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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未知 ...

  •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声接一声、无比清晰地回荡在脑海,我的身体不受自我控制地缓步走向黑暗尽头的光源处。
      这里是舞台?
      自我意识告诉我光源是舞台灯光的照明,而我脚下正位于舞台正中央的位置。
      从我的方向往远处望去是成排的、一眼望不到尽头,且没有一位观众落座的观众席。
      正当我打算迈开步子,一声响亮的手/枪上膛声自耳后根响起,紧随其后的是枪口抵住自己后背的真实触感,以及宛若恶魔般笑意盎然的低语。
      “别动,请您留在这完成后续的演出,洛尔卡斯大人。”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极速转过身朝后方看去,背后的鬼魅却早已不见踪影。
      后续演出,我绝不会成为被你们控制的棋子。
      我内心愤愤不平地暗自发誓。
      倏忽之余,湿冷的液体从头顶上方滴落到我右侧的脸颊。
      我习惯性地抬手一抹,掌心中的一抹鲜红瞬间占据我全部的视野。
      愣神之际,又陆续有几滴鲜红的液体同样滴溅在我的肩头、手臂上。
      浑身的血液仿佛凝滞在这一刻,心脏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动。
      我浑身颤抖地仰起头、仰视头顶上方,一个身披雪白长袍、伸展着一对纯白羽翼,却戴着滑稽的彩色小丑面具的人影,就宛如从天而降的诡异天使。
      那人的身体犹如木偶般轻飘飘地悬挂在半空中,被利刃捅穿的胸口正源源不断地涌出鲜红的血液。
      飞溅的鲜血渐渐染红了那双洁白的羽翼,大颗大颗的血珠沿着那身被血浸染的白色长袍溅落至舞台地面。
      令人绝望的死寂中,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微响声同样自上方传来。
      下一刻,覆盖在‘天使’脸上极不协调的小丑面具毫无征兆地碎裂成两截,一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少年脸庞骤然倒映在自己眼底。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
      我顿时感觉到一阵天崩地裂,仿佛一直支撑自己内心的某一根弦断裂,失去理智地奔向那个身影,呼喊道:“艾瑞斯!”
      眼前的场景转瞬即逝……
      我的意识猛然清醒,身体下意识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右手紧紧地捂住胸口。
      房间角落的复古座钟秒针的每一步移动,犹如阵阵点在砰砰直跳的心脏处。
      我的后背以及颈间几乎被冷汗打湿,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我目光谨慎地看向房门,是普西尔管家在门外招呼我去正厅享用早餐。
      我微微抬眸望向座钟,至今已经是我来到巴洛德市区的第三天。

      早晨七点四十五分。
      我与艾瑞斯同昨日一样分别坐在餐桌的主位和客位,餐桌上一如既往地摆满了各式各样、外观精美,让人一见就食欲大开的精致早点。
      不过,今日早饭时的氛围稍微有点奇怪。
      “洛斯奇,你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艾瑞斯把手边的银白色金属质感餐具轻轻放在餐桌上,湛蓝色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问。
      “没、没什么。”
      我立马心虚地收回目光,表情有点尴尬地垂下头,用餐刀小心切开盛在深蓝色花纹餐盆里的流心煎蛋。
      因为昨晚那个心惊胆颤的梦境,让我现在都尚未完全缓过来神,导致我在用餐的过程中时不时会后怕地把视线刻意放在艾瑞斯身上。
      但是艾瑞斯一向观察敏锐,在我来回重复地盯着他差不多第三次时,艾瑞斯便关切地问我发生了什么。
      “有什么事不必多虑,直接跟我说就好。”
      艾瑞斯体贴地补充。
      “洛斯奇少爷,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问题请直接告诉我。”
      普西尔管家同样站在一旁贴心地询问。
      “真的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巴洛德市。”
      我连忙‘急中生智’地编了一个一听就知道是借口的借口。
      要我告诉他们我是因为昨夜做了一个关乎艾瑞斯的噩梦而顾虑到现在,我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这点请洛斯奇少爷不必担心,昨日到今日政府已经派人彻夜修复破坏的通道。”
      普西尔温声回答,像是在安抚我的情绪。
      “洛斯奇,你果然也在意昨日正午的爆炸袭击案件。”
      艾瑞斯适时地插话。
      “嗯,有点。艾瑞斯,多谢你那时护着我。”
      我不好意思地顺着话题向他表达谢意。
      “家人之间本该是如此,不必多想。”
      艾瑞斯说完,双手拾起刀叉切开一小块烤培根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当然。艾瑞斯早餐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我不快不慢地解决完自己盘里的那份早点,顺着话头问。
      艾瑞斯切着餐盘中白里透黄煎蛋的动作一顿,表情平静地说道:“用完餐后我想去一趟‘耀悦’,还要跟塔拉先生好好答谢一下。”
      我花了好几秒才想起普西尔先生曾说过前天‘耀悦’爆炸案发生后,是塔拉先生把魂不守舍的我带到安全地方。
      “好,我也一起去。”
      我立即回应道。
      我也必须亲自跟塔拉先生道歉才行。
      “艾瑞斯少爷,这恐怕有点不妥。”
      一旁的普西尔大概完全没料到自家少爷会这么说,立马眉梢微皱地想说点什么。
      “普西尔先生,‘对恩人给予最大回报’才是伊德亚尔的家规。”
      艾瑞斯虽脸上带笑,但言语间却隐隐透露出不容反驳的淡漠。
      他并不是想在这件事上商量,而是明确地告知。
      普西尔久久地凝视着自家少爷,暗暗长叹了一口气,满脸忧虑地回复道:“遵命,艾瑞斯少爷。”
      这位管家先生内心清楚,自家少爷亲自去一那趟绝非仅是为了答谢。
      由昨夜两人的交谈中艾瑞斯少爷就已经切实地表明他对这一连串案件的打算——不再满足于仅限的幕后调查,而是作为‘调查者’参与案件其中。
      而他所能做的无非是充当‘保护者’,尽其所能地维护自家少爷的周全,以及最大限度地提供详细情报。
      “嗯,还要把答谢礼物事先准备好,收藏室里的那个古铜色怀表刚好适合。”
      艾瑞斯满意地考虑道谢的礼物。
      “是,我马上去办。”
      普西尔脚步匆匆地离开正厅,留下我和艾瑞斯两人面面相觑。
      “艾瑞斯,我能问一下你和普西尔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
      从昨日到现在,我多少也能发觉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太平和。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我单方面地还没调整好心态。”
      艾瑞斯无奈地笑了笑。
      “这也没什么,我想普西尔先生应该只是关心你而已。”
      我非常理解艾瑞斯的心情,因为类似的事件我也曾亲身经历过,甚至还对最亲近的人说了伤人的话,然而现在也……
      “事后再找时间跟普西尔先生道歉吧,不过……”
      艾瑞斯湛蓝的双眸正疏离地注视着我,补充后半句话,“过度的保护往往会发展成偏执的占有,这一点洛斯奇恐怕无法体会……”
      没错,就像‘那个人’一样。
      不,‘那个人’从始至终不过只是利用‘保护’的名义,近乎疯狂地想把我永远困在他处心积虑为我打造的笼子而已。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摆脱‘那个人’……
      “我无法体会,但我可以尝试去理解。”
      我如此回答。
      恍若你并未遭受过于他人相同的境遇,你便丧失直观评定他人遭遇的资格,所能做的仅有以‘旁观者’的角度尝试着去思考。
      “洛斯奇果然无论何时都是一个清醒的‘见证者’。”
      艾瑞斯别有深意地说道。
      选择眼前的少年作为自己的一介‘共犯’,全然是正确的决定。
      “你错了,艾瑞斯。你、我都将会成为涉足案件的参与者不是吗?”
      我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年。
      “说的也是。”
      艾瑞斯表情柔和地笑了笑,眼底隐隐显露出兴奋。
      不一会儿,普西尔把答谢的礼物准备好,回到了大厅。
      我们即刻终止对话。
      “洛斯奇,准备一下,然后出发涉足吧。”
      主座位上的少年悠悠地起身,看向我说道。
      “好。”
      我毫不迟疑地颔首道。

      漆黑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巴洛德市车水马龙的街道上。
      虽然同样是三人坐在车里,但三人之间的氛围与最初从沃索克镇前往巴洛德市的来程时截然不同,隐约掺杂着一股较为沉闷的气氛。
      “普西尔先生,请问我们是换了一辆车出发吗?”
      这次由我率先出声打破车内僵硬的气氛。
      介于过往的训练,我每从一个环境转移到另一个不同的环境时,都会出于习惯地先仔细查看一番周围的外部环境。
      所以当我上车后没多久,就能观察到现在所在的车后座坐垫,以及汽车靠背与先前的那辆车对比后的有着些许微妙的差异。
      “是的,洛斯奇少爷。原来的那辆车因为出了一点故障,所以就换成了这辆外观和性能一样的汽车。请问是有什么不适吗?”
      普西尔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边专心致志地开车、边耐心解释。
      “不,我只是随口问问,两辆车坐起来都很舒适。”
      我如实回复。
      “洛斯奇的洞察力果然也很强。”
      艾瑞斯在我的右侧座位轻笑道。
      “只是偶然间发现的,我一般来到一个地方都会试着观察一下周边的环境。”
      我看向艾瑞斯坦言道。
      “说起来,好像我和你初次在沃索克镇车站站台相遇时,你也刚好找到了被人贩子藏在行李箱的孩子。”
      艾瑞斯倏然提及好几天前我初到沃索克镇、与他相遇之时的插曲。
      我一时间猝不及防,短暂沉默了一小会儿。
      身边的少年虽语气听起来慵懒随和,宛如是在与他人简单闲谈。
      然眉宇间隐隐掺杂着凌冽和漠然,却能让人不知不觉地沦陷。
      “我那时是试探性地往车站各个方位去寻人,最后能找到那个孩子其实运气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比重。”
      我十分从容地迎着艾瑞斯的目光,陈述当时的情况。
      “在我看来运气和直觉类似,也能作为个人综合实力的考量。”
      艾瑞斯收敛起投向我的视线,半开玩笑地说。
      “艾瑞斯,你当时为什么会出现在沃索克镇的火车站站台?”
      照理来说,艾瑞斯出行是基本上是乘坐私家轿车的,而且他本人也明确告诉过我他不太能够前往人流较为密集的空间。
      “因为在别处发生了令人在意的案件,所以我就特意拜托普西尔先生陪我调查。而且那个地方比较偏僻,交通也不如其他地方发达,选择乘坐火车反而更加节省时间。”
      艾瑞斯条理清晰地又周全地说明。
      “我能问是什么样的案件吗?”
      我的关注点一下子聚集到了‘案件’两字上,语气慎重地询问。
      “严格来说可能算不上案件,就是一个总人口只有300人左右的无名小镇,突然有一天镇上超过半数的居民在一夜之间无故失踪,而且失踪者全是青壮年男女,小镇上剩下的老人和幼童都对此毫无头绪。”
      “在失踪者失踪的当夜,没人发觉到他们有任何可疑的动静,作息与平时一样毫无异常,也没能找到外人入侵的痕迹。所以镇上剩下的大多数居民纷纷认为那些的年轻人是因为某些原因,比如不满足于小镇拮据的生活、外出挣钱才选择自己离开。”
      “其实我能查到这起案件是由于那个小镇有一对在巴洛德市工作过,现在已经退休的老夫妇因为他们唯一的儿子也在失踪者之中,但他们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儿子会选择不与他们事先通知就不告而别,所以不远万里地赶来巴洛德市报案。但实际上政府那边没有过度关心,单单记录了一下报案的过程,也没有切实立案。”
      艾瑞斯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逐字逐句地描述着案件的前后经过。
      “毕竟那起案件找不到犯人的影子,也没有出现人员伤亡,顶多只能算是突发事件,负责调查的人员恐怕都是这么认为的。”
      我思路清晰地分析。
      “没错,理论上不该把其定义为案件,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在意。”
      艾瑞斯十分稀罕地露出猜疑的表情。
      “为什么?”
      我不禁降低音量发问。
      一起看似没有犯人、没有疑点、也没有线索的小范围事件,究竟有什么值得深思熟虑?
      “洛斯奇,我刚才说过案件是发生在地域偏远、交通不便,而且信息封闭的小镇。如果不是因为那对老夫妇的报案,这起案件包括你我在内的其他人,可能完全无法察觉到事件的发生……”
      “所以会不会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次我们得知的案件也仅是其他类似地方发生过数次相似事件的冰山一角,只是出于某种机缘巧合才被我们发觉。但是,其他地方会不会仍然在发生与之相同的离奇失踪案,只不过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
      “很难不让人往这方面去想,不是吗?”
      艾瑞斯语调清冷、平铺直述地表明自己基于那起案件的一系列猜测。
      不得不说,当我安静地听完艾瑞斯极其大胆又缜密的假设,不免泛起一阵寒意,心间涌上沉重的窒息感。
      我一时间瞠目结舌,不自觉地屏住呼吸,脸色有点泛白地直直望着艾瑞斯。
      他为何能单凭打听到的这起案件,就得出如此让人不寒而栗又难以置信的猜想。
      若此猜想能被证实为正确,这样一来……
      我的理智在抗拒我持续深入的思考。
      在彼此缄默不语的氛围之下,时间仿佛停滞不前。
      一片沉寂的气氛中,‘耀悦’的宏伟外观由远及近,逐渐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范围内。
      然而,之后即将发生的惨剧极大震撼着所有人的自我意识,仿佛无穷无尽地挑战着众人自我认知的底线。
      巴洛德市史无前例的最大惨案,就此为此前的一系列案件划下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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