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开门》岁长青

20、第二十章

　　李三娘的请帖还是发了出去，赏花宴召开的那日，唐国公府门前香车宝马，衣香鬓影，一个又一个妆容精致、衣着鲜亮的小娘子在仆从与侍女的陪伴下登门拜访，说笑着进入国公府的小花园中。

　　云青青没有跟着李三娘掺和进高门贵女们的社交场合，一来她目前的身份比较尴尬，虽然有唐国公府背书，但事实上云青青还是一个黑户，二来她自觉应付不来这些勋贵们精心教养出来的女孩们，生怕闹出了什么不符合当世常理的笑话，损了李三娘乃至国公府的面子，干脆索性留在李三娘的院子里继续写写画画，并且复盘一下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云青青在纸上列出了这段时间发展涉猎的商业版图：

　　“不论是精油这类的护肤品、化妆品，还是牙膏、肥皂这一类的日用品，面向的客户其实都是宗亲贵族、官员和少许大商人，碍于产量，真正的平民百姓短期内是用不上这些东西的。

　　所以这些东西的目的就是一个，从贵族们手中抠出钱来作为别庄收容流民的花销。”

　　云青青在这一类的商品的后面画了一个大括号，用箭头指向了宗室、勋贵、官员，然后在这几类群体右边又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别庄，别庄伸出的箭头指向商品，再在箭头上面备注一些诸如“现金”、“原料”之类的备注，令几个板块完成了一个闭环。

　　“目前这个闭环是能够稳定流通的，但如果随着销售额的增大、收容流民数量的增长，随之而来的不可控因素会越来越多。”除开财帛动人心之外，最典型的就是会引起旁人的忌惮——比如在大兴城周边收容如此多的流民，既施其恩惠又加以训练，你们居心何在？什么李三娘，李三娘不过是一个后宅妇人，定然是被唐国公府和钜鹿郡公府推出来的一个招牌罢了。

　　“所以，三娘的奢侈品生意最好是有一个有力的大腿靠着。”

　　目前的唐国公府虽然还有一个八柱国之一的国公府的招牌，但随着李昞病逝，其膝下的三子纷纷早夭，只留下七岁的李渊袭爵，在李渊长成、授官入仕前的许多年，偌大的唐国公府基本上是靠独孤老夫人一力支撑的，虽然能够保证家业不损，但前朝长久无人支撑，还是让唐国公府的门楣黯淡了许多，即使如今李渊历任谯、岐、陇三州刺史，如今又任荥阳太守，但在这勋贵与高官遍地的大兴城仍然不够。

　　更何况，如今高坐明堂的那一位，可是史书定论的重度疑心病患者，他既要用亲戚，又格外疑心亲戚——毕竟家学渊源嘛。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触动了他那根敏感的神经，给国公府上下招来祸事？

　　“回头得记得给三娘提一下，以她对勋贵们的了解加上我的一些记忆，应该能选一个不错的大腿子。”云青青喃喃自语。“最好是一位公主，一位颇受皇帝喜爱的公主。”

　　至于皇子们……且不说“杨广的儿子”这个超级DEBUFF，就算只是普普通通的皇子，也不适合官员们深交——即使是后宅女眷的结交。

　　打定了念头之后，云青青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即将开始的“养猪大业”上。

　　“虽然养猪不太好听，但的确是一项不错的产业，猪肉可以吃，猪毛能做牙刷，猪皮能鞣制后做鞋子或者做明胶，猪油可以用来做肥皂、精油和护肤品，骨头可以磨粉烧瓷或者直接做器具，猪下水也能让平民沾一沾肉味，就连猪粪都能做农家肥。”可以说是囊括了衣食住行，涵盖了上流下层，真是牺牲猪一个，造福千万家。

　　“唯一的问题就是大兴城周边的土地不太好买，难以形成规模化的产业，这样的话产量不太能上得去……等等！”云青青后背生出一股寒意，“还是分散养殖好一些，万一来个猪瘟啥的，岂不是白给。”

　　想到这里，云青青一边感到后怕，开始在脑子里再次回忆那些养殖业常见的问题，试图完善之前她写给李三娘的策划书里附上的《养殖手册》，一边幻想着：“虽然不能形成垄断的产业，但如果这个尝试能够成功，也不是不能将这些养殖方法教给大兴城周边的百姓，让他们自己养啊。”

　　——就是养殖手段难以规范，农户们具体怎么操作的也没法监管……云青青突然记起来，好像古代某些时期养猪，是把厕所建在猪圈上，让猪吃那啥，然后人吃猪肉……

　　想到这里，云青青连忙喝了一口茶水，才将胃里的翻涌按捺下去。

　　“大不了到时候只要毛皮骨头和油脂，肉让农户们自己留着吧。”至于这些肉是否会流通到市场上，云青青不敢细想下去。

　　云青青的《养殖手册·修订版》刚开了一个头，就听到院门处传来的侍女们的问好声，她伸长脖子从窗口看去，就见一个熟悉的面孔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女郎，二公子有请。”这位在李世民身边侍奉的侍女毕恭毕敬地朝着云青青行礼。

　　云青青有些不解，一般情况下都是李世民、李玄霸两个人结伴来李三娘的院子里找她，怎么今日倒是反过来了？

　　“二公子可有说是何事？”

　　“二位公子正在待客，说是请女郎前去与贵客一见。”

　　这就更奇怪了，李世民能待什么客？哪家来的客人轮得到这两个孩童来接待？还非得要她过去？

　　云青青正在疑惑间，突然想起来，李世民两兄弟能够接待的，又是他们想让她去见一见的客人，还是有一位的。

　　于是她的心中大概有了数，稍加拾掇了一番，又请随身的侍女帮忙梳了个头，便在侍女们的陪同下往李世民的小院而去。

　　.

　　在侍女们通禀之后，云青青一进门就看到了围坐在一起、同款星星眼的李世民和李玄霸，而在他们俩中间还夹着一个腼着小肚子、昂首挺胸神气得像一只小公鸡的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十二三岁的模样，虽然已经开始抽条，但脸蛋还是有些婴儿肥，穿着窄袖的纯色圆领袍，领口外翻露出内衬确是织锦的，手腕上扎着皮质护腕，腰带镶金銙，坠着几个精致的配饰与荷包，这通身的气派看下来给云青青的感觉就是，这小伙子有点暗戳戳的骚气啊。

　　“云姊姊，快过来。”

　　李世民轻轻拍了一下身旁的座位，“这位是长孙将军府上的小公子，今日他陪伴妹妹前来，阿姊便让我兄弟二人作陪。”

　　又转头对长孙无忌介绍道：“云姊姊是阿姊的好友，眼下客居我家，便如我兄弟俩的亲姐姐一般，若是四郎不嫌弃，也可以唤一声云姊姊。”

　　长孙无忌连忙起身行礼：“小子见过女郎。”

　　云青青像模像样地回了礼，笑道：“二郎冒冒失失地叫了我来，可是扰了长孙郎君的兴致？”

　　“不曾。”长孙无忌因直面陌生女郎有些腼腆，但还是为李世民解释道，“二郎君此前已同我提起，家中有一位姊姊甚赞家父，欲拜访而不得，正巧小子登门，便想请女郎前来一见。”

　　“那就好。”

　　眼见云青青落座之后的气氛就要陷入僵持，李世民欢快地看向长孙无忌：“方才四郎讲到哪里了？”

　　“说到长孙将军受先帝之命东出黄龙道求见突利可汗，令其内附沐浴皇恩。”李玄霸接上了话茬。“不知之后是如何发展的？还请四郎君为我等好生介绍一番长孙将军的韬略。”

　　在这三双崇拜又憧憬的眼睛面前，长孙无忌一下子忘却了那些尴尬与羞涩，登时便回忆起父亲对他讲述的光辉往事来。

　　有李世民这个决不让话头掉在地上的捧哏，加上李玄霸极合适宜的惊呼与赞叹，长孙无忌兴致大发，言辞也从写实逐渐加上了一些艺术化的加工，只觉得唐国公府的这两位小郎君虽然年纪尚幼，但待人处事极为得体，更是与自己颇为合得来。

　　“啊呀，虽然年纪相差几岁，但我与李家二郎、三郎倒可称得上一句忘年之交呢。”长孙无忌目光扫了一眼坐下来个头刚冒出桌面的两兄弟，最后落在了李世民身上，他美滋滋地想，“莫非这就是当年伯牙遇子期之时，那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