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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黑皮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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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我最唯一一次接近月光之井、啊,不,真理之井的经历。还需要再复述一次吗?”
“露娜!”
露娜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奥菲,信不信由你。虽然很讨厌薇莎,但是我想她说得没错,我脑子确实进过水。而且,那时候我才八岁,小孩子总爱容易胡思乱想不是吗?也许就是这样慢慢发展成能力了。”
“那么……”青年挠了挠满脑袋乱篷篷的金发,看在露娜眼中,像极了一只烦恼中的萨摩耶,英俊到傻。
露娜望了眼床头的时计,叹气:“一小时后薇莎会从西门进入音乐厅,不过今天人会很多,你得提早些。对了,给我也占个座吧,要中间的。”
“没问题。”奥菲应下,随即像是突然清醒般从椅子上跳起,“不对!我是说,你这该死的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极其干脆的回答,“反正都是做梦时看见的——大概是女神的眷顾吧。”
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原本摊放在面前高脚小几上的书哗啦啦地翻到中间一页,纸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漆黑的字迹:
(“你又在骗人……”)
“啪”地一声,书被奥菲怒气冲冲地拍合上。
露娜继续叹气,显然眼前的人,不,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看不见这本书上的字迹。如此一来,她又该如何解释自己那次溺水后发生的种种奇异现象呢?
比如,醒来后莫名奇妙出现在手边的黑皮书像跟踪狂一样无论如何甩也甩不掉;比如,她可以和这本在常人眼里空白的幽灵书交流;又比如,这本书总会提前预告某些事的发生。
预言书?
露娜不知道。她目前还只是四级法师,权限并不足以查阅学校禁书区的资料。虽然不喜欢被幽灵粘上的感觉,但是不得不说,这本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个宝贝。
“是不是这本书?”奥菲蓦然拔高了声调,就好像小时候抓到露娜在游戏中作弊一般,神色严厉。
“不是!”露娜猛地跳起,夺过书紧紧抱在怀中,“这是我的私人日记!”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他眯起眼,浑身的肌肉似在瞬间紧绷。
“请你尊重我,亲爱的奥菲。”露娜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我以露娜莉亚女神的名义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原因。”
“好吧……”奥菲神色稍缓,似有些苦恼地拍拍脑袋,“其实我今天出来只是想告诉你,最近我实在受够了那些苍蝇的询问。”
“什么?”尽管心中清楚,露娜依然选择表现出些微迷茫的神情。
“关于我那有预言天赋的邻家妹妹。”
“凑巧罢了。我占卜课的成绩还算不错,尤其是水晶占卜。”
“不是的,”青年有些暴躁地揪着额前的发,“我怕你被主神殿的人盯上。别忘了当初家里的真理之井是怎么被填上的。”
露娜不语。
这是所有法师们心中心照不宣的秘密。占卜术的迅速衰落和主神殿的“努力”密不可分。大约百年前,随着里德一世将神权政权逐渐统合于手中,所有非神谕性质的预言都不再允许随意传播,原因在于“神在地面代理人的唯一性”——即只有神职人员才能与神交流、传达神的旨意。
再后来,随着“猩红之吻”的爆发,各地的“真理之井”被怀疑为是“异端”将灾祸传播至人间的通路,被陆续填埋封闭。而关于这场灾难的起因,主神殿一直保持缄默,同时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调查,占卜无疑被列为了重点监控对象,凡有触犯者,统统被打上“异端”的烙印。
异端。
这个集狂暴、禁言、混乱效果于一身的词,无论何时被投入人群中,造成的效果都堪比魔族甚至亡灵入侵。
而自己这段时间的表现,确实太过扎眼。随着进入高年级,野外实战不断增多,露娜也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实践小队。为防止意外发生,她确实借助了这本黑皮书的力量——例如预先询问清楚可能会遭遇的魔兽类型,做好准备。凭着先知的优势,少女的实战课成绩在这所王都著名学府中脱颖而出,某种程度上获得了各方的关注。
“上周,是你告诉你的队友要做好哪些准备的吧?”
“是。”这次露娜没再否认。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此其时相当后悔。
上周的实战课程,从黑皮书的预言来看,相当困难——因为他们将因为课程考试的缘故而不幸遭遇一只当地罕见的五阶魔兽,山地恐蛛。这种体型庞大的蜘蛛会依靠自身接近泥土的颜色事先埋藏于山林中,从头到脚伪装成小山丘的模样:巨大的口器就像久无人问津的山洞,深处仿佛有诱人的秘密,一旦有莽撞的冒险者深入,就会被永久地关在里面,被消化液腐蚀得一干二净。即使偶有谨慎的冒险者,它那坚韧的蛛丝也足以断绝一切抵抗的希望。
而黑皮书还告诉露娜,单凭她一人的实力想要带领所有人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于是在无法说明的情况下,她只得凭借队长的身份要求所有人听从自己的命令,做好准备,包括人手一张无条件脱离卷轴。
最后的结果比预想的更为惨烈,全员逃脱,但依然两人重伤。虽然对这群平均只有三级职业水平、综合实力不超过四级的队伍来说,能够摆脱这种实力堪比六阶的魔兽,实在可以称得上是极其幸运。
于是,队长露娜因为领导有力自然受到了褒奖,同时她的预防措施也被有心人所注意。学校导师若有若无的试探确实让她心烦,只是她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把主意打到奥菲的头上,更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行为居然可能引起主神殿的注意。
若是被主神殿发现了,或许就不仅仅是盘查或者没收书那么简单了。想到宗教裁判所闻名于世的手段,露娜生生打了个寒噤。
“好了好了,我不想吓你,”奥菲的面色稍霁,“最近的事情很多,嗯,内部消息不便透露,总之你要小心点。就算真的在梦中见到什么,也不要再随意说出去了,最好别再梦见。”
“梦境为露娜莉亚女神所掌管,不是我能随意控制的。”露娜继续面不改色地撒谎。
“总之要小心。”
望着奥菲一脸煞有其事的模样,露娜只觉得无奈,自从一场瘟疫之后,家里没了大人。奥菲同时担负起了家长与兄长的双重角色,养家糊口还有抚养两位少女长大。金发青年念叨了一阵后,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在腰间一阵乱摸,最后终于从腰带的夹层中挖出了一枚银币,抬手抛给少女。
“这个月生活费足够。”露娜有些疑惑,“还是说你最近戒酒了?”
金发青年顿时有些脸红:“别胡说。你仔细看看。”
少女拈起银币,凑到眼前仔细端详:正面是圣剑与法杖交叉于三柱神之下,象征王权与神权永远归属于三位真神;再翻过来,是再熟悉不过的里德一世以及他那标志性的秃瓢。
“看上面。”青年终于忍不住提醒。
“……你怎么钻了个孔?”露娜挑眉,“损毁铸币的罪名可不轻。”
“挂的。”
“嗯?”
“挂脖子上的!恭喜你十六岁了!”
——为什么还会脸红?
望着眼前瞬间红到脖子的人,露娜无言。她确实曾几度怀疑,在加入了城防守卫军后,她这位终日游混于一群兵痞中的青梅竹马隔壁家兄长是否依然纯洁无暇,但是不可否认,他在自己和薇莎面前的表现得一如从前般公正无私:对前者酷烈如夏日,对后者温暖似春风。
无论如何,收到礼物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少女笑得虎牙尖尖,把银币在腰上蹭了两下,使得皇帝陛下的脑袋又闪亮了几分:
“谢谢奥菲。”
“不用谢。”粗声粗气的回答。
望着奥菲局促不安的模样,露娜决定今天不再戏弄她可怜的兄长:“不抓紧的话,薇莎的排练就要开始了。三点二十前必须赶到,不然可就说不上几句话了。”
“不要再随便用你那见鬼的能力!”吼完后,奥菲就匆匆转身离去。
“我没有啊。薇莎的时间表其实很好查。”听得门关上,露娜不由喃喃,伸手翻开黑皮书,“虽然难得,但我说的是实话。”
(“奥菲他不是测谎水晶。”)
黑皮书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