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阴谋与窃听 ...
-
林珍亚恨得牙痒,巴不得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个赌鬼老窦。
她从包里掏出一沓崭新的纸钞,交给简桢说:“阿姨,多谢你当年东拼西凑为我借来读书的费用,如今我终于存够了这笔钱,现在还你。”
这便是她特意飞来江城的目的。什么林兆成,她才不关心,在他偷钱的那一刻,她便只当这老窦已经死了。
只是想不到他居然还懂得“雨露均沾”,不光偷了她的读书钱,居然还将阿妹的签约费也给抢走了。倘若没死,回头是不是连阿臻的老婆本也要霸占?想想就叫人气笑。
想到阿臻,她问道:“对了,阿臻呢,怎不见阿臻?”
“正跟着他师傅在拳馆习武呢。”简桢头痛这钱到底该不该接。
她亲生女如今也算混出了名堂,挣钱一定比她家姐容易。她当年绞尽脑汁为珍亚凑学费时,只是不忍心见这孩子的好前程被她老窦生生掐断,从未巴望叫她还。
若眼下她还像当初一样窘迫,这笔钱她一定收,毫不客气地收。可现在她女儿出息了,珍亚却仍在辛苦谋生,叫她收珍亚的钱,她着实有些不忍。
但珍亚自尊心强,她不收反倒会叫这孩子心里不舒服,觉得她这个继母发达了,眼界变高,看不上她这点钱了。
想了想,她还是伸手接下了,说:“就留着日后给阿臻吧。”
林珍亚在得知林臻独自外居的瞬间脸色便有些不大好,心里忍了一万句脏话没骂出来,耷拉一张铁青的脸咬牙说:“他才一十四岁。”
简桢知道惹大女不高兴了,这孩子一定正在心底暗骂她没照顾好她细佬,害他小小年纪独自在外闯荡。
她承认她做母亲很失败,两个孩子她都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还不如对待继女用心,但她至少一碗水端平了,阿致不也在未成年的时候就被她轰走了吗。
没道理她赶跑了阿致,却独把阿臻留下来。
于是她说:“你若实在担心,就顺道去看他一眼吧。你们也多少年不见了,阿臻他见到你一定开心。”
“对了,阿臻的模样你还记得吧?”
林珍亚听出了继母话中的潜台词,无非就是她这个做家姐的也没怎么关心过细佬,一去多年毫无音讯,只怕连细佬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居然还在这里嫌弃人家亲妈没照顾好他。
五十步不笑百步,是她的错。
她深吸一口气,说:“拳馆在哪?我现在就去。”
她的确已有太多年不见阿臻了。她当年离开江城时,阿臻还不过是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整天睁着一双大眼流着口水阿巴阿巴,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变化大不大。
她竟突然升出一丝隐忧,担心自己真的认不出细佬。
然而当果真见到那个业已半大的少年时,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激动地冲他招手呼喊:“阿臻,阿臻!是我呀,家姐,我回来了!”
林臻起初听怔了,还以为她认错了人,迷茫半天才想起来这位是谁,同样兴奋地边跑边喊:“大姐!你真是大姐吗?太好了,我终于见到大姐了。”
林珍亚见他身上的汗衫皱皱巴巴,又破又旧,整个人也长得瘦小可怜,头发蓬乱稀疏,一眼即知营养不良,登时心痛到自责,放柔声音说:“不是我是谁,家姐请你吃大餐好不好?”
“真的?!”林臻起初不可置信,明白她不是开玩笑后高兴地跳了起来,“大姐你太好了!我想吃KFC。”
每次路过橱窗看到那里面的小朋友举着炸鸡啃得香甜时,他都忍不住心生羡慕。他好想尝一尝什么味道呀,可惜他总没钱买,馋死他了。
现在大姐居然肯花钱请他吃,他感动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林珍亚望着对面细佬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头那股对简桢母女俩的怒气一个没忍住又冲了出来。
她问:“你连这个也没吃过?”
林臻摇了摇头,继续埋头海吃。
“你二姐可是大明星,居然也不帮帮你?!”林珍亚气得拍桌,“她随便分你点钱,就足够你吃喝不愁了,结果呢,她愣是一点没管!”
林臻惊得忘记了咀嚼,一口咽下去险些没被噎死,赶紧抄起可乐猛灌,好容易将食物顺下去后,他奇道:“我为什么要她帮?”
他这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又不是废物,还没沦落到需要家姐帮助的地步吧。
为什么,大姐一副看他很可怜的样子?林臻低头瞅了瞅自己,心道:“有吗?”
林珍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你妈咪住高级疗养院,你住什么地方?看你二姐多光辉,再看看你。她们倒是都享受了,就留你一个在这卖苦力!”
“别人家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二姐倒好,自己有花不完的钱,却眼睁睁看你受苦。”
“倒也没有花不完吧。”林臻皱了皱鼻子,说,“家姐有家姐的辛苦,妈咪也遭了大罪的,你不好这样说她们。”
自妈咪出事以来,全靠家姐一力承担,他一点忙都没有帮上,还因为大嘴巴害家姐被白白抢走两百万,就这家姐都没有怪他。
他可听说了,家姐的老板抠门得紧,家姐只是看起来光鲜,实际到手并没有多少。那老板虽然报销了住院费,但疗养院的钱却是一文都不肯掏,妈咪能恢复得这么好,家姐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
他真不觉得自己需要帮助。
他有吃有喝,还能跟师傅习武,用不着家姐为他操心。等哪天他也出事了再……呸呸,瞎想什么呢!
“小子童言无忌,望诸天大老爷莫要怪罪。”林臻赶忙默念,打住了胡飘乱飞的思绪。
林珍亚仍替弟弟委屈。
在未见到林臻之前,她并不觉得自己对这个异母的细佬有多深的感情,可亲眼见到他之后,心头却对他骤升万般怜惜。
这可是她的弟弟呀,亲弟弟,姐弟三人就数他年纪最小,混得最惨,叫她如何不忧心。
她有心无力也就罢了,林致明明有实力,却依然对弟弟不闻不问,无端叫人来气。
哪怕肯出点钱给弟弟租间房子也好啊!又没有很贵。
她算是看明白了,同母不如同父。林致的心里压根没有这个弟弟,林臻的未来还是得靠她,只有她这个同父的姐姐才会为他打算。
“吃饱了么?”林珍亚问。
林臻点了点头,没敢告诉她因为她那些话,他吃到后面已经味同嚼蜡。
他想他以后都不会再想吃炸鸡可乐了。
他的KFC之梦彻底幻灭了。
林珍亚拽他起来,说:“走,家姐带你去买几身衣服。你身上这件也太旧了,就没人想到要给你添置新衣么?”
她们两个倒是穿的有模有样。
林臻吓得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其实我身上这件也是新买的。”
只是他毕竟要习武,再新再好的衣服也禁不住一天到晚的摸爬滚打,没几日就不行了。还不如随便扒拉件旧的穿上,破了也不心疼。
大姐热情得叫他有点吃不消。
林珍亚却只以为他不舍得花钱,硬是把他拽进了品牌店,一口气挑了一大推才满意送他回去。
林臻抱着一沓快比他人还高的购物袋,边感激大姐对他的关怀边欲哭无泪。衣服对他而言完全是耗材,他看大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没必要把血汗钱浪费在给他买衣服上。
真的没必要呀!他又不在乎穿什么。
大姐请他吃饭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决定回去就给家姐打电话,一定要把这笔钱补偿给大姐。
回到拳馆后,不出意外地,他的新行头遭到了同宿舍所有师兄弟的调侃:“哎哟,不错哦小子,这是傍上富婆啦?”
“一边去,这是我大姐给我买的。”林臻将袋子全部放下,想到电话还在师傅那里,便扭头朝师傅的茶室走去。
茶室的门虚掩着,林臻抬手准备敲门,却从缝隙间透出的光线里看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那人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手臂上还刺有一团龙虎缠斗的纹身,正叼着雪茄与师傅攀谈着什么。
并未刻意压低的音量从门内传到耳朵里,林臻心肝一颤,霎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林兆成?!
他们为什么在讨论他的老窦?不是,他们跟他认识吗,他老窦都已经失踪那么久了。
林臻的心逐渐跳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他无意间撞破了一个不该被他知道的秘密。
房内的人毫无戒备,谈话仍在继续:“看来做掉他是对的。大小姐的意思是,利用她弟弟再做点什么,这小子不是正在你手上么?”
“可他还是个孩子,你们不要太丧尽天良了。”林臻听见他师傅如是说。
那个有纹身的人冷笑一下,说:“凭你也配说‘天良’?别忘了这拳馆是谁出资给你建的,生是和记的人,死是和记的鬼,你该不会想背主吧?”
“不敢。”他师傅又说,“我可以把人交给你,但你得向我保证不能出人命,这是我的规矩。”
“行。”纹身男朝师傅伸出了手,“答应你。”
“成交。”
两人握手的剪影背着光斜映到门外走廊的玻璃上,扭曲的轮廓彼此交缠着,像夜叉手中两只烤化了的三叉戟,在阳光灿烂里投下一片慑人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