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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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少女惊魂稍定。她下意识地回头，却只看见一望无垠的沙海，还有空旷寂寥的天，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芙洛拉？”露娜仿佛不敢确信般喊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顾不得身上疼痛，她连滚带爬地挣扎起来，使劲朝出来的方向跑去，边跑边喊，没几步又摔倒在地。待要起来再喊，却被人打断。
“她不在。”声音沁凉，如冰水一般。
少女恍若未闻，又要爬起。
她想不会的，不应该是那样。她要再找找，也许再找找就……
“别找了，她没能出来。”冰冷依旧。
转身，露娜看向声音的主人，是纳蒂利。黑袍黑发，露在外面的脸苍白如沙海尽头那轮荒凉的月，唯有唇上一抹殷红鲜丽如血，不似活人所有。
“纳蒂利，快救她！”她没有别的言语，唯有祈求，“求你救她！”
“不行。”
“为什么？”她惊讶，“我……我知道错了……但我们先把芙洛拉救出来好吗？不要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女巫摇头，“她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
“什……么？”露娜脑中有一瞬的空白，“你在说什么啊？”
女巫红唇弯起，向她慢慢走来：“我亲爱的女孩，为什么要救她？”
“芙洛拉是……是……”
“是同伴？”女巫啧啧摇头，“但是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只有一个人吗？不是觉得那样也挺好吗？”
“……”
“所以不要愧疚了。像以前那样，只关注自己的事就行了，只要那样就够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少女脸上闪过慌乱，“不是你说的那样。没错，我是想奥菲回来，但是芙洛拉……总之不能不管芙洛拉！她是为了救我才会被卷进去的！求你……”
“求你……”
她从未如此卑微过，但亦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只有承受。
“不用求我，不行就是不行。”女巫微笑，“你也说了，那是她自己的意愿，你无法阻拦，也无需感到愧疚。只要你出来了，这就很好。”
“但芙洛拉一直和我们在一块儿，就算是我错了……你怎么可以这么……”
“狠心？”女巫笑容更深，“不，我只是除了你，什么都不关心而已。”
“如果你真的关心我，那……”
“不行。”
“为什么？”少女觉得难以接受，“给我个真正的理由……为什么不救？是说芙洛拉一定会没事吗？”
“预言既非万能，也是危险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触犯迦那神的法则。”
“是说无法确认她是安全的？”
“走吧。”
“告诉我！”
女巫伸出袍袖，露出一截树枝，同少女刚刚在大精灵手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东西已经拿到了。刚才你们转移大精灵的注意力的时候，分散了她的一部分力量……呵。”她冲少女宽慰地一笑：“所以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救了。”
喉咙像是给人强行扼住，呼吸变得困难，大脑开始晕眩，然后周围所有的存在仿佛都成了幻影。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一直以来陪伴在身边的人究竟是谁呢？她从哪里来？她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只是……这个原因？”
（“她到底想做什么呢？为什么总是那般语焉不详？为什么总是如此疏离冷漠……”）
“呵。”
这个事实让少女眼前一阵又一阵地发黑，她无法制止宣泄的冲动：“为什么是这个原因？难道你不该告诉她一定会没事吗？说什么预言，却总是什么也阻止不了。说什么承诺，却从没有履行的意思。说什么会带芙洛拉去看暮光森林，却只是利用她达到目的。在她丧失了价值后就一脚踢开……明明你只要像白天那样，像刚才那样把她带出来就行了不是吗？啊，还有奥菲，你说奥菲会复活，那其实也是骗人的吧？大精灵告诉我，那明明就很简单！三番两次篡改契约，带我去看那样恶心的祭祀……谁要你替我做的决定？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你在怀疑我？”
“我真是傻了才会相信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你……相信你的预言，相信你的承诺，相信你的无所不能……呵，有谁知道你是谁？有谁了解你真正的目的？若说时间在你体内冻结，那是否意味着你的心脏也早已成为坚冰？不……我竟然忘了，你根本就没有心。你甚至记不清爱人的模样，朋友的相貌……没有身份，没有实体，没有时间，就这样以一副空空荡荡的躯壳行走于世间……”
她每说一个字，女巫的黑发就黯淡一分，直到她吐出最后一个字，纳蒂利便完全褪去了身上所有的鲜妍色彩，红唇化为死物的漆黑，乌发转为骸骨的惨白。
她越说越害怕，越说越绝望。自责、疑虑、痛苦、焦躁……长年累积下的负面情感交织在一起，开启了内心最深的不安。灵魂深处的毒在顷刻倾泻而出，锐得像箭，冷得像冰，完全无法控制。
纳蒂利却只是垂着眼，静静地听着，带着从未改变过的微笑。她如同一位最专注的听众，一言不发地聆听少女的控诉，直到后者终于耗尽气力，捂脸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你就是这么相信我的？”口吻冷淡似凉夜中的空气。
“不……”少女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过分的话。但是道歉的话却是再也说不出口了，因为至少在这一点上她没有错，确实，确实没有错。
哪怕是露娜有错在先。
“呵，不用道歉。”女巫一语道破她脆弱的矛盾，“如果你认为将责任完全归咎于我能让你更好受些的话，那我很乐意效劳。”
“我……”
“嘘，不用争辩，亲爱的女孩。我了解的，我比谁都更了解你。如果回答能让你减少内心的恐惧，那么我将尽我的努力解答你所有的疑惑……”
“关于芙洛拉的事，我很抱歉，但那确实不在我的所知范围内，至少原本，我并没有计划以这样的方式取得生命之树。至于我的身世……”
她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脑袋，示意她看着自己：“我的身份、记忆早已在一场大火中化为灰烬，连同那个早逝的爱人一起，消失在凝固的时光尽头……让我想想，”她抚脸，同色的手指洁白如霜，“最后那一天，当我终于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丧失了所有理智，开始像个疯子般奔跑欢笑，在那样铺天盖地的红色中，直到和所有人一起消失在滔天的巨浪中……看，我还是记得的。”
少女呆呆不能言，看着女巫手上原本洁白的皮肤在叙述中一寸一寸地枯萎，化灰。
“啊，”女巫注视着自己的手，遗憾似地叹了口气，“不能再说下去了呢……代价太大了。不过别担心。”
她转身，仿佛黎明前的最后一抹暗色：“别担心，如果真那么讨厌我的话，我会离开，总有一天……但不是现在。”
不，不是。少女张嘴，却因身心极度的疲惫而说不出一个词来。
“还记得吗？我从不撒谎。所以当我履行了诺言后，我就会离开。在你阖上眼之前，一定能见到我实践诺言的情景，我保证。”说完女巫敛目垂首，身形死寂似遥远的墓石，仿佛亘古如此。
然后整个晚上，两人都没再有一句言语。就这样一坐一站，相对无言直至天亮。
随着曙光刺破黑夜，第一缕阳光终于播撒在身上。但那一星温暖实在是太少太少，甚至让露娜更清晰地感到了那打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与孤寂。
无从驱散。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裂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