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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相识(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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亓野沉默不语。从来没有人这样理解过他的名字,他的母亲也没有过,野无遗才是什么意思呢?可能也是像野种那样的吧。
霞光易逝,却也不像烟花那般,只一瞬便结束,夕阳是一小段时间的狂欢,结束后让人流连忘返,韵味悠长。
他们从天空中缓缓落下,落入一片河边林地。
云清捡来一些树枝,将他们堆起来,转头看亓野问:“你会不会吐火?我没带火石。”
亓野看着那树枝堆,不知在思考什么。
“人形不会,本体会。”
天边的云一片一片灰下去,寂静的夜即将来临。
“要不你变一个?”云清揣起手来。
亓野有些为难“可是阿妈说本体不能随便给人看的。”他眼睛一转,看向云清“你要是告诉我你是什么,我就吐火。”
亓野是个心思重的,云清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只一眨眼,他的头上就出现一对耳朵,那是一对灰棕色的猫耳,两耳的耳尖都竖着一道黑色硬毛。
而后,他弯下腰来“我是佘佴家的猞猁,腓腓血统。”他扬起手,把耳朵按回去,抱着手看着亓野,意思他变完了,该你变了。
亓野弯下腰去,头上白色的角越来越长,脸上生出许多白色、红色相间的羽毛,他的手也开始变长变大,胳膊上长出龙鳞。而后,背上突然长出一对翅膀,一下子支棱起来,使得云清后退几步。
一只又像鸟又像龙的生物穆的睁开眼睛。
他拿嘴拱了拱树枝堆,抖抖身子,吐出一团金红的火焰。
那焰很亮,一下子就照亮了周围。
云清细细端详着正用喙梳理羽毛的“龙鸟”。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的按进他胸口的浅色羽毛里。
亓野轻轻一颤,立刻想用喙咬云清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他的本体体型不算小,有两头牛叠起来那么高,整个看起来身强力壮,但翅膀却一直收着。
云清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你不能飞?”
“龙鸟”点点脑袋。
“跟我上蓬山吧。”云清抬头看着大鸟的眼睛道。
大鸟有些疑惑,把脑袋一歪。
“就是传说中煌海的那座仙山。”他解释道,然后拎起大鸟的翅膀,又说:“我师傅能治好你。”
作为一只鸟,怎么能不飞呢?剥夺鸟儿回到天空的权利是可悲的。
亓野用爪子扣挖着地面的碎草,他陷入沉思,迟迟不能答复。
“好吧。”云清有些失落“明天我们才离开,你再想想。”他坐到火边,变做本体的样子,抖一抖身上的皮毛,伸一个腰,在火边寻了快好地,卧下去,将两只前爪揣进胸窝,半合起眼假寐。
亓野只是看着,楞楞的坐在那看了半晌。直到火光快要熄灭,才轻轻走过去,学着云清的样子,挨着他卧起来。
三千石林之后,便是风的故乡。云华看着世间的山水,默默踏入千风领地。
几年前他曾来过这里,不用仔细闻吸便可感受到清风的灵气扑面而来。今时不同往日,这片地方像一个垂死的暮年老人,呼吸十分浅薄,只留一息尚存。
大地的脉搏断断续续流出微微的灵气,如同雀啄,又轻又浅。
云华仔细嗅闻了闻,除了微弱的脉,其余只剩空洞,这实在令人担忧。
越深入,越荒凉。曾经连片的芦苇荡已然不复存在,余下荒凉。当灾难来临,我们又能留下什么呢?
他散出灵流,试图与千风的神位联系。
宿半侬。他们曾在天空澄澈时交好,有些久远了。一个哲学的年轻人,他还记他的气息,只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抬起头,努力铺开意识,前面是一片不属于这里的浓雾。有人闪击千风了吗?这里的情况实在不由得让他这样想。宿半侬的反应是灵敏的,这世界上只要有风,那么他一定会提前有所觉察。
他往前深入,他需要去看看那片雾。
大雾逐渐围上来,压住天空,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小心翼翼的踱步过去,又待走了一刻钟左右,他迎面撞上一道石板,仔细看去,上面提了一首诗:
万野欲迷瑶山来,嶙峋万籁声声沁。
苦酒入喉欢做客,也是心绪飞山林。
了却心中无限事,唯有美酒与美食。
如若诗仙入梦里,便持杯酒絮欢颜。
华光欲转,华光欲转。
昏倒榻上乘鹤去,醒来四顾已万里。
乘鹤浮于青云上,天神与我对酒坛。
我出狂言他酣畅,也道天下乐道人。
这首诗没有名字,只是静静的躺在石板上,上面襄了一块绿松石,微微泛着光。
他记得这首诗,这里原本是千风最大的酒楼门前——良食酒楼。记得那年他与宿半侬初见,这间酒楼爆火,慕名而来者只能拼桌吃。他正对坐着的便是宿半侬。那人吃了二两酒,面色红润,又跳又笑,神神叨叨嘴里咕哝着什么,似是有些疯魔。如若凑近了听,方才知晓是作诗。闹了几刻钟,才停下,宿半侬手托着腮,半合着眼看云华,他并不醉,只是有些兴奋。云华那时化形技术并不成熟,只骗骗普通人,有灵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脑袋上还顶着一对耳朵。这引来了宿半侬的兴致。
“小友远道而来,今夜同处一桌,便是我们的缘分,不如我请你一两酒,你来与我对诗?”宿半侬饶有性质的看着云华。如是,二人便熟络了,那夜作的诗便就刻在酒楼前的石板上。
云华手附上石板,描摹着那些字,再抬起头观望周围,心下数不尽的情绪涌上来。
他又细看了一遍诗,再看那个泛着微光的绿松石。
那石头有灵力附着,那是微弱的,宿半侬的灵息。他轻轻的触碰那块石头,没有什么反应。他将石头扣下来,放进衣袖,最后回望一眼石板和来路,默默走向浓雾的更深处。
脚步声回荡在这空旷的荒野,雾贪婪着吞噬着一切,终于将他的衣摆也同样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