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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谎言就是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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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里气场突然凝重,佑蓝好似反应过来,又去夺贝伽盈抱着的陶罐,嘴里喊着:“给我!”
贝伽盈却侧身躲过,她冷冷地看着佑蓝,后退了两步。
佑蓝盯着她:“松手,那是我爷爷的骨灰。”
贝伽盈挑眉:“哦?”
剑拔弩张的两人面对面立着,氛围紧张。
昙心头隐隐作痛,他走近劝道:“各人保管好各人的东西,切勿吵闹。”
佑蓝泫然欲泣,眼角隐隐的泪光对着昙心。
贝伽盈看了便恼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她冷硬道:“好啊,松手便松手!”
说罢,她便将怀里的陶罐撂了,半点犹豫也不带。
陶罐触地脆裂,满场狼藉,瓦片与粉灰扬了一地,白茫茫的雾气荡在空中,场面着实惨烈。
昙心也未来得及反应,他实在料想不到贝伽盈竟能如此决绝。
片刻寂静后,便听得佑蓝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她扑到昙心身边,抹着眼泪:“法师,这狐妖行事恶劣,罪大恶极,你还要对她手下留情吗?”
不待昙心开口,贝伽盈冷哼一声,直接道破:“别装了。”
她俯身捏了一搓粉灰,指腹揉搓:“这根本不是骨灰,石灰充数罢了。倒是应该我来问问,你还要对这个居心叵测、谎话连篇的人手下留情吗?”
佑蓝有些慌乱:“你,你说什么?”
贝伽盈却朝昙心扬了扬下巴。
佑蓝下意识去看昙心的脸色,却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睛,她浑身一凛,不敢再造次。
那双眼睛,古木无波,好似洞悉一切。
那人道破前,他已有判断,只是怠于计较罢了。
佑蓝紧咬着下唇瓣,她左右瞧着眼色,最后猛地一跺脚,弃了一怀抱的烤芋头,夺门而逃。
贝伽盈瞧着她的背影远远化成了一个小点,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去追。”
昙心淡淡道:“是什么给了你这种奇异的错觉?”
“因为你对她很宽容。”贝伽盈答。
她随手拾起一个芋头,扒开焦黑的外衣,澄黄柔软的内瓤冒着热气,轻轻抿上一口,满口甜香。
昙心不置可否。
贝伽盈捧着芋头,一口一口吃得满足,她十分实诚地评价道:“芋头烤得不错。”
他望着这个乖巧地坐在桌边啃着芋头的姑娘,这个时候她看起来和普通的乡间女子并无什么分别。
他心想,不知不觉地,要说宽容,对她更甚。
——
明佑蓝离开后,少了个吵闹互怼的人,贝伽盈百无聊赖,夜色渐渐黑下去,她在院子里坐着望天,很没坐相地往后靠着椅背,只用后两只椅子腿儿立着,前后一晃一晃地发呆。
见昙心出来,她喊住他:“天天如此,一个地方,一片天空,你不腻吗?这才一天,我都快无聊死了。”
昙心瞥了她一眼:“修身养性。”
贝伽盈啧啧道:“不愧是佛子。”
她还是乖乖做妖吧。
她正晃悠得惬意,突然有只手从背后伸过来,将椅背按了下去,她挪动屁股用力几次也没能晃动。
贝伽盈生气地回头,昙心松开抓着椅背的手,“坐有坐相。”
“古板。”她毫不客气,待他一松开手,又翘起椅子前腿晃悠起来,“这样舒服。”
刚晃了两下,又被按下。
贝伽盈急了:“你分明是闲得发慌,找我茬呢。”
“小心等会儿摔倒。”昙心把着椅背。
“我是妖!”她理直气壮,“你这担心多余得很。”
昙心没说话,可手里的劲儿却不容置疑,等她安分下来,他才走开。
贝伽盈瞅着他走开了些,又要悄悄翘起椅子,却被刚好回头查看的昙心抓了个正着。
她嘴上十分强硬,但昙心一个眼神,翘起的椅子腿儿又缓缓落回了地面。
“古板。”她端正地坐着,忍不住小声念叨。
昙心耳力极佳,自然听到了她的牢骚,只是不跟她计较,转头进了厨房。
佛子爱洁,每日都要烧水沐浴,他独居惯了,做起这些杂活也得心应手,贝伽盈这个刚刚挂了名的弟子乐得逍遥。
院子里又只剩下她一个,贝伽盈心痒痒得很,脚跟抵着地面,又想故技重施,可脑袋却不自觉地总往厨房的方向转,总怕昙心下一秒出现在门口,拿那令人如芒在背的眼神瞧她。
不知不觉地,她开始那么在意昙心的看法。
贝伽盈莫名地烦躁起来,她倏地站起身来,在原地无所适从地转了一会,憋着一胸口闷气,最后出了门去。
山上虽说环境优美,但见多了绿草茂树也未免烦腻,在翠林里转悠了半天,贝伽盈还是走到了月牙湖,或许就如昙心所言,月牙湖能净心怡神,让人心向往之吧。
湖边上,一个孤单倒影映在水面上。
贝伽盈走近,招呼了一声:“你怎么还在这?不是走了嘛?”
佑蓝盯着水面偶而泛起的涟漪,沉默不语。
夜里,一切都静悄悄的。
只有贝伽盈自己的声音,可无人回应,这声音也很快飘散在湖水和空气中,略显寂寥。
她学着佑蓝的样子,抱膝坐在她身侧,可她刚坐下,佑蓝便原地朝旁又挪了挪,跟她划清界限似的。
幼稚的很。
两人中间隔了一个身位,不远也不近,谁也不看谁,只是静静地看着湖。
很奇异的,原本躁热的心脏在这片月牙湖面前一下子静了下来,幽蓝的月色透过湖水,折射在她的眼瞳中,闪烁着微光。
这气氛刚好。
然而,旁侧忽然传来了低低的抽泣声,是那种隐欲不发却难抑的呜咽。
贝伽盈忍耐了会儿,本想装作听不见便罢了,谁料那抓心的呜咽断断续续却连绵不绝,她终是扭过头开口:“你哭什么?”
佑蓝头埋在膝盖里,忽闻此问,胸背剧烈地起伏了数下,抽泣声更大了些。
哟,还问不得了?
贝伽盈也懒得管这档子闲事,可哭泣声吵人,她又不愿挪动位子,又忍了会儿,还不见那哭声停止,终究是脾气爆发:“要哭去别地儿哭,别在这扰人清静。”
她怒气上来,声音高得吓人。
那哭声似是被惊到,停了一瞬,随即又委屈地爆发开来,佑蓝扯着嗓子眼泪乱飞。
“哎呀,别嚎了,能不能有事儿说事儿啊?”贝伽盈按着太阳穴无奈道。
佑蓝哪里听得进去,这种撕心裂肺的场面持续了一会儿,她力气耗去了些,才渐渐平静下来。
贝伽盈不由长叹一声:“行了,别哭了。”
佑蓝还没从悲伤的情绪里走出来,呜咽着接道:“明...明我先..先来的,凭什么...凭什么我走?欺..负人......”
“你不是骗人被戳穿,自己识相地走了吗?还在这儿做什么?”贝伽盈十分直接道。
“......”佑蓝瞬间被这话噎住,她嘴唇颤抖,“你管我!”
似是被毫不留情地戳中痛点,佑蓝情绪激荡,她指着贝伽盈道:“都怪你!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我什么都没了!”
从天而降一个巨大的屎盆,贝伽盈被砸得莫名其妙:“佛子不是都说要帮你了,是你自己谎话连篇,怪得了谁啊?”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爱骗人吗?若我实话实说,他更不会帮我的。本来一切都要成了,偏偏你横插一脚,全都赖你。”佑蓝振振有词。
贝伽盈摸不清楚她的目的,疑问道:“你该不会就是一门心思要当人家的徒弟吧?在这不见人的山里端茶送水,捏肩捶腿的,有什么意思?”
她是受制于人,不得已当了这便宜徒弟,贝伽盈实在不懂外面好端端的日子不过,为何非要哭着求着来这里受罪。
佑蓝吸了吸鼻子,沉默不语。
“都这样了,还是下山去吧。”贝伽盈人性回归,认真规劝道。
佑蓝还是摇头,说道:“你不懂。”
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面色潮红,全然没了白日里的嚣张气焰,贝伽盈见状,也难得耐着性子道:“要不,我发发善心帮帮你也成,你想个法子让昙心下山,等我得了自由身,你说要除哪里的妖都不在话下。”
佑蓝瞧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就你?”
欸嘿?!
短短两个字,确是明晃晃的讽刺。
贝伽盈自尊瞬间被刺到,她一个堂堂正正的九尾大妖,可受不了这种不明不白的欺负。
“我怎么了?惹我不高兴了,你这样的我一口一个!”她张大嘴巴,故作可怖。
往常这个把戏便能把她吓得吱哇乱叫,今时不知是怎的,或许是破罐子破摔,佑蓝淡定自若地又瞧了她一眼,道:“实话实说罢了。”
她愣愣地朝前望着粼粼水面,好似想起了什么,半晌才幽幽道:“那个人......谁都不行,一定要昙心法师,一定要他才可以。”
贝伽盈问:“什么人?”
佑蓝不答,又是一句:“你不懂?”
贝伽盈眉头紧锁:“总说我不懂,到底什么我不懂?是你在这里打哑谜,谁又能懂?”
她急起来,一长串话说得翻来覆去。
“你是妖。”佑蓝干脆明说,“你有亲朋好友、血脉牵连吗?懂亲缘羁绊、是非曲直吗?说到底,你不是人!你怎么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