那里发生过的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不论是好是坏，都是他们共同经历的一部分，“但现在买不到阳隐村的玉米，就先给你做一锅玉米羹尝尝。”

　　玉米羹已经到了最后收尾的部分，姜晚勺了一口，吹了吹，让他率先试试味道。

　　“好吃。”庄偌谨还是舍不得放开姜晚，“下午开的会，就是在讲阳隐村的项目。”

　　姜晚关了火，转头看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和她无关的工作。

　　姜晚说：“阳隐村的项目……里面有很多你的心血。”

　　“现在不是我的项目了。”

　　“我知道是‘你的’。”姜晚低下了头，“对不起，我不仅帮不了你，反而还害了你。”

　　“看来你有很多潜台词。”

　　“我后来才知道，我之前每天戴着的运动手环里有窃听器，那是庄偌恒送给我的，他大概是通过这个窃听器得知了你的项目方案。”

　　“窃听器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那你还……你是故意试探我的？”

　　“是。”

　　“你也很冒险啊，万一我真的是坏人，出卖了你怎么办？”还有在阳隐村，如果他信错了人，那要怎么才能逃出困境？姜晚想想都觉得可怕。

　　“那我就有了一个彻底死心的理由了。”庄偌谨又抱紧了她，“那时候，我一直都放不下你，我很痛苦。”

　　姜晚心软了，回抱住他。

　　她感同身受。

　　他们到底蹉跎了多少时间啊。

　　庄偌谨沿着她的肩胛骨一路摸下去，“不过你也不用愧疚，我可以确定，方案不是从你这边泄露出去的。”

　　姜晚立刻抬起头，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神情。

　　庄偌谨解释道：“我在你面前处理的方案和真正的方案有一定的区别，别人不清楚，我作为当事人，一眼就能分辨他最后使用的版本是从哪边的渠道得来的。”

　　“也就是说，你准备的方案有很多个版本？”

　　“我有预料庄偌恒会对这个项目出手，所以特意留了心眼。”

　　姜晚斟酌道：“那你最后还是在身边找到了内鬼？”

　　“嗯，是我的秘书组之一。”

　　庄偌谨始终云淡风轻，姜晚却如雷贯耳。

　　难怪她上次去总部开股东大会时，秘书组只剩下了一个人。当时剩下的秘书姐姐随口一句“一个休产假了、一个离职了”原来蕴含了那么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可姜晚分明记得之前和她们聊天时，她们都是在庄偌谨底下工作了好几年，对庄偌谨都保持着敬仰之心，庄偌恒才进入庄氏不久，不可能提早就在庄偌谨的身边埋下棋子，也就是说，庄偌恒在短期内就把一个忠心的秘书策反了。

　　姜晚思来想去，可能是她格局小吧，她只想到了一个原因。

　　若是为了钱，庄偌谨不可能会怠慢下属的。

　　若是为了势力，庄偌谨的地位也没有那么容易被撼动。

　　那么，是为了情？

　　姜晚忍不住问出口：“是那个离职的了秘书，喜欢上了庄偌恒？”

　　“你这都猜到了？”

　　庄偌谨还记得人赃并获的那天，那个秘书泪流满面的样子。

　　秘书从毕业后就一直在庄偌谨的底下工作，她从当初的一张白纸逐渐成为了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心腹，所以她并不是那么愚昧无知的人，她知道所作所为是错的，也察觉到庄偌恒对她的利用，她却始终对庄偌恒的目光甘之如饴，她像是着了魔一样无法拒绝庄偌恒的要求。

　　庄偌谨对秘书的感情很复杂，他有恻隐之心，但也无法轻易谅解她。如果不是他后来对阳隐村项目改变了想法，秘书所谓的“爱”，极有可能会毁了他和跟随他的人。

　　庄偌谨没有多说什么，秘书主动离职了，她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后来沈戈也打听到，在秘书离职后，庄偌恒也没有再见她一面，秘书自此销声匿迹了。

　　庄偌谨本来不想让姜晚知道得太深，她的世界是阳光明媚的，可他也不想再对她有所隐瞒，她想知道，他便说了，就算她不是他的恋人，他也依然可以信任她，他给过她无数次背叛的机会，可她却始终站在他的身边。

　　“也许，大家都更喜欢他一些。”庄偌谨淡淡地说。

　　父亲、秘书、亲戚、夏芷晴……尽管掺杂着各式各样的原因，但在庄偌恒出现以后，他们都更加偏向了庄偌恒。

　　“我喜欢你。”姜晚抓住庄偌谨的衣袖，急迫又坚定地说，“我不管别人，我最喜欢你了。”

　　庄偌谨笑了。

　　是啊，除了姜晚。

　　姜晚更早就认识了庄偌恒，她和庄偌恒产生了那么深远的纠葛，可还是选择了他。

　　庄偌谨扣住她的后脑勺，深深地吻住她。

　　姜晚差点又被他吻得云里雾里。

　　但她最后还是努力地牵扯出一丝理智，按住了他钻进她衣服下摆的手，“玉米羹！再不吃就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