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法利特女武神》斋心

15、暴躁的法神冕下

　　麦西恩.加尔，来自第法利特。

　　科妮莉亚有一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她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某个诅咒，因为她好像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这个国家人们很难不讨论我这样的传奇人物。”在小辈面前，麦西恩从来不维护自己的形象，以至于彭布鲁克对他毫无憧憬之感，滤镜可谓碎得一塌糊涂。

　　“前辈，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代劳吗。”科妮莉亚努力捡起并不存在的滤镜碎片。

　　“有一项很重要，非你不可的任务需要你。”麦西恩直截了当地将自己的到来之意和盘托出，“我希望你能做第法利特的守护圣骑士。”

　　“替我继续守护这个国家。”

　　科妮莉亚张大嘴巴，她的表情已经把她此刻的心情展露无疑:你在逗我？

　　“事实上，如果不是我的预言梦亲自找上门，我也以为你在逗我。”麦西恩环绕她转了一圈，又指了指书架上无法预估价值的羊皮纸，“我的传承者，一位……女骑士，竟然是一位魔法师。”

　　“哦，原来我也逗了您，真是可喜可贺。”她嘴里叽里咕噜，却忍不住开口问道，“预言梦听上去应该是魔法师的能力吧？”

　　“我虽然不确定自己将来是否会是一名出色的法师，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圣骑士。”还有，这个老人真的是麦西恩.加尔？

　　问题一旦问出口，科妮莉亚就止不住话匣子了:“所以您预言了我在西尔瓦诺将会毫无前途，所以现在要来带我走吗？”

　　麦西恩露出一副头疼的表情:“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确定自己的确做了这样一个预言梦，麦西恩立刻动身前往喀斯坎汀堡。这些年他从不待在固定的地方，有时他会在帝国最南部的城市过冬，有时他又会顺着佣兵们的口口相传，去找寻天赋异禀的年轻人，遗憾的是失败居多。

　　好在这次他距离喀斯坎汀不是很远，花了半天时间就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基于紧迫感，麦西恩找上第法利特的现任皇帝贝克威尔陛下，以随便什么名义都行，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

　　“您有什么需要宣布的？”贝克威尔继位以来从未亲自举办过皇家舞会，他自然不明白有什么政令必须在舞会而不是在王座厅宣布。

　　“我要找一个对帝国来说至关重要的人。”麦西恩的直性子就像他大开大合的招式，从不拐弯抹角。

　　“你知道我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我不希望帝国因此陷入动荡不安。”麦西恩说道，“当然，帝国至高无上，一国守护者不过锦上添花。”

　　“那么，这和舞会有什么关系呢？您认为那位未来的守护者会在此地出现？”事关贝克威尔皇室的统治，皇帝陛下显然非常关心。

　　“毫无疑问。”

　　贝克威尔略一挑眉，将舞会的事全权托付给一位能干的公爵夫人。

　　基于这次舞会的重要性，喀斯坎汀的贵族们近乎使出了全部力气来装扮自己。拜托拜托，这可是陛下执政以来的第一场舞会！

　　贵女们无不想让自己艳光四射、大出风头，以期能够抓住心仪之人的目光。而贵妇和贵族老爷们同样怀揣不容喧之于口的隐秘心思，想必王座厅前的曙光长廊，将会在月亮升起之后陷入一片暧昧之境。

　　舞会的筹备时间不容拖延。当麦西恩穿上订做的礼服后，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镜像魔石带来了斯托卡娜法神宛如冰霜的眼神:“麦西恩，假如迫使你三更半夜与我通话的原因不是你今日即将死亡，那么请你准备好接受一位神级法师的怒火吧。”

　　“第法利特未来500年的守护者，”麦西恩自信地道，“一位美丽非凡的女性，你会感兴趣的。”

　　“好吧，只要她长得不是你现在干橘子皮一样的脸。”

　　“太好了。”圣骑士拍掌，“让你的侍从拿上画布和工具，我们现在就开始。”

　　“……”布雷登瞬间明悟过来，“怎么，第法利特的宫廷画师被你的皇帝陛下解雇了？”

　　“全世界最出色的画师就在我眼前，我为什么要舍近求远。”

　　“容我提醒一句。”布雷登指出，“你我之间远隔一片海域，我的大作想必你暂时是拿不到了。”

　　“我们有魔石，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找你的。”麦西恩自我感觉良好地折腾出一个好办法。

　　“开始吧，我不希望你的脸上挂起两个黑眼圈。”

　　看在他快死的份上！布雷登默念无数次，态度虔诚一如他初入魔法这个神秘领域的时候。

　　“首先，她有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乱的程度建议参考新手妈妈搭建的鸟窝，头发长短也不一样，短的地方齐耳，长的地方过腰。”麦西恩眯着眼睛，仿佛梦境中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头发的颜色大概介于红色和黄色之间，我想想，应该更偏于黄色……”

　　忍忍吧，这是一个将死之人。

　　法神冕下自他开口说出第一个字开始就深陷悔恨，这么多年他竟然都没有改掉长篇大论的臭毛病！偏偏这位圣骑士自诩口才过人，但凡说点什么总爱加上一点儿他自己的独家见解。

　　“她有一双纯黑色的眼睛，眉毛不粗不细，带着骑士天生就有的英武之气。”这是麦西恩最为赞赏的地方，他认为任何一个气势如虹的女人都不能缺少一对英气的眉毛。

　　忍忍吧，他能快活的日子不多了。

　　“鼻子也很好看。”眼睛下面的器官就不好评价了，他似乎好像大概也许有点词穷……

　　“嘴巴也不错。”

　　法神冕下手中的笔杆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该死的麦西恩！

　　“您对作画人是否有过高误解？单凭‘鼻子很好看’‘嘴巴也不错’就能画出你的梦中人？”布雷登压低声音，但任谁都能看出来，法神冕下已然驻足于暴怒边缘。

　　麦西恩委屈巴巴:“你画的第一幅肖像画可以作为我们等下一起修改的参照物。”

　　布雷登:他怎么还不死？难道需要自己助他一臂之力？

　　不管怎么样，第一幅画总算和他的黑眼圈一起诞生了。

　　当画布竖立在圣骑士面前，后者先是微微一愣，继而竖起大拇指夸赞:“本世纪被魔法耽误的最出色画师。”

　　“得了吧，”布雷登费劲地耷下嘴角，“哪位画师敢把鸟窝放在一位女士头上。”

　　麦西恩对于他的讥讽向来采取无视:“我觉得眼窝可以再深一点，她的鼻子应该比你的女孩再秀气一些，对，那不是一个线条凌厉的男士。还有嘴巴，那是一双无懈可击的□□。”

　　布雷登站在镜像石之外，一面听对方细致的形容，一面凌空勾画想象中的图案。他还不忘嘲讽一番:“你的脑子似乎永远都在另一条线上。”

　　法神不打算另起炉灶了，他在原有的基础上覆盖一层肤色，再给手下的女子加深眼窝，以浅肤色重新勾勒一只更加完美秀气的鼻头，最后再用鲜红色加厚唇瓣。

　　让我们忽略另一位冕下喋喋不休的混乱描述吧。

　　“创世神的偏爱。”布雷登放下画笔，严肃地说道，“你再也不能让我修改哪怕一个地方了，这将是我人生中无可超越的巅峰之作。”

　　没有人会提出，为何这样一位理应受人膜拜的女子，会站在断壁悬崖上而不是藏于万花芳丛中。鲜花会神伤，绿叶会失色。

　　“她只会更美。”麦西恩看着栩栩如生的肖像，对接下来的寻觅之旅更见期待。

　　法神冕下显然对老友的说辞好奇不已，身为一位还算不错的画师，超越自己是每一个画师毕生都在追求的事业。也许那位女士确实美丽，但也许她仅仅是画师们的事业中最平凡的一段经历。

　　见面之后，画不出创世神最宠爱的女子VS保留一丝幻想，留出一段恼人的遗憾。

　　“我会天天看着她的，等我回归父神的怀抱，她将是下一任斯托卡娜法神的守护者。”

　　麦西恩面无表情:未来的圣骑士冕下靠脸征服了一个臭不要脸的老家伙，未来可能还会有一个小家伙。

　　颜控——强大的遗传天赋，丝毫不输于斯托卡娜的另一种马禀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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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等待色彩凝结的无聊时间，布雷登从凌乱的画室橱具中翻出又一枚镜像魔石。老实说，那块平凡似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黑色石头，因法神阁下的保存不当，使它染上各类斑斓的色彩后，反而独具匠心。

　　不过镜像魔石就是镜像魔石，它只有镇纸和联络两个作用。

　　影像开启后，属于斯托卡娜未来法神的那枚魔石始终处于静止状态。但布雷登耐心十足，甚至拉开了将画室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帘布，重重耀目光柱连成一片金色幕布，轻而易举穿透了那花里胡哨的彩色玻璃。

　　浅黄色的阳光细腻地打在画布上，温暖的色调与白色的魔法照明灯形成浓烈的反差对比。

　　“唔，这样看似乎更——”暧昧了。

　　布雷登老脸一红，心内骂骂咧咧:可恶的麦西恩，他就是故意来撩一位老艺术家的！

　　“她是谁。”

　　空旷的室内忽然响起一个不冷不热的男声。

　　“什么？”布雷登怔愣片刻，欣赏的视线平移，果不其然在魔石影像上看到了出走多年的迪安杰洛。

　　“她是谁。”这个由他亲自教导的家族晚辈再次询问，语调毫无起伏，仿佛是出于某种漫不经心。

　　这是法神阁下一辈子都无法理解的情绪障碍，不过他的“漫不经心”在两次主动询问后，彰显了某种意义上的迫切。

　　“她是谁？”布雷登坏心眼地拖长调子，果然见迪安杰洛在意地睁大眼睛，便随意道，“不知道，但你可以给她起个名字。”

　　“但是千万别告诉我。”他摆摆手，“她的命名权本来就在画的主人，我不愿意听其他人的任性胡诌。”

　　【荆棘玫瑰。】迪安杰洛压着眼皮，首先便想到了斯托卡娜的家族徽章，可惜那上面的纹路只有荆棘，没有玫瑰。

　　布雷登的起名兴致完全被勾了出来，他开始冥思苦想。

　　“格雷西雅的低吟，”黑发法师举起手边的权杖，指腹细细摩挲杖身上的每一个纹路，眼神转换不定，“借你研究一礼拜。”

　　“这幅画，”他矜骄地抬起下巴，“原封不动地放进我的卧室。”

　　法神阁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又望了望最受全大陆魔法师垂涎的法杖，嗤之以鼻:“一礼拜就换我毕生杰作——”

　　“一个月。”

　　“成交！”法神阁下一锤定音，生怕对方反悔似的，“等我晾干就亲自送到你的地盘，但是，你的法杖……”

　　“等我回来。”黑发法师略略思索，“半年内。”

　　“那么，一言为定。”

　　然而，对话结束后，一大一小仍在镜像魔石两端谜一般地对峙。

　　“已经晾干了。”迪安杰洛牢牢地盯着画像，仿佛一个细节都不愿意错过。

　　“我知道。”布雷登意动地摩挲手指，“那么，再见了。”

　　“您应该当着买家的面束封已经属于他的画作。”自称买家的年轻法师丝毫不委婉地提醒。

　　“你终于有点像人类了。”布雷登咬着后槽牙，承袭自精灵血脉的淡漠在这幅画像上全无用武之地，而人类血统中的精明狡猾却在第一次登堂亮相时大显身手。

　　“好好保存！”迪安杰洛目光沉沉地看着那幅画。

　　画内画外，两双黑色的眼眸仿佛穿过时间与空间的枷锁，在这一刻终于相遇。

　　--

　　舞会在几位重要夫人的手下顺利展开，随着各位夫人和小姐的到来，宽敞的主舞厅一时间香风阵阵，花团锦簇。

　　就连绅士们也在这个晚上化为了花中蝴蝶。

　　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麦西恩成为不少贵妇们含情脉脉的对象，除了姗姗而来的贝克威尔皇帝陛下，没有人知道这位穿着带有伯爵制式的服饰的贵族老爷究竟是谁。

　　“您有头绪了吗？”皇帝陛下将手中的红酒杯递到麦西恩手里。

　　“完全没有。”圣骑士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代价，舞池中眼花缭乱的裙摆让他失去了往日的精准判断，所有女人似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许未来的女骑士并不是一位贵族？不，不可能。他坚信自己的判断，那样一身雍容气度的女子必不是平民出身，而喀斯坎汀是帝国王冠上最耀眼的宝石，只有这样的皇城才能孕育那样夺目的女子。

　　“舞会不是一个好主意。”圣骑士说道，“陛下，我认为第法利特是时候迎来一位女主人了。”

　　“然后让我带着您去面见所有适龄女孩，以便你找出那位冕下。”贝克威尔陛下早就看透了，“到时候没有一位千金会愿意嫁给他们色令智昏的皇帝陛下。”

　　“除非那位冕下倾心于我。”

　　对此，麦西恩回以一个“你这只癞蛤蟆跳远一点”的眼神。

　　但，胜利的曙光总会在不经意间来到你面前。

　　麦西恩看到了两位相携而来的绅士，年长者面目威严，年少者英俊迷人。

　　“他们是谁？”

　　“什么？”贝克威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左伦.冯子爵和他的儿子丹尼尔.冯。”
　　他们不是人群中唯一看向左伦父子的人，事实上，只要见过他们的女人很难不被他们的长相迷倒。

　　“当年帝国最美丽的茜茜小姐就是被左伦子爵迷倒的。”

　　“我听说过她。”二十年对于圣骑士来说不过弹指一挥，但总有一些特别的人可以留存在他的记忆中。

　　“可惜我那时候太小，没能见到那位风采灼人的茜茜小姐。”所以，他的后位空悬至今是有原因的。

　　麦西恩沉浸在找到与画中人极度相似的左伦父子的喜悦中。

　　“庆祝吧，陛下。”他放下空杯，接过侍者盘里的红酒，强行与伤感中的皇帝碰杯，“你逃过一劫了。”

　　麦西恩品味着红酒的丝滑醇厚之感，惋惜地放弃了第二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