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之章·楼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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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请不要介意这句诗它穿越了= =）
沿着丝绸之路的轨迹回到黄沙绵延的大漠，前来迎接归国的二王子的楼兰将军将怀疑视线投向站在这位王子身边的少女。
她拉下兜帽，显露出带着明显东方特征的漆黑长发和纯黑眼眸，披风下穿着的是浅蓝色曲裾，顺便一提，一直被认为是流落在外的楼兰国二王子身上同样穿着汉服，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实际上是由汉人冒充的。
只是假设并不成立，且不说这种想法实在太过愚蠢，跟随将军一起来的还有大王子生前的亲信——只是青年能够对答如流地说出这几年来的通信内容以及出示他所收到的信件这两点就可以确认他的身份。不过他身边名叫临琉的少女却无法得到那位对汉朝毫无好感的将军的信任。
同样露出戒备表情的还有随同的士兵们——谁知道眼前纤细美丽的女子会不会是汉朝的奸细？
“你们未免也太放肆了，”丝毫不因那些目光而胆怯，未迦揽过临琉的腰，少女略显疑惑地抬起头看着他，青年的语气平静而不容反驳，“这就是你们面对王子妃时的礼仪吗？”
【待风景看遍，你仍是我的想念。柳絮被日光停沉淀。】
——临琉。
——什么？
——我那样说了，你不会介意吗？
——完全不会。
少女踮起脚吻了吻青年的脸颊。
——那么，从现在起，我就是未迦的妻子了。
长年“流落”在外的楼兰二王子未迦归国，还带回了一位来自东方的汉家新娘。
或许是因为后半句话所表述的情况全然属实，已然年迈的安归对于次子的回国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喜悦之情，即使他只剩下了这么一个可以继承王位的儿子。
和未迦一起站在楼兰王宫的朝堂之上的临琉有幸看见楼兰王，那是一位瘦削的老者，她几乎可以看见□□正从他身上缓缓流走，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王座还是脸上的威严表情都无法掩盖现实——老人的健康状况和这个国家的未来一样飘摇不定。
与此相反的是，东方国度的年轻帝王刚刚举行过加冠典礼，正是最为意气风发的时候，身边更有贤臣辅佐。倘若楼兰还是对汉朝保持敌对态度，临琉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个小国将会迎来怎样的未来。
她转头看向未迦，青年的眼神和她的交汇在一起，对于这个国家的未来，他们有着相同的看法。
短暂的接见仪式过去后，未迦回到了儿时居住的宫殿，临琉和他一起，以王子妃的身份。大概是因为那位楼兰王看着她的时候会偶尔想起已经死去的汉人侧妃，所以才对“二王子带会来的女子其实是汉朝奸细”这样的传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事实的确如此的话就好了，实际上安归从来没给过未迦参与朝政的机会，临琉更是连走出宫殿的许可都无法得到。
“没有关系，这种事情我无所谓。”得知自己的境况和被软禁没有区别的临琉依旧笑得很温柔，即使是身处楼兰的王宫她也依旧穿着汉服，三绕、鱼尾，各种式样的曲裾，深深浅浅的蓝，黑色长发上插戴着绢花发簪，被几缕碎发遮盖的额头总是清清爽爽地不带一点汗水：“反正来之前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了不是么。”
未迦握紧了拳，心里的某一个地方狠狠地痛起来。像是海浪掼上嶙峋砾岸，那片海在他胸中肆意翻腾，青年只能抿紧嘴唇。
究竟是为什么。
她原本应该是自由的，以夜幕降临的海边为背景的倾城独舞，只跳给天与地看。而他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还会回到这个地方，几个月前，他对自己人生的规划还是和面前的少女一起走遍大江南北，以无比自由且无虑的姿态。
什么楼兰王子，这种杀千刀的身份就应该让它见鬼去。
为什么，我还是回到这里来了。
该死的。
“父王他，根本不会听我说的话。”
他在那东方国度待了七八年，知晓它的繁荣与强大，而年老的楼兰王仍旧抱持着亲匈远汉的态度，固执到几乎可以用可笑来形容的思想。
“如果是未迦的话”，临琉问，“如果未迦继承了王位，会怎么做呢？”
青年略微沉默了一会，然后看向窗外。白日里喧嚣炎热的沙漠在夜晚的月光安抚下静静入眠，他将此景想象成初遇时的静谧海边。
“这种事还要说吗？”
如果是他，当然会采取和父亲完全不同的态度。事实上，作为在汉匈之间挣扎生存的小国，不管投靠哪一边都是一样，如果某天战争爆发，连这个依靠着罗布泊建立的楼兰城本身都会成为战争之下的牺牲品，更不用说整个楼兰国——自立自保才是理论上最为正确的道路，只是，现实中有这样的可能吗？楼兰只不过是西域诸多小国中的一个而已，想要完全独立，至少从现在来看，根本是不可能的。
不过比起匈奴，他当然更相信那个母亲出生的东方国度，丝路的起点，世界的中心。
而且，也是身前这名为了自己远赴异地的少女——临琉的故乡。
“不过啊……我是不是太单纯了。”
想到现实的未迦苦笑了一下。
说到底，也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他的父王似乎根本没有承认他是唯一的王位继承人这个事实，至于亲汉这种事，也仅仅只是他个人的意愿而已。
这么想的未迦完全没注意到，他父王的固执也仅仅只是出自个人的意愿，虽然这个意愿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
但是，只要有机会，一定能改变这种情况。
只怕上天不将机会赐予这个国家。
真的是，好累。
虽然说要让王子什么的全都见鬼去，毕竟没办法全然释怀。
如果可以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守护这个国家。
只可惜，我到现在也只是个尸位素餐的王子而已。
“临琉，我想看海。”
你说，我们还有没有回到那个初遇之地的机会？
你为什么会陪我走过那么多地方？
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回来？
【回忆凝了夜，迷泪眼。瞳孔印挞了，你的脸。你懂我的疲惫，喃喃着入眠。】
少女伸出手来拥抱他。
一定会有的。
因为一直以来，我都只是一个人。
因为我爱你。
我们约定吧，总有一天要回到那海边。
当时的我们，还不知道彼此许下了的那个约定将无法达成。
那片初遇的海边，已经注定无法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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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昭帝元凤四年，汉使傅介子“与士卒赍金币，扬言以赐外国为名。至楼兰，楼兰王意不亲介子，介子阳引去，至其西界，使译谓曰：‘汉使者持黄金、锦绣行赐诸国，王不来受，我去之西国矣。’即出金币以示译。译还报王，王贪汉物，来见使者。”
——引自汉书•傅介子传
“什么？”临琉将目光从窗口收回看向未迦，“前些日子不是还说不见汉使的吗？”
“混蛋……！”未迦一拳砸在墙上，语气里的焦躁几乎要满溢出来，“汉使传话来说有金银赏赐他就带着人过去了，还是在边境见面！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个诡计吧，父王究竟在想什么啊！”
必须阻止他！
虽然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父爱什么的，但如果这位父亲死了的话，不管是母亲还是王兄都会十分伤心吧。
就算是为了他们，也要把父王拦下来！
“未迦！”
临琉冲到他身前拦住他，声音因为心中突然浮升起来的恐惧而变了调：“未迦，不要去！”
“临琉……”
少女以祈求眼神看着他：“听我的话，不要去——拜托！”
“不要紧的，临琉”，他握了握她的手，露出一个微笑，“虽然我对父王好像也没多少敬爱，但是……我的母妃和王兄一定不希望看见他出什么事，而且如果父王有了什么万一，楼兰也会一团乱吧。。”
这里有着关于母亲的记忆，也是兄长说要守护的地方。
为了让逝去的灵魂安心，希望他们不要悲伤哭泣。
“我必须把父王拦下来。”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太危险了，临琉你留在这里，不然我无法安心。”
我要回去一趟。
我必须回去。
我必须把父王拦下来。
——这一次，我不能和你一起吗？
“介子与（楼兰王）坐饮，陈物示之。饮酒皆醉，介子谓王曰：“天子使我私报王。”王起随介子入帐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胸，立死。其贵人左右皆散走。介子告谕以：“王负汉罪，天子遣我业诛王，当更立前太子质在汉者。汉兵方至，毋敢动，动，灭国矣！”遂持王首还诣阙，公卿将军议者咸嘉其功。”
——引自汉书•傅介子传
我竟不能保护你……
但是，请不要……再哭泣了……
你……自由了。
请回归到，我们初遇的海边吧……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完成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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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赶到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她应该像这样紧紧抓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能放开，那样就不会发生现在正发生着的事了。
“你就是那位王子妃？果然如传闻所说是名汉人？”
傅介子就站在她身后，语气似乎很是惊讶。像这样单身一人冲入敌阵的王子妃大概谁也没见过吧。
“是你……下的手吧。”
临琉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过头看着汉朝使节。
“他和他的父亲是不一样的。”
“我知道，不过你忘记尉屠耆了吗？”
那是安归的王弟，很早就归降于汉，并且久居汉朝。既然有这么一位降汉的王弟存在，王子什么的就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安归的头颅大概已经在快马送回长安的路上了吧？真是个天真的王子啊，以为他可以阻扰我的计策。”
我早就猜到他会有所行动，所以特意派兵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一旦发现立刻射杀。
抽出长剑的汉使还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假象：“如果连你们的头颅都能一起悬挂在未央宫的北门上，皇上一定会对我大加赞赏吧？不过你是个名不虚传的美人，会让人不忍心下手。”
令他意外的是，少女没有露出哪怕一点点的惊恐或愤恨的表情。
漆黑深邃的眼眸里只有悲悯。
“虽然这么说，你一定会杀了我吧。”
“真是，悲哀呢。为了功名利禄，连自己的同族都能杀害吗？”
“委身于蛮夷的你，还有资格说什么同族？”
少女忽然微笑了，像是一千万朵蓝色桔梗盛开，明明是在荒凉干燥的沙漠里，却有海潮的声音远远传来。
她低下头，温柔地注视怀中的青年。
“呐，未迦，我们回家吧。”
【你的眸中映出的，是月一般的音色。比流过的浮云还要快。那怀念的，我们的歌。泪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将失去呼吸的他抱紧，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滑落面颊。
我带你回家吧，回到你所向往的东方。
回到我们约定过的海边。
身后的汉使仿佛预感到什么般蓦地将长剑劈下——
什么也没有发生，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剑竟无法在少女身上留下伤痕，少女在剑锋与血肉接触的那一瞬间化为泡沫，随即再次凝成实体。
“你……你……”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我是海洋与天空的化身，日复一日地在天地中独舞的神灵之女。
不过这一点，我并不希望被你这样残酷冷漠的人知晓。
好了。
我们出发吧，未迦。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就在汉朝派往楼兰的使者面前，少女与她怀中像是睡着了般的青年一点点地化为星辰碎光，向着东方飘扬而去。
——你想去哪里？
——我想去东方。
【彼岸的乐音在绝望中翩跹，脚踝缠绕着梦境散后的余音。】
【呼吸满拾集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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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东方幻想》半结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之章·楼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