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调查录》虚夜凝月

25、暗中

　　夜间七点四十五分，‘辉明’酒店四楼。
　　柯尔特一打开调查局派人准备的单人套间的房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房间正中央桌台边的人。
　　“回来了？让我等好久。”
　　那人冲柯尔特随意挥了挥手，继续埋头摆弄分散在桌面上的机械零件。
　　“你这次又在干什么？”
　　柯尔特浑身无力地坐在房间内唯一一张床上。
　　“新研发的跟踪仪出了点小毛病，所以我拆开看看出了什么问题。”
　　“你心血来潮地让我去接近他们，有什么收获吗？”
　　柯尔特取过床头的靠枕垫在腿上，下巴舒服地靠在上面。
　　“问这个问题之前，不妨先说一下你对那个名叫艾瑞斯·伊德亚尔的人的第一印象。”
　　柯尔特轻‘切’了一声，从身上那件衬衫的领口处取出一枚微型窃/听/器远远地朝他的方向抛去。、
　　窃/听/器是柯尔特在接触洛斯奇之前对方装在柯尔特衣领后面的，就为了能实时监听他们的对话。
　　“为什么这么问？你的首要目标应该是调查洛斯奇·克特尔，你先前也说过他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艾洛学院的名单上，很大概率是那些调查名单上的人出于某种意图而做的。”
　　“你又不肯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对方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也没回答我的问题。”
　　柯尔特不客气地反驳。
　　“好吧。艾瑞斯·伊德亚尔这个名字也在艾洛学院的新生入学名单上。”
　　“就这样？他应该只是普通入学。”
　　“他的入学手续的确没有问题，但关键在于我托执行官查到的个人资料中除了艾洛学院入学信息和基本个人信息外，其他的资料记录基本上一片空白。”
　　“那又如何？也许只是档案消息没有被记录保存下来。你不可能没听说过吧？差不多十年前，调查局内部因‘不明原因’导致大量资料信息泄露和销毁，在那之后调查局高层也无力耗费精力去填补空白记录。”
　　柯尔特平淡不惊地复述着道听途说的消息。
　　“不明原因啊，也许是高层为了掩盖自己内部的重大失误而谎骗外部人员的借口。”
　　坐在桌边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不屑一顾地猜测道。
　　“无论真实原因是什么都与我无关，你会在意艾瑞斯·伊德亚尔应该不单是这种无聊的理由吧。”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对方双手灵活地把所有的小机械零件全部归位，手上微型仪器的莹幕成功亮了起来，问道：“先前你在沃索克镇随行的执行官卡利斯的终端仪器找到了吗？”
　　“到处都没找到，应该是被参与案件的相关者拿走了。”
　　“但是执行官斯塔里的终端却还在身上。”
　　“你想说什么？”
　　柯尔特换了个姿势，浅蓝色的眼眸顾虑地看向对面的人。
　　“没什么，只是疑惑两者之间的差别在于什么？”
　　“疑神疑鬼在很多时候会绊住追查真相的路。比如你的疑问，答案可能只是‘相关者来不及拿走终端’或者‘已经持有一个终端无需再拿另一位执行官的终端’类似的简单理由。”
　　“这么解释确实有道理，可能真是我想太多了。”
　　对方手中把玩着微/型/窃/听/器，并把它收回到自己身上。
　　“话说你来这干什么？这里应该没你的事吧。”
　　柯尔特手臂枕着靠枕侧躺在床上，语气冷淡地问。
　　“你别忘了我现在的任务是规规矩矩地扮演一个普通学生，需要在这边定制艾洛学院制服。然后偶然看见他们，正巧又听说发生大案件派了少年调查官来‘辉明’酒店，知道是你后我就赶过来了。”
　　“知道是我，你又手痒地往相关调查人员身上安装窃/听/器，或者中途截取终端信息？”
　　柯尔特将靠枕扔在一旁，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我又没干什么坏事，我做这些不都是为了协助你们尽快破案吗？”
　　看他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柯尔特心想我信你个鬼。
　　在柯尔特的认知里，这人在职责范围外所做的多余的事皆是出于自己的兴趣使然，但凡收获了对兴趣的满足感便不会再过问。就好比孩童费尽千辛万苦得到了自己感兴趣的玩具，但得到手了之后就会渐渐地对玩具丧失兴趣而弃之不顾。
　　“你差不多该走了吧。”
　　柯尔特态度淡漠地下达逐客令。
　　“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么对待在沃索克镇纵火案给你提供犯人线索的朋友，连句‘谢谢’都不肯说还赶我走。”
　　对方从椅子上起身，来到柯尔特面前。
　　“谢谢，请回。”
　　柯尔特毫无诚意地勉强挤出一个假笑，说完秒变回平日带点疲倦的表情。
　　“不，今晚我就睡在这。”
　　面对柯尔特的光速变脸，对方却微笑着打算留下。
　　“你要不重新考虑一下再回答。”
　　柯尔特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满脸写着莫名其妙。
　　“你能作为‘协助者’留在这协助调查，我为什么不可以。”
　　“首先，成为‘协助者’是调查局安排，我并非自愿；另外，调查有缇诺伊前辈和我就足够了，无需少年调查官中的——‘潜伏者’横叉一脚。”
　　“多一个人能多分担一些麻烦事，而且如果你不肯收留我，我今晚就要露宿街头了。”
　　柯尔特一时半会儿完全懒得反驳他的满嘴胡言。
　　首先，让他参与进来这件事比起分担麻烦更可能带来额外的麻烦；其次，以这家伙的身份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在巴洛德市区任何一个地方寄住一夜。
　　“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你想留这就睡地板凑合一晚。”
　　“真没办法，我今晚就跟你一起睡吧。”
　　潜伏者在柯尔特的冷嘲热讽下不退反进，身体很主动地坐上床沿边。
　　柯尔特用看傻子的目光满脸嫌弃地撇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道：“我嫌挤，你睡地板。”
　　“你这话好无情，在沃索克镇调查的当晚你不是跟那个叫洛斯奇·克特尔的人或者埃利尔睡一个房间吗？”
　　潜伏者突然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在监视我？”
　　“不、不、不，在外头看一眼房间内传出的灯光就可以知道房间是否有人使用。至少我可以肯定埃利尔来的前一天晚上只有一间房间有灯光，以埃利尔的行事风格会直接选择留下，不会费额外的精力去找停留点。”
　　潜伏者分析地头头是道。
　　“哼，他们可比你绅士多了，一整夜都是坐着靠着墙睡。”
　　柯尔特轻哼了一声，不想多说废话地把头埋进床垫里。
　　“可我不习惯坐着睡，也不习惯睡地板。”
　　潜伏者重重地‘唉’了一声。
　　“随便你吧。”
　　柯尔特无力地妥协，心想跟他争论纯属浪费时间，还会被他的话绕进去。
　　“柯尔特，沃索克镇的袭击案相关者除了执行官以外有对你下手吗？”
　　潜伏者的语气骤然沉了下来。
　　“有或者没有都与你无关吧。怎么？你难不成担心我要是出事会牵扯到你。”
　　柯尔特略带嘲讽的声音低低地传出。
　　“柯尔特，你知道原因绝不是这个。总之，你暂时别单独行动。”
　　“切，单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无法单独行动。”
　　潜伏者听完沉默了几秒，语气不轻不重地问：“药剂有在规定实现内服用吗？”
　　“哦，忘了。好像放在原来那件制服的内侧口袋里。”
　　柯尔特不在意地摆摆手。
　　而潜伏者的眉心微皱，直直走进客房配套的浴室，从叠放在浴室角落衣栏的制服里翻出装有胶囊的银灰色铁药盒。
　　他随便一数，里面还剩七粒胶囊。
　　如果是按照正常的医嘱来算，里面本该仅剩下五粒。
　　出了浴室后，潜伏者面色凝重地把药盒递给了柯尔特，又从客房的小冰箱里开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抵到他的唇边。
　　“好苦。”
　　柯尔特咕噜噜地把药混着水一起吞咽下去，直白地说道。
　　“药必须按时吃。”
　　潜伏者一反常态地认真说道。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管闲事？呼，我先睡了。”
　　柯尔特疲惫地轻打了个呵欠，拉过一旁的被单盖在自己身上，没过多久便传出平缓的呼吸声。
　　晚安。
　　潜伏者用口型无声地对着床上的人说，脸上全无表情地再次走进浴室，从衣栏里拾起那件属于少年调查官的特殊制服。
　　那么接下来，看能不能以此为诱饵引出那群四处逃窜的‘老鼠’？
　　潜伏者动作小心翼翼地关上套间的房门并锁紧，脚步不紧不慢地离开了专门为少年调查官准备的套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