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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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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拉回至现在。
“所以,埃利尔打算怎么样?”
不知喝到第几口咖啡的我,心情惆怅地放下手中差不多见底的白色瓷制咖啡杯,一言难尽地率先问出这一重要问题。
且不提两位少年调查官今日到来没有任何征兆,而且甚至没表明自己的来意,令人不免觉得云里雾里。
“你好像完全没受到影响。”
这回轮到埃利尔表露出疑惑,目光稍带怀疑地盯着我。
“我胆子一向很大。”
我懒得多做任何解释。
自从在‘沃索克’镇同时和两位少年调查官同坐一桌共进早餐后,我似乎已经对类似的情形免疫了不少、见怪不怪。
他如果直接拘捕我或许还能图个痛快。
我实在不太能受得了这般进退两难,犹如被夹在床底和地板正中间动弹不得的苦闷。
“案件跟你有关吗?”
埃利尔双眸凝重地审视我问道。
“不清楚。”
我选择了此般模糊不清的回答,他果然也怀疑到我们这了。
以目前情况来看,不管回答‘是’或‘否’都只会加深少年调查官对我的怀疑吧。
不过,单就埃利尔加重对我的怀疑这一点来考量。他如果不是通过调查官的渠道获取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的情报,就是从‘某个人’那获得了额外的消息,就比如了解到我私藏了‘违禁物’之类的事。
“我有必要对你进行更加详细的调查。”
埃利尔不假思索地道出他的打算。
“调查官大人,在不做任何事前通知,无法告知理由,甚至没有正式批准的前提下,贸然对一个普通少年做出如此判断,是否有些不太妥当?”
本打算静观其变的艾瑞斯,听闻埃利尔的发言后,神智冷静且清晰地一一反驳。
“第一,这算是‘额外的调查工作’,并无调查局的明确指示;第二,我不打算对洛斯奇采取什么粗暴的干涉,只需要你寸步不离地在待我视线范围内一段时间便可。”
埃利尔逻辑通畅地列举出两点解释,又双眸深邃地望着我道:“当然,你也有拒绝的权利。不过,这样一来我会着重考虑你目前所沾染上的嫌疑轻重,事后会跟主要负责的少年调查管申请滞留嫌疑人比较长的一段时间。另外,到时负责询问的是专门审问犯人的调查员,少年调查官基本无干涉的权力。”
埃利尔一字不漏、不容置疑地陈述某种事实。
然而,我和艾瑞斯几乎是第一时间里听出了少年调查官话里的‘弦外之音’。
“申请通过。埃利尔,你绝不会做毫无道理或是没有任何把握的事。即便你隐瞒情报源头让我抱持着一丝怀疑,但我还是选择暂时相信你这个调查局公认的‘天才少年调查官’。”
缇诺伊在此之前与埃利尔就此事长谈过,虽然他依然稍有怀疑,但还是同意了埃利尔的初步申请。
于是乎,选择的权利瞬间落到了我一个的人头上。
可但凡是头脑清醒的人一听就能明白,我实际上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如果拒绝,十之八九会演变成更加棘手又难堪的处境。
不知不觉间,我的左手手背传来一阵轻微的触感,是艾瑞斯无声无息地用右手指尖持续不断地轻碰着我藏在桌底的手背。
密码文。
我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地又抿了一口咖啡,实则大脑飞快地分析艾瑞斯私底下传递给我的讯息:——带我一起。
即便他知道极有可能会涉足危险地带,也不愿意放弃破案和追寻真相的机会吗?
“我可以接受或配合埃利尔的任何调查,但我有个条件,艾瑞斯也要和我们在一块。”
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决然、语气毫不动遥地回复。
在我回答的同时,艾瑞斯默不作声地自然收回右手,淡定自若地端起杯子品尝略微苦涩、口感褪去的咖啡,好似方才没有任何事发生。
“理由是什么?”
埃利尔原先紧紧投射在我身上的审视目光,随之也分散地投向了艾瑞斯。
“因为来到‘巴洛德’市,他几乎从头到尾都和我在一起,这个理由你满意吗?”
我眼神中夹杂着些许说不出的冷淡。
“伸手。”
沉默了半晌,埃利尔眼眸深沉地看向我说道。
我照着他的话顺从地伸出右手,手掌摊在至他面前。
埃利尔随后摘下双手的灰白色手套,从身上那套制服外侧口袋拿出一对深黑色、圆环状类似手镯的‘东西’,再然后当着其他人的面,将其中一个紧紧‘拷’在了到我的右手手腕上。
我沉住气地观察,那像是一个疑似‘电子手环’的东西。
“只具备实时定位功能,一旦和我超过六百米距离就会发出警报,只有我这能解除控制。”
埃利尔边浅显易懂地说明,边把另一个疑似主控制的手环习惯性地戴到自己的左手上。
恍惚间,我注意到埃利尔裸露的右手手腕内侧上似乎有一道不长不短但极度刺眼的伤痕。
而正当我想仔细看清时,埃利尔已然动作不拖泥带水地双手戴上了手套。
“时间正好,新派遣的执行官差不多也该到了,我们走吧。”
缇诺伊瞥了一眼通讯器说道。
“行动。”
埃利尔两手再度被一副手套遮掩得严严实实。
人总会本能地借由外物来竭尽全力地遮掩住绝不可被他人发现的事实。
如此一来,后半段演出的所有‘参与者’已经全部到齐,但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满心欢喜地迎接这场建立在悲剧之上的演出闭幕。
正午十点四十五分,‘耀悦’五层。
从三楼塔拉先生的咖啡店出来后,两位少年调查官在前,我和艾瑞斯紧随其后,四人一路顺畅地搭乘升降梯抵达‘耀悦’五层。
“埃利尔,我们为什么要来五楼?”
升降梯大门敞开后是宽敞明亮的过道,纯白色基调的过道两侧是左右对称的房间。
这里看上去比起商业区,更像是专门用来办公的地方。
基于现在除我们四人之外没看见其他人的身影,我便直接向少年调查官提问道。
埃利尔闻言停下脚步,微侧过脸,神色慎重地说:“洛斯奇,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由于走道非常宽敞、开阔,环境也十分安静,埃利尔颇有深意的话语无比深沉且清晰地灌入我的脑海。
他说这话时分明同平常一样淡漠和清冷,但我竟没由来地察觉到埃利尔似乎话里有话,就好像不太相信我的‘一无所知’。
我霎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地僵持在原地,气氛顿时又静默了下来。
“罢了,大部分公众所都有所知晓。‘耀悦’五层实际上也算是卡尔·凯布的工作区域,至于四层受爆炸波及的品牌服装店同样也与卡尔·凯布有所关联。
埃利尔全然注意不到气氛,一边往前走,一边平静地说明。
所以,他的意思是‘耀悦’五层恐怕还有遗漏和卡尔·凯布案件有关的重要线索。
直觉告诉我少年调查官那边肯定也同样联想到了‘巴洛德’市突发的几起案件之间的相互关联,他们的破案进展应当在我们之前。
走廊拐角尽头是格调显得更高一档的深棕色木门,埃利尔从制服外侧口袋掏出准备好的备用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而入,其他人也一并与他一起进入到里面的房间。
这间房间的整体面积足足有一百多平方米,房间内井然有序地摆放着价格不菲的定制梳妆台,超过四处的内镶式衣橱,金色金属外框的全身镜,以及在房间一角附带的独立吧台。
就单从工作环境来看,不免让一般群众感叹那位剧场顶流首演的富裕。
“所以,埃利尔,你为什么带我们来这?”
从方才一直极力保持沉默的艾瑞斯神色低沉地开了口。
“我第一次重返现场进行调查时就发现了一样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基于你们是前日‘耀悦’爆炸案当晚的目击者,所以在物证被赶来的调查员收走之前希望你们辨认一下。”
埃利尔径自走到房间西侧角落的镶嵌式衣柜边,将奶白色的柜门由外拉开至一侧,抬手示意我们上前。
我和艾瑞斯会意后向前往衣橱内侧一看,一个色彩斑斓,看似无比滑稽又诡异的小丑面具正裂开鲜红的大嘴,静悄悄地靠在空无一物的衣柜墙面,面具上两个黑洞洞的眼睛正对着站在柜门外的我们。
为什么又是小丑?
我的胃部瞬间一阵翻涌,不仅是由于当初‘耀悦’爆炸案发生时前后的亲身经历了那场‘即兴演出’,更是出于对今早那个令人绝望又恐惧的梦境。
小丑面具会突然出现在这,会不会正是昭示着那场梦境其实是对现实的预知。
可恶,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会让那种事沦为现实。
“你认得这个小丑面具?”
缇诺伊突然质问般地面向我道。
他一定注意到了我细微的情绪变动。
“不,我只是想到前日夜晚爆炸发生前后曾在‘耀悦’一层的临时演出队伍中见过画着小丑彩妆的领头。然后,不得不回忆起爆炸时让人心惊胆颤的场面而已。”
我的声音轻微战栗道。
艾瑞斯体贴地揽过我轻微发抖的肩膀,眼神关切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代替我向在场的两位少年调查官详细地进行具体解释,“我也记得在爆炸发生的前5分钟,有一支身着布偶服的演奏乐队在‘邀约’一层正中央大厅演出,领队的是一位身材大约175公分上下的小丑妆容的男人。
不过,不同之处是那个男人脸上是涂满了极厚的彩妆,而不是戴着面具。另外,这个小丑面具我们是第一次见,完全没有印象。”
两名少年调查官似信非信地沉默一阵,片刻后,埃利尔忽然话题转换道:“你们是去到过那个休闲园区和卡尔·凯布在‘辉明’的私人套间对吧?”
“我先前已经跟少年调查官柯尔特·西里奇说明过,我们是因为遗失贵重物品才返回园区寻找,整体只停留大概了10分钟。至于另一个地方,我们是在调查官的全程陪同和监视下,也只待了不到15分钟。”
艾瑞斯冷静到极致地迎着两位少年调查官的目光如此回答。
“除了你们所言之中的贵重物品,你们在那个园区有找到其他的东西吗?”
埃利尔眼神中的探究意味进一步加深。
“除了我们遗失的那个领针以外,没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艾瑞斯一如既往面色平静地道出早已编织好的谎言。
“是吗?”
埃利尔别有深意地阴沉着,顺手关上衣橱的柜门,将那副可疑又可怕的小丑面具用挡板从我们的视野中隔开。
“埃利尔,所以那副小丑面具是犯人留下的东西吗?”
差不多缓过呼吸的我心态平稳地让艾瑞斯松开手,然后直面少年调查官那边问。
“虽然不清楚是不是引发这一连串案件的犯人留下的,但这副小丑面具会出现在这就跟那场‘即兴演出’一样非常蹊跷。”
埃利尔以少年调查官的口吻,表情冷淡地向我们这两位外人吐露他的推测。
“埃利尔,别向外人透露这些。”
缇诺伊眉梢微皱地提醒道。
埃利尔却出乎意料地忽略同行的少年调查官警示,碧绿的双眸深沉地凝视着我们,淡然道:“你们与‘巴洛德’市近些天来频发的案件有关吗?”
“没有。”
我和艾瑞斯不带片刻犹豫,异口同声地作出回答。
准确而言,我和艾瑞斯都是被意外卷入这几起案件的受害者。
但那又如何?
如何才能辨识‘受害者’与‘参与者’之间那道模糊不清的分界点。
“接下来该去调查‘耀悦’四层爆炸现场。”
埃利尔转身即走,留下一个寞落又孤单的背影,余下的三人包括缇诺伊在内纷纷跟在他的身后。
如果是毫不知情的旁观者见到这一幕,八成会第一印象地认为埃利尔是主要负责案件的少年调查官,缇诺伊才是‘协助者’,这也是我感到的违和的一部分。
究竟是出于什么原因?
我望着埃利尔孤独的身影,内心复杂地思索其中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