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废土赶海的日常》芸墨

57、第五十七章

　　多丽丝·维德
　　出生于著名的研究员世家，维德家族，一生致力于专攻异化生物的研究领域，享年七十九岁。

　　对于这个世界的人而言，七十九岁代表着她是一个非常罕见的长寿者，但是对于莘言而言，她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老师。
　　她的老师在自己穿越而来的十五年前，离开了人世。

　　莘言坐在光明会的一个无人角落，不断地搜索着这个名字，试图从里面寻找到自己导师的一点身影。

　　研究员的资料通常不会外传，能被搜到的也就是一些浮于表面的荣誉，而她因为身处这个大世家，又是难得的高龄研究员，或许是为了家族的宣传，莘言还是可以从中寻找到一些她的人生经历。

　　她的天赋极高，早在十五岁就进入了研究院。
　　早年间，她一直在第一区的研究院工作，一直到她五十多岁，彼时她已经是陆地异化生物研究领域的领头人物。
　　但是次年，她却忽然决定要调转研究方向，改为研究海洋异化生物，并迁居到了第三区。
　　莘言看着这一行字，猜到了她这一改变背后的原因。
　　从某些方面而言，她和她的导师真的很像。

　　后面的二十多年，莘言只能从那无数条荣誉中窥见一二，她是一个天才研究院，即便中途调转研究方向，也能带领着原本落后的海洋异化生物领域逐渐发展成熟。

　　但是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出现了意外。
　　她进行了一次外出研究，从那以后，她受到了污染，成为了一名污染者。
　　耗费了无数财力和人力，最终只能堪堪留住她不到两年的时间，她在七十九岁那年离开了人世。

　　她的老师……她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以外，还有着别的与她来自于同一世界的人么？
　　她是不是也像过去的自己一样，将过去的记忆化作秘密，永远隐藏在自己心中，然后不顾一切想要试着去寻找那份真相？

　　莘言初次见到自己的导师，是在一门选修课上。

　　这门选修课因为极高的难度，以及极其刁复杂的作业要求，被师兄师姐称之为“本专业最不推荐报名选修课第一名”，而莘言当年埋头苦学，缺少信息源，又运气不好没有抢到别的课，只能捡漏到了这门只有十几个人的选修课。
　　她的导师那年不过五十，是一个看着有些严肃不苟言笑的中年妇人，她扫了一眼几乎没有任何学生的第一第二排，最后将目光落到了坐在第一排中央的莘言。

　　课程比莘言想象中的要有趣的多，老师并没有因为学生人数少，或是流言而随意改变自己的授课风格，莘言在她的课堂中学习到了许多平时从未听说过的知识内容，当然，每堂课的魔鬼作业也让她感到十分吃力。

　　同班的同学都对意外落选到这堂课叫苦连天，只有莘言默默啃着这堂知识丰富到有些太过于干巴的课程，带着数不清的疑问，缠着她直到自己搞明白。

　　两人的关系也就是这样才慢慢熟悉起来。

　　直到某一节课下课，导师在回答完她的最后一个问题时，忽然问莘言：“未来是想进社会工作，还是继续学下去。”
　　莘言合上本子，没有一丝犹豫：“继续学。”
　　那位已经头发半白的妇人忽然笑了，她看着莘言，问道：“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做研究？”
　　莘言一愣，手里的东西差点就要掉在地上，她的头从未点的如此之快：“我愿意！”

　　于是她便跟着刘老师，从年纪最小的团队成员，一直干成了博士，就这样一直做了十几年的研究。
　　刘老师与她之间的关系也早已不止是普通的师生，她一生未婚，将研究作为她毕生的追求，对待所有的学生就像是对待孩子一般，将一切都倾囊相授。

　　莘言的脑子已经有些发麻，但是手指却还在搜索着关于多丽丝·维德的信息。

　　直到她看到了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是在一场颁奖礼上拍摄的。
　　多丽丝·维德像是匆忙中被人带来现场，她的身上还披着研究员的制服，头发有一些松散，露出几根碎发，她的手里捧着一份证书，似乎是不习惯面对镜头，笑得有一些勉强，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的，漂亮极了。
　　她的嘴角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痣，随着她的笑容翘起，这一幕被定格在了照片之中，落入了莘言的眼眸。
　　是她……
　　真的是……她。

　　莘言的视线不知何时变得模糊了起来，她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悲痛，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砸在了她的手腕上，滚烫的触感几乎让她产生了要被烫伤的错觉。
　　莘言从未觉得眼泪有着这样令人心颤的温度，她觉得自己像一个漂泊异乡的旅人，独自行走数年，忽然听闻同伴的消息，最后却得知……她已经不在人世。

　　“孩子？”
　　莘言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可是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漆黑的轮廓。
　　“怎么哭成这样了，快擦一擦吧。”她终于听清了她的声音，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嗓子有些微微的哑音。

　　“谢谢……”莘言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吸了吸鼻子，接过了女人递过来的纸巾，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抱歉，麻烦你了。”

　　再次抬头，她看清了面前的女人。
　　是从未见过的中年妇女，穿着一身光明会的祷告服，正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

　　“没关系的，都会好起来的。”那个中年女人弯下腰，“光明会和污染局那样的地方完全不一样，他们是真正能帮助我们的，所以不要难过了。”

　　莘言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两分，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将眼泪擦干，抬头看向那个女人。
　　她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大概是以为自己是污染者的家属，所以才会哭得这么伤心。

　　莘言将计就计，她轻声问道：“真的么……污染者在这里……真的可以获救么？”

　　那个女人干脆半蹲下来，她轻轻将莘言黏在脸颊处的碎发拨开：“他们不是污染者，他们都是未来的侍者，他们比我们中的任何人都要幸福。”

　　侍者。
　　又是这个词。
　　之前的仪式上，莘言也听到了这个词，一开始她还误将这个词听成逝者。

　　“这是你第几次来？”她柔声问道。
　　莘言垂眸：“第一次。”

　　“原来如此，你应该还没有聆听过教义，没关系，以后你就不会再感受到悲伤与迷茫了，这里的人们会包容你……。”
　　她看向莘言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眷恋和同情，她的手指有些发冷，莘言看着她头顶那有些不太符合年纪的白发，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

　　看起来，她应该是有亲人成为了污染者，留在了光明会里接受治疗。

　　但她的脸上毫无任何痛苦和悲伤，反而荣光满面，遇到了在角落哭泣的自己，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温柔对待自己。

　　这个组织虽然看起来有点神神叨叨，但对于这些污染者的家属而言，似乎是真正的避难所。

　　“谢谢你。”她站起身，吸了吸鼻子，“抱歉，您能和我……说一说吗？”

　　那个中年妇女看着眼眶发红的莘言，眼神中闪过一抹触动，她抬手，像是想要触碰莘言的脸颊，莘言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这次触摸。

　　这是训练多年的条件反射，她不是很喜欢被陌生人触碰过于亲昵的部位，但考虑到面前这位妇人并没有什么歹意，她说道：“对不起……我刚刚哭过，有些不太干净。”

　　“没事孩子。”她摇了摇手，“既然你能来到这里，那总有一天你也会有机会知道这里的一切，我还没有这个资格同你讲述它们。”

　　“但是作为过来者，我只有一句话，或许能让你不再那么伤心。”她看着莘言，眼神中的善意从未消退半分。
　　“污染……或许对我们而言，是无法避免的大势。”
　　“就如同死亡，你永远都无法知道，死亡后你所去到的世界，或许会比现在的世界要璀璨千倍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