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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片刻的宁静 ...

  •   漆黑的私人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巴洛德市车水马龙街道上。
      虽然同样是三人坐在车里,但三人之间的氛围与最初从沃索克镇前往巴洛德市的来程称截然不同,隐隐掺杂着一股较为沉重的气息。
      “普西尔先生,请问我们是换了一辆车出发吗?”
      这次由我率先出声打破车内僵硬的气氛。
      介于过往的‘训练’我每从一个环境转移到不同环境时,都会出于习惯地先仔细查看一番周围的外部环境。
      以当我上车后没多久就观察到,现在所在的车后座坐垫和靠背与先前那辆车对比后的差异。
      “是的,洛斯奇少爷。原来的那辆车因为出了一点故障,所以就换成这辆外观和性能一样的车,请问是有什么不适吗?”
      普西尔双手平稳地握住方向盘,专心致志地目视前方。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两辆车坐起来都很舒适。”
      我老实地回复。
      “洛斯奇的洞察力果然也很强。”
      艾瑞斯坐在我的右侧位置轻笑着说。
      “只是偶然发现的,我一般来到另一个地方都会浅看一下周边的环境。”
      我坦言道。
      “起来好像我和你初次在沃索克镇车站站台相遇时,你也刚好找到被藏在行李箱的孩子。”
      艾瑞斯倏然提出好几天前我初到沃索克镇与他相遇时的小插曲,令我一时间猝不及防。
      我短暂地沉默了一小会儿,身边的少年语气虽听上去随和,宛如仅是与人闲谈,但自身无形散发的气场却能让人不知不觉地论陷其中。
      “我那时候是试探性地往车站各个方位去找人,最后能找到那个孩子其实运气占据很大一部分比重。”
      我十分从容地迎着艾瑞斯的目光陈述当时的情况。
      “在我看来,运气和直觉类似,也能作为个人综合实力的考量。”
      艾瑞斯收起投向我的视线。
      “艾瑞斯,我能问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火车站站台吗?”
      经由我的观察,按理来说艾瑞斯外出主要是乘坐汽车,而且他本人也明确告诉过我他不太能够前往人流较为密集的场合。
      “在别处发生令人在意的案件,我才特意拜托普西尔先生陪我去调查。此外,那个地方比较偏僻、交通也不如其他地方发达,选择乘坐火车反而更加节省时间。”
      艾瑞斯调理清晰又周全地向我说明。
      “我能问是什么样的案件吗?”
      我的关注点一下子聚集到了‘案件’两字上,慎重地询问。
      “严格来说可能算不上案件,就是一个总人口仅有300人左右的无名小镇,突然有一天镇上超过半数的居民在一夜之间无故失踪,失踪者全是青壮年的男性和女性。
      镇上剩下的老人和幼童都对此毫无头绪,而在失踪者失踪的当夜没人发觉到任何可疑的动静,住处也和平时一样无异常,也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所以镇上剩下的大多数居民认为失踪的年轻人是因为某些原因,比如不满足条件拮据的生活外出挣钱才选择自行离开。”
      “其实我能查到这起案件是由于镇上的一对在巴洛德市工作过、退休多年的老夫妇的唯一儿子也在失踪者之中,他们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会不与他们事先通知就不告而别,不远万里地赶来巴洛德市报案。但调查局那边不会对这种连‘是否是案件’都不确定的事件过度上心,单是简单记录了一下事件过程,并没有确实立案。”
      艾瑞斯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逐字逐句地描述案件的前前后后。
      “毕竟那些案件找不到任何有关‘犯人’的影子,顶多只能算是突发案件,负责记录的人员恐怕都是这样认为的。”
      我思路清晰地分析道。
      “没错,理论上不应该把其定义为‘案件’,但我还是忍不住去在意。”
      艾瑞斯少见地露出担忧且猜疑的表情。
      “什么?”
      我忍不住压低声音。
      一起看似没有犯人、没有受害者、也没有线索的小范围事件,究竟有什么值得深思熟虑?
      “洛斯奇。”
      艾瑞斯低低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深吸一口气后道:“我刚才说过案件是发生在地域偏远、交通不便,甚至信息闭塞的小镇。若不是因为那对老夫妇的报案,这起事件包括你我在内的其他人甚至完全无法察觉到有发生过。
      所以会不会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次我们得知的事件也仅仅是其他类似地方发生过无数次相似事件的冰山一角,只是出于某种机缘巧合才被我们发现。但是其他地方会不会仍然在发生与之相同的离奇失踪案,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想,不是吗?”
      艾瑞斯语调清冷地表明他基于这起案件的一连串幕后猜测。
      不得不说,在我安静地听完这一极其缜密又大胆的假设后,一阵恶寒由四肢遍布全身,心口间涌上一股沉重的窒息感。
      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脸色有点泛白地看着艾瑞斯。
      他为何能得出如此让人心惊担颤且难以置信的推测。
      恍若艾瑞斯的猜想能够被证实正确,这样一来……
      我的理智在抗拒我持续思考……
      彼此缄默不语,时间仿佛凝滞。

      而车窗外‘耀悦’的宏伟外观由远及近,渐渐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20分钟后,‘耀悦’三层的咖啡店。
      “艾瑞斯少爷,洛斯奇少爷,普西尔先生。让你们这么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前任我们到访过的咖啡店店主塔拉?维里先生,仪态十足地婉拒普西尔先生递给他的见面礼。
      “不,塔拉先生前日在爆炸中保护了洛斯奇少爷,理应表示感谢。”
      普西尔不退让地把装有见面礼的袋子再次递到了塔拉手里。
      “塔拉先生请务必收下,洛斯奇我重要的人,非常感谢您救了他。”
      艾瑞斯温和道。
      “非常谢谢您,塔拉先生。”
      我身为当事人也一起行礼表示感谢。
      “不,这……”
      塔拉大概被我们认真的态度弄得有点手足无措,最后还是抵不过我们一番谢意,退一步收下了那份见面礼,而后向我们说道请:“请各位一定要留下来喝杯我亲手泡的手冲咖啡,当然由本店买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普西尔颇有风度地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于是,我们三人坐在店内角落位置,边饮用口感绝佳的手冲咖啡,边商讨下一步计划。
      “艾瑞斯,前日晚上都发生了爆炸案,‘耀悦’居然还能照常经营,感觉有点奇怪。”
      静下心来后,我向艾瑞斯提出疑问。
      “调查局对外声称——‘‘耀悦’因管理不当,发生可燃气体泄漏导致爆炸。’绝口不提有关炸弹的事。”
      由于店内除了我们外没有其他客人在场,艾瑞斯很直白地道出他得知的消息。
      “调查局是想完全隐瞒爆炸案发生的真相。”
      听完艾瑞斯的话,我脱口而出这个事实,沉住气又道:“那连接‘巴洛德’市的通道桥损毁又怎么说?”
      “因支撑桥身的基地和梁柱老旧、风化而导致桥身坍塌、损毁。”
      艾瑞斯语调全无起伏地说。
      我似乎能经由艾瑞斯的话联想到前不久从收音机内传出的播报员毫无感情的声调。
      “这是调查局一直以来的做法对吧?”
      我的眼底眸光渐沉。
      难怪我们能随意进入‘耀悦’,难怪除了四层的爆炸现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人守着外,其他店面依旧能照旧营业。
      原来是这样吗?
      彻底封锁内部消息,完全对外隐瞒真相。
      假若公众并不知晓真相,就凭空捏造足以令人信服的谎言,处心积虑将真相掩埋起来。
      “没错。另外,今早最新得到的情报消息称三起爆炸袭击中所使用的炸弹类型完全一致,确认是同一人或组织所犯下的。”
      艾瑞斯十分明确道。
      我又端起咖啡杯,浅抿了一口温热的手冲咖啡来缓解因精神焦虑导致的口干舌燥,没再说什么。
      “不过不必过多担心,前日晚调查人员彻夜排查了几遍‘耀悦’内部,排除了被安置其他爆裂物的可能。”
      艾瑞斯柔和的低语有我左侧传来。
      “放心,我没有过度担忧这一点。”
      我浅笑着说,神色稍显黯淡地望着正坐在自己身边的少年。
      我现在会担心的是你的安危,仅此而已。
      所以绝不能让那种事情在我眼前发生。
      “果然还是有什么事吧。”
      艾瑞斯迎着我的视线,一语道破我的顾虑。
      “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噩梦,挺无聊的。”
      我略带自嘲地与他错开视线,苦笑着又喝了一小口咖啡。
      “梦境大体是潜意识的映射,也和过往经历、记忆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具体而言,梦境属于混乱又毫无逻辑的抽象现象,所以不用顾虑太多。”
      艾瑞斯认真地沿着我的话表达了自己的认知,随后像是看破了我先前的所有心思道:“我懂了,梦境是与我有关系吗?”
      不愧是是艾瑞斯,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轻易将前因后果整合在一起。
      我默不作声地低下头,喝着手中的咖啡缓解尴尬。
      “放心,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好你的,我保证。”
      令人安心的声音轻飘进我的左耳。
      “嗯。”
      我耳后根微微泛红,不知不觉又想起当初我整个人紧贴着艾瑞斯胸口的热度,以及听见对方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声。
      身旁的少年借着端起杯子品尝渐冷下来的咖啡动作覆盖逐渐向上翘的嘴角。
      “艾瑞斯少爷,洛斯奇少爷,请容我暂时失陪一下,突然想起还有事需要传达给塔拉先生。”
      坐在我们两人对坐目睹一切的普西尔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彬彬有礼地起身示意离开。
      “洛斯奇,还要咖啡吗?”
      “好。”
      两人独处的环境,艾瑞斯娴熟地为我满上一杯咖啡。
      “话说,我们偶然见到的那位少年调查官——柯尔特·西里奇疑似在昨夜傍晚被无罪释放了。”
      艾瑞斯轻描淡写地告知我有关柯尔特的最新处境。
      我立马反应过来,表情平静地点头道:“嗯,我大概猜到了。”
      “哦,为什么?”
      艾瑞斯像是漫不经心地问。
      “我并不认为柯尔特具备参与案件的条件。”
      我直观地回答,尝了一口温热的咖啡。
      是因为咖啡的温度稍降下来了吗?怎么感觉有点酸?
      先不提柯尔特较为虚弱的身体状况令他完全无法过多参与案件,而且他应该也无法做到长时间避开陪同的执行官独自前去犯案。
      “不无道理,但凡事都不能过多代入先入为主的观念。就好比哪怕他不是直接参与者,也可能是间接获利对象。”
      “获利?”
      艾瑞斯双眸直视我道:“洛斯奇,你知道‘掉队者’的含义吗?”
      ‘掉队者’,这是我不止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我不解地摇头等艾瑞斯说下去。
      “‘掉队者’实际上是调查局内部对有着违背‘规则’迹象的少年调查官的称呼,通俗易懂地解释即是调查局初步断定某位少年调查官有做出质疑‘规则’的举动,且有一定几率成为‘背叛者’。”
      我坐在原地,愣神地吸收着艾瑞斯传递给我的讯息。
      倏忽之间,初次在‘沃索克’镇见面时,柯尔特说过的话犹如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涌上脑海。
      ……
      ……你究竟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呢?……
      ……不存在于‘艾洛’明面上名单的‘外来者’……
      ……我对你很感兴趣……
      ……违背了调查官的原则选择隐瞒了你的事……
      ……我全当无事发生……
      ……我确实是调查官,但我或许也是‘掉队者’……
      ……
      我的大脑又陷入深深的思考,最后一次见到柯尔特画面又再次出现:那个面色苍白、体质虚弱的少年调查官双手被铐上手铐,却仍旧无关紧要地在众人注视下轻松地笑着说出那些令人费解的话。
      我从那时起就不得不在意柯尔特话中的含义,思考方向在不经意间便往‘柯尔特早已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的方面去想。
      “艾瑞斯,柯尔特会不会早就察觉到调查局中叛徒的身份,才会在被怀疑成嫌疑犯也并不在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参与案件的内部犯人是谁。”
      我突发奇想地大胆猜测道。
      “十分有意思的假设。的确这样就能解释那名少年调查官不寻常的举动,但仍无法推测他选择隐瞒的理由,何况隐瞒实情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艾瑞斯顺着我的猜测深入剖析柯尔特一系列举动的关联。
      “我看不透像柯尔特这种善于伪装的人。”
      我如实回答。
      说不定对于柯尔特来说,选择知情不报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仅是出于自己的一时兴起,而想看一下自己不管不顾状态下案件发展的走势和结果。
      不得不承认,柯尔特作为少年调查官竟是这般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心态,极其纯粹,也极度傲慢和冷漠。
      我或许需要随时做好被柯尔特突然揭穿私自持有‘违禁物’的准备,摆脱嫌疑的方案无非是:首先,如果没被他们搜寻到东西,就咬死不认自己持有‘违禁物’;其次,就算‘违禁物’被他们发现、销毁,也要一口咬定那是从他人收到的东西,坚决否认自己认得‘违禁物’的事实。
      虽然两个方案都毫无计划和后备方案,但无疑是最佳自保的方法。
      “他或许能反过来成为一个可靠的情报来源。”
      艾瑞斯却如此挑明。
      由于过往经历,他远比其他同龄人都要稳重且睿智,甚至能超过那些少年调查官。
      艾瑞斯往自己见底的杯子里新添了半杯咖啡,半晌又面向我问:“洛斯奇,除了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事,你还跟哪位少年调查官发生过什么吗?”
      “没有。”
      我下意识地愣住了,但还是摇头否认。
      前一刻我还刚从‘违禁物’的思考中抽离出来,艾瑞斯就立马提出这个问题,时机未免也抓得太准了。
      艾瑞斯一言不发、深沉地凝视着我一阵,最后挪开目光,语气平淡道:“是吗?”
      他的眼神和语气仿佛在告诉我他知道了我脱口而出的谎言,但并不想深究什么。
      对不起,这也是为了不连累你和普西尔先生,等时机成熟我一定会对你坦白清楚。
      接下的时间里,我和艾瑞斯沉默着边饮用略酸的咖啡,边消磨时间。

      咖啡店附带的私人小厨房内。
      “普西尔,你们今日刻意来见我不单是为了向我表示感谢吧。”
      布置整洁、各类厨具齐全的后厨房内,塔拉·维里一改平日的温和谦逊,深灰色的双眸凌厉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还是这么敏锐,说实话在见到你之前我以为你已经因为融入舒适的环境太久,而丧失了一大半曾经的观察力。”
      普西尔话语冰凉地说道。
      “你还是一样刻薄,亲自来找我是有重要的事吧。”
      塔拉表情流露出一丝无奈,毫不拖泥带水地将话题引入正题。
      “这个字迹你认得吗?”
      普西尔沉着脸从身上拿出携带的通讯器,将原先记录下来的画面展示在塔拉眼前。
      塔拉沉默着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屏幕上:棕褐色纸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顺着燃尽一切虚无的火焰,就能找到世界的真相。’
      浏览完毕后,他稳住气息,笃定道:“这个字迹曾出现在寄给主人的信件中。”
      曾几何时,‘主人’这个称呼就宛如一块无比沉重的巨石紧紧地悬在他的心头,令他一刻也不得喘息。
      纵使多年过去,由他亲口说出这一称呼胸口也会泛起挥之不去的沉痛感。
      “什么内容的信件?”
      普西尔立即追问。
      “过去多年我也不记清内容,但那是一封没有署名和寄件处,用深褐色羊皮纸包装的信件。”
      那也是主人在了无音讯前收到的最后一封信件。
      “那封信件也和其他的东西一起被焚烧了?”
      “是的。”
      亲耳听到明确的回答,普西尔本不抱以过多的期望终于全部消失,
      “麻烦你们调查‘艾洛’学院有进展了吗?”
      “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有传闻称调查局派出了一位‘潜伏者’伪装成普通学生混入其中。而那位‘潜伏者’的姓名或外貌、性格几乎一概不知。”
      “情报准确度有多少把握?”
      “六成左右。”
      普西尔陷入短暂的沉思。
      “概率只要是一半以上恰恰说明会有较大的风险。”
      塔拉把他的沉默看在眼里,淡然道:“虽然这句话由我说出口特别讽刺,但如果害怕保护的人会陷入危险,试着不惜以被珍视的人怨恨为代价、强行将人带离危险之处吧。”
      “我已经试着这么做了,结果只是让他主动前往更加危险的区域。”
      普西尔倍感无奈地长呼出一口气。
      想竭尽全力地将人握在手心,结果只令他离去的更快。
      “最起码你还能担负起保护重要之人的责任,你可千万不要落得跟我一样满盘皆输、一败涂地的下场。”
      塔拉脸色阴沉,开口即是对自己不留余地的嘲讽。
      普西尔望着他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淡漠道:“那个怀表是主人生前特意为你准备的礼物,也是艾瑞斯少爷吩咐要亲手交给你的,安心收下吧。”
      交代完全部事宜,普西尔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时至今日,过去无法挽回的事仍是他们心中无法拔除的毒瘤,长此以往存在的痛苦和悔恨只增不减,令人深陷期间、永远无法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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