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程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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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笛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中，做了一个梦，旧人旧物旧事，重温旧梦大抵说的就是如此一番情景。
那是她第二次遇见程域，还是那家□□，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置身于灯红酒绿的迷离，而是站在□□的门外，繁华的霓虹都沦为她们的背景，准确的说是沦为他的背景。
她提着从超市里扫回来的大袋大袋的各种食品正哼着欢快的调子，晃晃悠悠的回家，路过那里时忽然就看到了光影中他真实的身影，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那之前，她已经准备把上一次的偶遇当做一次美好的邂逅，所有心底的情怀都化作今笔记本上她一笔一划写上去的徐志摩的诗句：
我是天空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再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失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
方向；
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她将这份甜蜜而惆怅的情怀深深的埋在心底，他们再不相见，她只当忘了他。然而，再见他的那一刻，记忆就轻而易举的跳出来占据了她的脑海，她甚至清楚地记得他抽烟的姿态，吐了多少个眼圈，还有疲惫而坚强的身影。她这才发觉，她根本没有忘了他，而且这辈子也无法忘怀。
他显然是刚刚应酬出门，手里还搀扶着东倒西歪的其他人。那些人都一一的被他送进出租车里扬长而去，最后一个看样子是同事的男人临走时靠在他身上大着舌头说，“Chanry，今天大获全胜，利丰那帮孙子全倒了，咱们销售部又立奇功一件！哈哈！你，好样的！”
“好了好了，今天好样的，快点回家，明天准时来上班。”程域没什么表情将他扶入停在面前的出租车里。
这下从车里传出来的是哀嚎，“上班，上班？Chanry，你是黄世仁加钢铁侠！”
车子渐渐开得远了，程域没有立刻离去，而是靠着路边的一棵树低下头掏出一支烟。ZIPPO的光华在流转的霓虹中微弱的一闪而过，只余烟头的一点红星在树的阴影下忽明忽暗。
还是一样的姿势，他仰着头，用抽自己的姿态用力的抽完一支烟。然后，他直起身，视线剑一样向她射来。
她惊慌失措，自己偷偷摸摸的窥视被对方发现，那种感觉比上学时考试作弊被老师当场抓到还要尴尬，接下来可能就是一番数落，之后说不定还要撤销考试资格。她不想没开始就被三振出局，所以，她低下头重新迈开步伐，准备仓皇逃去。
“嗨，那位小姐，请你过来一下好吗？”抽完烟后略带些沙哑的男声响起，她不用看也知道是程域在说话。
她应该假装没听到跑掉的，可是她却鬼使神差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她对程域从来都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程域朝她点点头，脚下已经不受大脑控制的卖出步伐，她还是故作镇静，矜持的问了一句，“你是……在叫我吗？”她甚至听得出自己声音里不易觉察的颤抖。
“是的，小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说着程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车钥匙，递到她面前，“我刚刚喝了酒，不能开车，但我明天很早就要用车，你能开车送我回去吗？当然，也不会免费帮忙，你可以不必这么费力的提着东西走远路，我还可以付相应的报酬。”
程域的声音没什么起伏，仿佛在谈判桌上和对方讨价还价，每一点付出和收入都要求分毫不差，决不允许有分毫误差。
温笛的心思却没有在这里，从来没有遇到陌生人提这种要求，还是让她心仪的对象，这和她预料中的差太远，直觉的推诿，“可我刚才还看到你送走那么多人，应该很清醒吧。”说完她就后悔了，这不是直接告诉人家她刚刚一直在偷窥吗？
还好程域似乎并没有注意她语句中的隐藏含义，而是皱着眉头抬手压了压太阳穴，“显然走路和开车不是一个概念，而且我也不想被交警抓到。”
坐在驾驶位上，温笛紧张的手心泌出一层层的汗水，滑腻不堪，只好更加用力的抓紧方向盘。程域从上车开始就靠着座椅闭目养神，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路在何方。
又一次险险避过迎面而来的一辆越野，温笛再也忍不住的说，“那个，其实我想告诉你，除了在驾校，这是我第三次开车。”
程域睁开眼睛，果然没睡着，她以为他会大发雷霆责怪她逞能，但是他没有，只是偏头看了一眼窗外，“还好不是第一次，其实没什么，我上完驾校第二天就在早晨九点的高峰期开着车去上班了。”
“路上还顺利吧？”温笛字斟句酌的问道。
“除掉熄了两次火，闯了一次红灯外，蛮顺利。”程域仍然看着窗外，玻璃上倒映出他的脸，波澜不惊。
“那……不是很危险？”
“还好，熄火的时候不是半坡起步，后面的车也没跟那么近，闯的那个红灯恰好没安摄像头，其实这个城市里有很多地方的红灯都是没有摄像头的。”说到这儿，他转过头笑了一下。
温笛“哦”了声，结果下一个红灯差点冲过去，身边这个淡漠男人脸上不多的笑容竟是这么容易让她沦陷，像是不知不觉受到蛊惑一般。
“这个也没有摄像头，你完全可以开过去。”程域继续蛊惑她。
“下一个路口往哪边拐？”温笛试着转移话题。
“Left。”可能觉得意兴阑珊，程域不再逗她，重新转过头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
终于到达目的地，温笛觉得浑身上下的衣服也被冷汗浸透。两个人同时打开车门下车，程域绕过车头走到她跟前，真的拿出不知道多少的钞票递给她，“你可以打车回去。”
她心里受了一点点的伤，几乎是立刻就后退了一步，摇摇头，“我不要。”
程域的表情真实的说明了他的疑问，Why？
“其实我刚才一直没告诉，我家就在附近，走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要不然我才不要送你回来。”温笛胡乱的指了一个方向，呵呵的笑。
“哦，是吗？还真巧。”也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也许是他懒得和她纠缠这个拙劣的谎言，程域又按了按太阳穴。
“既然我们这么有缘，那你叫什么名字，号码是多少？”温笛抓住最后的机会鼓起勇气问他，在看不见的夜色里她的脸颊一片通红，“以后说不定还需要你帮忙，嗯，就当是报答我今天的恩情。”
他想了一下，似乎在分析他这句话的合理性，还好，他很快报了自己的号码和名字，“程域。”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我叫温笛。”也许他接下来会出于礼貌问她的名字，但她更害怕他不问，所以忍不住就自己说了出来。
“温笛，谢谢你，再见。”程域礼貌而疏离的和她告了别，转身进了公寓楼。
“再见。”温笛朝黑色大楼里不知道那一盏灯挥了挥手。
转过身，她朝着茫茫夜色走去。是的，她撒了谎，其实她的家就在那家□□的附近，离这里有那么远那么远的距离。那个晚上，尽管她独自在黑暗里走了许久才碰到出租车回去，可是她心里的甜蜜却让那么远的距离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终于知道，那个爱仰着头抽烟，明明疲惫却喜欢故作坚强，神情冷峻的男人叫程域，他开着黑色雅阁，住在和她一座城市里这样一桩高耸的黑色大楼内。
后来的发展出人意料的顺利，温笛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得知一位许久不联系的高中同学竟然和程域是一个公司的同事。那时候她觉得上天真是眷顾她，给了她一次又一次接近他的机会。
她开始殷勤的联系这位老同学，吃饭，逛街，看电影，然后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向她打听程域的消息，像一块干涸的海绵一样，只要带有程域二字的信息，她都疯狂的吸取。
慢慢的，她知道了他是公司里最重要的销售部总监，整天忙得昏天黑地，至今单身，原因是无法分身谈情说话，欣赏成熟独立的贤淑女士，公司里所有的女同事除了已婚的都在暗恋他，包括这位老同学。
温笛用心的过滤每一条信息，只要是有用的她都会在便笺纸上写下来，然后贴在床头时刻提醒自己——看，这就是我的目标！
她把程域说过的话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他心目中最完美的伴侣。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次他们公司组织的外出旅游中，老同学有事不能参加，又不想白白浪费名额，就将机会让给了温笛。
她再一次遇见了程域。
那是金秋十月的一个早晨，万里晴空，天高云淡，偶有微风拂面，也让人觉得凉爽惬意。温笛因为挑选了太久的衣服，所以是最后几个到的。车上并没有熟人，她挂着谦恭的笑一步步往前走，小心翼翼的搜寻着，眼光落在车上唯一的一个空座位……的旁边。
程域的背包放在那里，他自己则坐得靠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长长的腿向前舒展着。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座位才会空下来。
她没有胆量也不愿意打扰他，可程域却在这个时侯睁开了眼睛，内双的眼睑让他的眼神分外锐利，毫不留情的击中了她的心。
“你坐这里吧。”程域拿起自己的东西站起来，舒展胳膊放在上面的行里架上，侧了侧身。
“谢谢，”温笛抑制住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极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更自然一点，她装作刚认出他的样子，“是你，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你好，”程域的表情如常，让她看不出他是早已认出她来，还是只是礼貌性的装作熟悉，还好他又说了一句，“后来怎么一直没有见你？”
温笛差点从座位上摔下来，她偷眼望去，他仍是没什么表情，虽然不见得多么高兴，但也没有她害怕的嘲讽之类的，她定下心神回想起程域对心仪女人的要求，一本正经的回答，“你那么忙，除了遇见你的那次，我每天都是早睡早起，时间上不凑巧吧。”
“嗯，不错，女孩子应该养成好的生活习惯。”程域露出一丝笑容，果然，他不喜欢女孩子在外面混到很晚。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印象好的缘故，到达目的地之后，他并没有立刻扬长而去，而是与她若有似无的结伴而行。
俊秀的险峰，潺潺的流水，参天的古树，因为程域的陪伴，所有的景色在她眼中都分外迷人。
中途休息时，她忍不住开玩笑似的问他，“你怎么舍得舍弃周围那么多美女，呆在……这儿？”其实她想问为什么要和我一起，但到底脸皮薄。
程域正在喝水，闻言停下来转了转手中的矿泉水瓶说，“我有个习惯，不吃窝边草，所以今天劳驾你了。”说完继续仰脖子喝水。
她的心忽然就低沉下去，不过也只是一瞬，她马上就告诉自己：没关系，起码这代表他并不讨厌她。
温笛装作毫不介意的开玩笑说，“看来你又欠了我一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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