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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春宵一刻值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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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百姓都知道,当今泰和公主睡了个面首。
传言中,这个面首有无数版本,总结一下共有三个比较突出。
第一,此面首,长得无比妖娆,面若桃花,绝代风华。
第二,此面首,英俊无双,文采出众,君子如玉,风流无比。
第三,此面首,虎背熊腰,虬须红发,眼如铜铃,腰似水桶,武功盖世,无人能敌。
红鸾面无表情的说出第三种的时候,李战一口茶喷了出来,笑得前仰后合。碧鸾看着她,眼中隐隐的都是欣慰。
自从伏虎坡一战,公主很少这样开心过了。
或者说,自从前皇后失宠之后,公主便很难开心了。
这个段瀚,古怪不讨喜了些,不过功效还是很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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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瀚坐在下首,又气又窘,又不敢发火,忍了半晌,忍不住哽咽了起来。李战皱着眉头回望了一眼,看那少年低着头,略显单薄的身子一颤一颤,露出来的半边脸通红。
便随口训了一句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话音一落,那点哽咽声突然就停了,院子里静悄悄的,李战烦闷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突然伸手一推,站起来走了。
红鸾紧随其后,碧鸾站在原地看了看段瀚,踌躇了一下,还是走了。
当天入夜,段瀚一个人坐在汉源阁,灰衣小厮惜福劝导
“公子,你不可如此任性,殿下那是什么人呐,她要什么样的人没有,现在她喜欢着您,也就肯纵着您,您好好的,等过个几年,她不喜欢您了,看往日情面,放您出府,也不会亏待了您。咱们老百姓,难道还想出人头地?我跟您说句心里话,上品无寒门。到时候您带着银子远远的走着,谁还记得您呢?”
段瀚一言不发。
惜福叹了口气
“咱们是穷人,不适合什么士可杀不可辱的破词。您可千万别犯傻,惹恼了殿下,她不喜欢您了,把您给忘了。您岂不是要在这囚一辈子无人问津?到时候,谁还记得您?”
段瀚默默的坐在桌边,他穿着一领深灰色的银丝袍,领口绣着淡淡的藤萝,越发显得眉清目秀,面色如玉。
惜福叹了口气,将东西收拾下去。
不一会儿,熄了灯。
段瀚还是默默的坐在桌边,桌子上的灯纱透着朦胧的光线,令他的头脑一般清晰一半的混乱,其实和做太监相比,他也分不出到底哪个更加低贱。
但是一个男人靠取悦女人依附女人生活,令他难受。
门轻轻地滑开,段瀚以为是风,站起身来去关门,刚一伸手,便被捉住手腕,猛地抬起头,门口竟然是一身男装黑衣的李战,她长得并不男性化,只是那种干脆利落,豁达贵气的气度,令人难以分辨,看着倒是比好多男儿都潇洒不羁。
段瀚愣愣的看着她,就见清澈的月光下,李战笑嘻嘻的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做了噤声的表情,然后竟然捉着他的手,趁黑,潜出了紫苑。
段瀚懵懵懂懂的被她拉着,左转右转,居然出了皇宫,一时有些茫然,李战和他站在僻静高墙下,搂住他的腰,一跃而出。
好像天下没有什么能挡得住她的那般神通广大,任性自由。
段瀚羡慕万分,也觉得自己和她的差距,绝不仅仅是地位身份。李战兴匆匆的朝前走,段瀚却躲躲闪闪,唯唯诺诺的跟在她身后,愈发觉得自己渺小猥琐。
李战呼吸了一下夜间的空气,兀自笑了笑,转头一看,身边没人了,再回头,便看见段瀚低着头,缩在她身后,那一贯挺直的脊梁也弯曲了。
便朝他一伸手
“怎么了?宫里待久了?呵呵”
段瀚自惭形秽,不肯把手递给她,李战嘻嘻笑着
“还是那么正经”
段瀚愣愣的而抬起头,远处伸延过来的灯光将他的眼睛这设成一种深邃的靛蓝,那些微柔和的光线贴着李战的侧脸,她的表情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温柔,就像是漂浮在草原上年轻的云朵。那就像是十分亲厚的熟悉的人之间的亲昵。
段瀚觉得那种温柔落在自己的心里,熨帖了他的心口,微微有些烫,却觉得不是很踏实,奇妙的感觉。
呆愣中,李战已经执起他的手,将他拖向灯火斑斓之处。
站在春风楼前,段瀚差点又哭了,李战漫不经心的拨开姑娘们的彩色绢纱,将他硬生生的拖了进去。
里面的女子个个梳着高髻,坦露着洁白的肩膀,段瀚头都不敢抬,恨不得把脸藏起来。
任凭无数各色的轻薄彩纱掠过他的眼前。
李战来到雅间里,好笑的看了看段瀚,晃了晃手
“松手吧”
段瀚本来晕红的脸,愈加红,轻轻的松开手,李战取出一柄折扇轻轻的敲了敲桌面
“段公子,坐啊”
李战随意揉了揉被攥得生疼的手腕,段瀚神色有些内疚。
老鸨一扬帘子,笑脸迎人
“二位公子,可是许久没来了”
李战摇扇一笑,眉眼悠闲,只一瞥,就把那老鸨看的浑身酥软
“我这兄弟可是清白人家的好孩子,怎的无缘无故的变成常客啦?在下公务繁忙得紧,阅美虽多,却未曾到过你间,老鸨可不能欺我等客生,便拿来寻常货色糊弄我兄弟两个,使在下在小兄弟面前,跌了分子”
那老鸨倒也不恼,媚然一笑
“大人...哦....贵人您说的哪里话,贱妾这风尘里打滚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就没见过比您兄弟两个更加出色的哥儿,哪舍得糊弄您呐,我呀,这就将震殿之宝请出来,任君把玩鉴赏”
李战飒然一笑
“那就有劳妈妈,春宵一刻值千金,可别让我们兄弟两个枯坐”
“不敢不敢”
老鸨得了李战的十两赏银,欢天喜地的合上门。
段瀚忍不住偷眼看了看李战的手腕,呐呐道
“天色黑了,回.....回去吧”
李战合扇一指阁楼下台面上的歌舞
“这算是京城最大的销金窟,常人难得一进,如此时辰,在这里算不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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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瀚低下头去,如坐针毡。
不一会儿,老鸨领着几位美人到来,笑道
“贵人呐,瞧瞧,这个是赏雪,弹得一手好琴,写得一手好字,念得诸多好诗”
李战从头到脚端详了一下,最后目光落在前胸,扇子一转,调侃道
“瘦了些吧?”
老鸨笑容一僵,连忙将穿白衣的女子推到一边,让出第二位来,那位倒是乖巧,上来便屈身行礼
“贵人万福”
那声音如黄鹂鸣谷,乳燕啼春,说不出的娇嫩婉转,老鸨面上自得
“这位豆蔻年华,一把好嗓子,无处不消魂呐”
李战抬眼在姑娘脸上转了转,然后落在腰上,嘿然一笑
“面嫩了些,想是妈妈平时娇了,胖了”
老鸨面色有些淡了,李战从怀里掏出一枚拇指大的小的夜明珠,那珠子虽不大,可竟能在烛火翩然的房间里熠熠生辉,看得众人忍不住轻轻呼了一声。
老鸨忙又堆起笑容来
“这位贵人果真是阅美无数“
李战微微扬起头,从眼角瞟过去,惆怅道
”听闻春风楼十里春风,小爷我还特地备了小礼物,看来妈妈的瑰宝都是美玉微暇,这明珠暗投让我于心不忍呐“
老鸨忙将身后的一女让出来,笑道
”贵人先别急,瞧瞧这个可中意否?”
李战展眼望去,那女子梳了坠马髻,簪了支长脚碎玉钗,一身柳绿满是春意,颊如三春桃花,目若长空秋水,抱着琵琶立在屋里,如同微风摆荷,婷婷可怜,便当下伸出手,将明珠递出
“正好为小姐点额”
那老鸨喜的无可不可,那女孩倒是没什么欣喜表情,只是略略福了福。
李战笑道
“都留下侍候,小爷就这个便是,在下小弟初来乍到还需要个惊艳热辣的,妈妈可不能藏私,财帛金银自然好说,日后行个方便什么的,也不是难事”
老鸨欢天喜地的去了,那柳绿衣着的姑娘走到李战面前
“官人,饮酒时,可要听琴听曲?”
李战伸手拉过她手,虚虚握着,笑道
“小姐说什么,便是什么”
段瀚忍不住抬头看她,觉得她朝堂上嚣张自然令人觉得不妥,目前一身浪荡气更加欠抽。好在那姑娘倒是自重,将琵琶放置一旁,示意另两位姑娘摆琴唱曲,自己倒是安安分分的不远不近的坐在李战身边为她斟酒。
琴声如绵,歌声浩渺,真是人间难得几回闻。可段瀚说不出来的心中闷闷。
那柳绿色衣着的姑娘微微转着秋波,递上酒,李战捏在手中把玩,拿眼笑望着她,十分无状,几乎和一般纨绔子弟没什么分别,可偏偏人家猥琐,她看起来十足风流。
那姑娘看了看她手中未动的酒,愈加乖巧
“官人,赏雪她们的乐音可还中意?”
李战笑道
“小姐的姐妹自然是好的”
门户一开,老鸨又领来一人,这人凤眼点漆,红唇如火,乌发如云。李战看见她着实就是一愣。那女子脸上毫无表情,偏偏就像一团激烈燃烧的火焰一般。
老鸨见李战发愣,笑道
“贵人,这个可中意?”
李战漆黑的眼睛慢慢的落下,唇色愈加淡了,乌黑的眉眼,细腻如玉的脸庞在这一垂眼的时刻,凸显出一种尊贵的精致宁静。
“自然中意,可惜了却要送与兄弟,真是有缘无分”
老鸨还未言语,那女子反而朗朗出声
“世上有缘无分比比皆是,最怕一生意气难平”
老鸨见李战垂眸无语,忙训斥道
“无颜,你乱说什么,把贵人得罪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女子红唇一挑,妖冶异常,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斟了一杯酒
“小女子出言无状,还请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李战沉默良久,却接了她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那女子旋身坐到段瀚身边去,段瀚大惊,抬头望向李战,深蓝色的眼睛圆长,浩瀚如海,几乎可以颠倒众生。
可李战捏着空酒杯,一脸迷蒙。
那红衣女子刚刚一动,段瀚便大惊,跳起来
“我...我有人了!!”
他这一喊,满屋子的人都望了过去,段瀚满面通红,无措的望着李战。
那红衣女子掠了掠鬓发,微微一笑
“哦,蓝眸”
凤眼看向沉默的李战,似笑非笑
“有人了”
李战站起身,朝她走过去,段瀚想也没想横着身子一挡,半是哀求,半是肯定的道
“你....你也有人了啊”
李战定定的看着的眼睛半晌,就像进入了不知名的地方一般,段瀚鼓起平生的勇气颤抖的捏住她的手腕,踉踉跄跄的将她拖离灯火辉煌的春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