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调查录》虚夜凝月

21、堕落

　　繁华的街区上多数身着昂贵服饰的人群来来往往，平坦的车道上私家汽车穿流不息。
　　巴洛德市无愧于首都，单从经济繁荣程度就能远超沃索克镇几条街。
　　“艾瑞斯经常来巴洛德市吗？”
　　单从艾瑞斯对这里熟门熟路的表现，他应该经常在两镇之间来往。
　　“近几年才安顿下来的。”
　　“在那之前呢？”
　　“辗转了好几个城市，但每个城镇停留的时间基本不到一年。”艾瑞斯语态平静地回答。
　　“我来这里之前一直待在几十公里外的无名小镇，基本上一次也没有离开过那。”
　　我同样平铺直述地说着自己的事。
　　“为什么偏偏来这，选择了艾洛学院？”
　　“因为葬礼的时候，收到了一个‘东西’，那应该是我的养父生前申请的。”
　　我们穿过街区对面，艾瑞斯一把拉过我的手腕把我带到一处休闲公园里。
　　“‘东西’是指那封信件吗？”
　　艾瑞斯一猜即中，湛蓝色的眼睛平静不已地望向我。
　　“我果然瞒不住你。”
　　我朝艾瑞斯露出一抹苦笑。
　　“你有见过指引你去艾洛学院的人吗？”
　　艾瑞斯略低的嗓音夹杂着风声飘进我的耳朵。
　　“没有。”
　　我摇头如是说道。
　　“一般而言，收到那种上面写着来历不明信息的‘东西’，普通人会做的第一件事是辨认其真伪，然后再思索最优方案。”
　　艾瑞斯敏锐的视线缓慢地移到我身上，“洛斯奇，你是早就预想到事情的发展，还是在犹豫的途中因为某些变故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刹那间，我将艾瑞斯的眼神和先前遇到的少年调查官的视线重合在一起，再结合先前相处时发觉得不对劲之处。
　　“艾瑞斯，你是少年调查官吗？”
　　刺骨的寒意一时间由心脏遍布四肢，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想问的事。
　　“不，我不是。”
　　——也不可能再是。
　　艾瑞斯斩钉截铁地回答。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点。
　　恍若艾瑞斯的回复是另一个答案，我的选择又会是如何？我真的有办法继续无动无衷地与他生活在一起吗？
　　“对不起，刚才是我越界了，我们都是必须守住秘密的人。”
　　艾瑞斯忽然这么说，我能注意到艾瑞斯说这句话的同时无形中散发出一种疏远的气场。
　　“不，是我冒犯了。艾瑞斯和那些少年调查官不一样。”
　　在之前因‘巧合’或‘意外’与少年调查官相处不到三天内，我也初步了解到以‘原则’为行动准则的少年调查官的与不同之处。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那一瞬间艾瑞斯的双眸似乎明亮了不少。
　　“我相信我的直觉。”
　　我不假思索地如此答复。
　　艾瑞斯轻笑了一声，“洛斯奇果然是一个既有趣又通情达理的人？”
　　“我一贯是这样。”
　　我有点难为情地撇开脸。
　　所以我没能注意到，在我别开脸的同时，艾瑞斯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冰冷表情，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也别太信任我啊。”
　　与此同时，休闲公园三百米外无人注意的钟楼塔顶，一个顷长的身影双手摆弄着手中的小型仪器，调近距离把不远处两人同框的画面记录了下来。
　　“好险，方才可以刻意隐蔽跟踪，还是被察觉到了吗？”
　　那人修长的手指将仪器的画面拉近至其中一人的脸部，脑海光速搜索却没能找到匹配的记忆片段。
　　洛斯奇·克特尔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警觉的人呢。
　　不过，那个人为什么会让他没由来的有一种熟悉感。
　　“算了，来日方长，我们艾洛学院见。”
　　那人把拍摄的画面保存完毕后，随即转身离去。

　　正午两点三十分，离三点开幕还剩下三十分钟的空档，我和艾瑞斯找到了剧院观众席上等候我们的普西尔管家。
　　“艾瑞斯少爷、洛斯奇少爷，这边坐。”
　　普西尔彬彬有礼地抬手示意我们坐到星月剧院内场正中央靠近舞台第三排两个相邻的空位。
　　艾瑞斯坐在我和普西尔先生的正中间，我右边的座位紧挨着两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他们黑色的装束给人一种严谨的感觉，眉宇间也带着一丝凌厉。
　　一眼看去他们并不像来欣赏演出的人，反倒像是在场外监督演出整体效果的监察人员。
　　“我一直很喜欢星月剧院的氛围，会带给人一种与现实世界抽离全身心沉浸于艺术浸染中的喜悦。”
　　艾瑞斯分享了自己的认知。
　　“嗯，剧院全场有一种安静又肃穆的氛围。”
　　我同样发自内心地认可道。
　　艾瑞斯又低声跟我讲述了有关星月剧院演出的有关节目，以及剧院是一个以‘众星捧月’图案作为自己的专属标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到开幕前五分钟，剧场内观众席上所有的照明渐渐暗了下来，正中央的舞台四周角落缓缓升起一层薄薄的白雾。
　　在观众们的一片唏嘘声中，我的耳朵灵敏地捕捉到极细微的电流声从艾瑞斯那边的方向传来。
　　时隔不到两秒，我又听见你了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敲击的声音。
　　紧接着在一片昏暗中艾瑞斯突然抓住了我的左手臂，像是贴着我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一本正经地说道：“对不起，洛斯奇。我们现在要马上离开这个剧院。”
　　我还来不及回答，艾瑞斯已经紧紧抓住了我的左手把我带离座位。
　　我们贴着观众席座位之间的空隙，飞快往离舞台反方向的出口处走去，一路上我能听见好几个正在观赏演出的观众们的低声埋怨。
　　我被艾瑞斯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云，但还是选择闭口不言地跟着他走向剧院的出口。
　　“这位贵宾，实在不好意思。临近开演时间，禁止随意出入。”剧院入口的工作人员十分客气地阻拦我们。
　　“对不起，失礼了。”
　　一片漆黑之中，我耳朵捕捉到到普西尔管家似乎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即昏暗的剧院门口疑似传来几声闷响。
　　“艾瑞斯少爷，洛斯奇少爷，请尽快离开这。”
　　普西尔的语气一改平日的温和有礼，在不失仪态的同时又散发一股不容置疑的威慑。
　　然而在我们即将踏出剧院的那一刻，我远远听见观众席传出的惊恐声。
　　不自觉地回头望去，舞台正中央身披宽大纯白的羽翼、一身洁白长袍，金发耀眼的男主角漂浮在白雾萦绕的半空中，宛如像是从白云中浮现身影的天使。
　　但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其胸口源源不断涌出、喷溅在纯白羽翼上的鲜血以及那张因痛苦扭曲变形的面容。
　　下一秒，只听见‘扑通’一声的闷响，连接着那对染血羽翼的钢丝线断落，天使从天而降伴随着死亡的极致堕落到地面。
　　顿时，尖叫声充斥着整个观众席，在一片惊恐声中似乎有人大喊了一声，“不许动，全体原地待命。”
　　艾瑞斯依旧抓紧我的手，我们三人无视身后近在咫尺的案发现场夺门而去。

　　我们一路赶往星月剧院三百米外的停车点，车身片刻不缓地驶进大道，将星月剧院远远地甩的身后。
　　“普西尔先生，我们现在应该安全了，请小心驾驶。”
　　艾瑞斯镇定自若地出声平复车内紧张的氛围，汽车行驶的速度显而易见地慢了下来。
　　“艾瑞斯，我能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小心地出声打破围绕在我们身上的紧迫感。
　　“十分抱歉，洛斯奇，今天扫你的兴了。我们接到了消息声称星月剧院被安置了炸弹，虽然不知道真假，但还是尽快离开那比较好。”
　　艾瑞斯向我细心地解释。
　　我恍然想起当时一片漆黑的观众席上突然听见的电流声，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依稀记得艾瑞斯很早就告诉过我，他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但舞台上发生的那一幕，你们并不知情吧。”
　　如果如果他们一早就知道演出途中会发生那种惨剧，从一开始就没必要去星月剧院，何况他们是中途才接到消息仓促离开的。
　　“没错，我们现在需要立即离开巴洛德。”
　　普西尔先生自然而然地融入对话之中。
　　“一定要现在离开吗？”
　　艾瑞斯语气有点低沉。
　　“艾瑞斯少爷，千万别忘记我们之间的承诺，何况我们也需要保护洛斯奇少爷的人身安全。”
　　普西尔先生以长辈的姿态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方才离开剧院的时候，我注意到观众席上有调查局人员混入其中，他们恐怕提前接到风声，所以派人埋伏在那。”
　　艾瑞斯放弃与普西尔先生争论自我沉浸式地分析当时情况。
　　“难不成他们明知道剧院里可能被放置的炸弹还让剧院继续进行演出吗？”
　　我惊叹不已地问。
　　“洛斯奇，如今统领这个世界的调查局绝不可过度相信。”艾瑞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无言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轻微的电流声又悄然响起，我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普西尔先生的方向看。
　　“又有情报消息传来了。”
　　艾瑞斯凑近我身旁说道。
　　只见普西尔先生轻呼出一口气，微微侧过脸说道：“实在抱歉，艾瑞斯少爷、洛斯奇少爷，我们今天也许要滞留在巴洛德市。”
　　“普西尔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艾瑞斯冷静地询问。
　　“巴洛德市在五分钟之前宣布实行临时管制，限制和审查来往车辆和人群。”
　　普西尔先生向我们转述新获得的情报。
　　“是调查局内部突发事件了吗？如果是这样，那么大概率与剧院疑似有炸弹的消息有关。”
　　艾瑞斯理智地分析一会儿说道：“普西尔先生，现在解决眼前问题的最佳方案可以是先找一个住处，暂时按兵不动地等待势态发展。”
　　“嗯，这样也好。”
　　我也保持大脑冷静地赞同艾瑞斯的提议。
　　“遵命，艾瑞斯少爷。”
　　普西尔先生忠诚地回复。
　　载着我们三人的汽车转换道路，驶向巴洛德市中心一栋耸立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