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携书剑路茫茫》何处回望

8、寒假

　　下午六点，吕落晖站在了家乡的站台上，一手回复着妈妈的消息，一手拉着行李箱往前走。今日的最后一抹夕阳正挂在山头，橘红色的光落满了山头。
　　她听着熟知的乡音，来不及欣赏那抹橙红的斜阳，步伐匆匆地走过长长的离站通道，看着两边大屏上熟悉的景色，那种“近乡情更怯”的情绪彻底绷破。
　　身边的路人不紧不慢地往各自的目的地走去，吕落晖的步伐却不敢停留，她知道外面有一个人在等着自己。
　　刷完身份证出站之后，才发觉外面的天色又深了，冬天的寒风凌冽，不少人在外面的围栏等着，没等吕落晖适应外面的暗色，就听到人群中熟悉的声音，“乖乖！”
　　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挥动着自己的手，被一件厚重的棉服裹住的脊背似乎又弯了一点，头上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脸上的笑容却是藏不住的洋溢。
　　她拖着箱子快步走过去，忍不住张开双臂，妈妈则像是从前接她放学的每一天一样，接住她的拥抱在她的背上顺了几下。
　　“就穿这么点衣服不冷啊？”妈妈数落她，把怀里的衣服给她穿上，“还好带了一件衣服出门。”
　　她穿上衣服缩了一下脖子，熟练地用方言回道，“外面这么冷，下次别来这么早了，我给你打电话你再出门。”
　　吕妈妈拿不过她的书包，只能拉着她的箱子往停车场走去，毫不在意地说着，“我在家又没有事，早点来接你。”
　　把口袋里特地煮的玉米给绿落晖，接着又自己絮絮叨叨地说着，“你肯定没吃晚饭，我打个电话让你爸给你煮点面条。”

　　半年没有回家，街道的灯光似乎又变亮了些，两旁的店铺也有了改动，吕落晖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眼里的变化。
　　妈妈忙着开车没有理她，吕落晖也不觉得无聊，自顾自地说了一路。
　　直到看见熟悉的公园和熟悉的音乐声，真正明白了“此心安处是吾乡”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家里餐桌上的菜一个星期都没什么重复的，在自己不在的这个半年里，那些没有说出的话都藏在父母珍藏的餐谱里。
　　家里的冰箱里塞满的都是那些吕落晖来不及吃到的菜，冷藏放着妈妈亲手种的玉米，留着过年给她煲汤喝。
　　吕妈妈总是说着毕业了就找一份好工作，然后找一个好人家，她这辈子的任务就做到头了。
　　吕落晖说这些都只是她人生漫长轨迹中的一环，并不是约束她和她的绳索。
　　总是说现在还小，等老了就该后悔了。可是没有什么选择是完美的，各有各的缺陷，那不如先顺从本心。

　　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饭，人多的饭局就是有聊不完的话题，小孩子又堆在电视机前面吵吵闹闹。
　　吕落晖找了个空隙溜了出来，走到空旷的天井，拉了把椅子坐下，无聊地和朋友聊着天。
　　朋友没有回消息，她返回朋友圈继续刷起来，郑安之卡着零点发了一条新年快乐的朋友圈，没想到他居然也这么有仪式感。
　　这个过年和往年也一样，就是在收红包的时候吕落晖总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热情的长辈，吕落晖尴尬地看着吕妈妈的眼风行事。
　　吕落晖和表哥表姐坐在奶奶家的屋外晒太阳，她本来就是家里最小的，他们都迈入社会或者婚姻，只有她现在还在读研。
　　他们聊着工作的待遇和福利，吕落晖坐在趴着的大黄旁边，嗑着瓜子，无聊时摸摸大黄的脑袋，时不时插两句。
　　她也习惯自己一个人待着，适当的时候出声说几句，总比待在一个不合适的圈子里来得舒服。
　　作为家里少有的研究生，她的待遇可谓是水涨船高，客人来访的时候，自己就像是一个标志打卡点，被亲戚当做榜样，学习的目标，被小孩子当做隔壁家最讨厌的好孩子。
　　吕落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那些小孩躲在大人的后面，一脸不愿面对和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实在好笑。
　　参观完这个自己学习的吉祥物之后，大人都进屋里聊天了，小孩坐在外面晒太阳，吕落晖也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拍了拍嗑完瓜子的手看起朋友圈。
　　昨天郑安之发了一条小朋友玩烟花的朋友圈，配文是体验带孩的一天，照片里的小女孩很漂亮，穿着一身红色的袄子在路边放仙女棒。
　　看了下面的评论才知道这个小女孩是他的外甥女，感慨完一家人都是颜霸，吕落晖随手点了个赞。

　　晚上吃饭的时候，大人们又避不可免地谈起学习和工作，姑妈说话中语气或多或少带着优越感，说吕落晖一家爸妈这么辛苦干活，又说自己的儿子和女儿找的工作和对象都是多么好。
　　“这么辛苦也是为了小落，毕竟还在读研，等她读完研找到一个好工作我们就退休旅游去，以后的事情就靠她自己解决。”吕妈妈吃着菜淡淡说道。
　　姑妈的一双儿女读书都不太好，工作也全是靠关系进去的。此言一处，姑妈果然悻悻地闭上了嘴。
　　吕妈妈只有她一个女儿，吕爸爸又是一个不作为的中立形象，奶奶重男轻女的古旧思想严重，小时候家里没少因为奶奶偏爱表哥一家而吵架。
　　从前老是被姑妈一家压一头，现在吕落晖成为家里少有的“高材生”，吕妈妈总算能扳回一城。
　　之前年纪小，对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如今对亲戚之间的暗中较量也窥见一斑。
　　吕落晖也笑着说道，“我其实也没有学习的天分，要不是妈妈一直劝我好好学习，我也不能考到Z大。”
　　姑妈语重心长地朝自己说道，“学历高找工作容易，嫁人才比较好商量。”
　　年岁愈长，这个话题出现的机会实在是太多了，吕落晖实在是不想把自己的努力商品化。
　　“为什么努力的目的只是为了嫁一个好人家，”吕落晖好笑地问道，“结婚只是向上道路上的一个选择，而不是我的终点，努力提升自己也不会因为什么而停止。”
　　姑妈皱着眉看着吕妈妈，似乎想获取她的赞同，“你看看这孩子，以后不结婚还想干嘛？”
　　吕妈妈的眼中似乎也有不满意的情绪，吕落晖适时掐断这个话题，“社会上的人也不都是好的，你们不也说要多看看。”
　　小表姐也出来打圆场，话题转到了别处去，她拍了拍吕落晖放在腿上的手安抚道。
　　见识过外面更加宽阔的世界，对于守旧的思想，吕落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来自未来的勇士，无畏的勇士有着无穷的力量可以突破这个禁锢。

　　之后几天吕落晖又回到了居家不动的日子，为数不多的社交就是朋友拉着她出去聚餐。吕妈妈看她一脸懒惰的样子，嫌弃地推她出门，居然还起了给她相亲的念头，吓得她连忙摇人出去吃饭。
　　过了初七之后，老师就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学校，吕落晖看了一眼车票定在了年初十。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一起拼车回去吗？】郑安之发了一条消息。
　　她如实回答，【买了初十下午一点多到东站的票】
　　对面很快回复道，【我买了下午两点的票，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拼车吗？】李缘是他们组过两天就回学校了，时间凑不到。
　　有人和自己平摊车费，求之不得，【可以】
　　她想了想又去问了吴优和王秋纯什么时候回去，两人的时间都凑不到，吕落晖也歇了这个心思。
　　妈妈听说她回学校的消息，问她怎么这么着急回学校，她推脱说老板老师让他们回去做实验，心里想的是才不要留下来去什么相亲宴。
　　在家的最后几天，吕妈妈把自己的拿手好菜都烧了个遍，最后吕落晖吃得上火，对着镜子给自己的口腔溃疡龇牙咧嘴地喷药。
　　去车站的上午，吕妈妈请了半天假把她的行李箱和背包都塞满了东西，嘱咐道“有空就回家啊，在学校多注意安全，”吕妈妈絮絮叨叨说不完的话。
　　吕落晖在车站外给自己和吕妈妈来了一张自拍，两个灿烂的笑脸被印在四四方方的手机里。
　　在车站侯票厅，吕落晖回头还能看见了妈妈在外面朝自己挥手。
　　她拖着行李箱走到玻璃旁，隔着模糊的玻璃和外面的妈妈挥手，愿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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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