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五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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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言是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的。
身上暖洋洋的，她慢慢睁开眼，没看见熟悉的天花板，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壳子。
她这是在治疗仓？
她刚刚不是在做精神力检查么？
她打了个哈欠，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四肢。
但那些测试时的记忆却忽然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中，在那些荒谬的，难以言说的幻觉，却意外地让她睡了一个好觉。
至少她醒来的时候浑身舒畅，尤其是脑子，清醒了许多，像是许久没有睡饱觉的人一下子睡了个爽。
连续一周梦到了穿越前的事情，莘言不觉得是巧合。
许多的细节重合在了一起，有的是因为污染变得光怪陆离，有的却是她真实体验过的事情。
例如他们在北极地底发现的那些卵，例如她那艘翻倒的船……
她还记得一些对精神力测试的描述。
对大脑进行刺激，施加压力，看人的大脑如何进行反抗，反抗程度的高低判断精神力高低。
但这个机器很明显与当年测她的机器不太一样，反正莘言没有觉得多难受，甚至有一种……结束得太快的遗憾感。
她忘记自己是怎么离开测试的，似乎是眼前一黑，然后再次醒来就泡在了治疗舱里。
看起来，她的这种反应明显出了点问题。
外面的人似乎是发现了莘言的苏醒，莘言还在脑子里复盘自己的测试过程，只听一声闷响，头顶的防护罩打开，露出了一个熟悉的脸。
那是平时来查他们房的工作人员，偶尔还会和莘言他们聊几句。
“柳医生。”莘言刚刚开口想打招呼，声音却有些哑，“咳……是检测出了什么问题么？”
柳医生看了一眼治疗仓上的面板：“没什么大事，精神力检查消耗了你太多体力，所以检查结束后你昏了过去，现在营养补充上来了，身体数据也恢复正常了，我去叫顾医生带你回去。”
“没事，我可以自己回病房的。”莘言支撑着要从治疗仓里爬出来，她艰难地操控着软趴趴的手脚，并用着爬出了半截身子。
正当她探出头开始寻找自己的小床车时，门被推开了。
顾曦月似乎就在隔壁，一接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
“脑子怎么样，有没有晕晕的感觉？”
啪踏一声，莘言一个分神，就这样没有控制好平衡，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她眨了眨眼，还有一些懵：“应该是……没有的。”
顾曦月：……
“数据都没问题了，她现在只是刚睡醒外加检测完后的腿脚疲软。”柳医生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扶起了莘言，帮助她找到了自己的小车。
顾曦月看了一眼时间：“如果确认清醒了的话，要带你去做些调查。”
调查？
莘言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曦月的用词，她没有说检查，而是调查。
“我没什么问题。”莘言说道。
“主要是需要你回忆一下在检查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顾曦月对着莘言的车调了一下数据，让她可以靠在架子上，“你的检查数据有些古怪，所以趁你现在还没忘掉多少，快点记录一下。”
莘言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幻觉。
变成眼球这种事情真的算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么。
她沉默了片刻：“很离谱的也可以么？”
他们要去的房间不远，顾曦月撇头看着莘言的表情，微微一笑：“放心，做检测的没有几个做的是正常的梦。”
她站在房间门口，忽然侧身对莘言说道：“这次的记录人不止有我，还有一个人，你也不用紧张，记得多少就说多少。”
莘言点了点头，但她没有分精力去揣测另一个人的身份。
她在试图编造自己的检测梦境，不露出太多穿越前的马脚。
等两人进了房间，莘言的新编梦境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就差一些简单的衔接，不过考虑到梦境的离谱性，她还是给自己留下了一些临场发挥的余地。
当她抬起头时，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男人正站在房间的一侧，抬头看着墙壁上的一副画。
这幅画莘言从未见过，是一副有些抽象的自然画。
林海莽莽，阳光斑驳的影子落在上面，像是一只只细小的虫子，攀附在瘦削至极的树干上。
整幅画最抓人眼球的，是画师的对色彩的运用。
蓝色的阳光，红色的树叶，黄色的树干，漆黑的背景。
画上色彩十分鲜亮，饱和度很高，画的景物十分寻常，甚至笔触还有点像是儿童画，但是过于瘦长枝干比例，以及大片大片鲜红如血的叶子，以及突然断出的漆黑背景，却给人一种莫名的光怪陆离之感。
荆云那双漆黑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这幅画，他长得高，和画面几乎平行，因此大片的红色就这样映照在他的眼眸中，像是一团平静的火。
“荆队长。”顾曦月话音刚落，荆云的目光已经从画上移开，转到了莘言的脸上。
“身体好些了么？”他问道。
这似乎是她俩第三次比较正式的碰面了。
第一次是在城门口，他帮他们带回了习商。
第二次是在那只快要爆炸的鲸面前，两人合力处理了那个被藤壶附身的污染者。
这是第三次。
但却是他俩第一次这样面对面，在这么点人的情况下进行对话。
自己的精神力检测到底出什么问题了，还要劳动荆云亲自出马来做询问。
怪不得顾曦月一路上一直在询问自己是否还有头晕的症状，告诉她如果脑袋有任何疼或是不舒服的症状，就告诉她。
恐怕顾曦月一开始应该是不支持自己刚从治疗仓里出来就被马上拉来做调查的，大抵还是因为荆云的缘故。
莘言看着荆云的模样，同过去没有多少区别，她尤其注意了一下他行动时的体态，板板正正，一丝的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
明明当初她冲在了荆云前面，甚至还被拉上了车，饶是如此自己还伤成了这副鬼样子，为什么荆云看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他是超人么？
“好多了。”莘言礼貌笑了笑，“顾医生预计我下个礼拜就可以回去了。”
荆云点了点头，这句客套话结束，他也没有拉开椅子坐下，而是随意地坐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这间房其实算是一间小型的会议室，莘言和荆云之间隔了一张桌子，按照正常流程，荆云和顾曦月应该坐在桌子的一侧，莘言则坐在另一侧与两人对话。
而现在的状况，顾曦月靠在一旁的墙边，似乎在垂头处理光脑上新接收的一些信息，莘言双腿盘起坐在病床上，倒是和坐在椅子把手上的莘言高度差不多持平，两人的目光轻松就能接触到。
这种画面不像是在做什么调查，反而像是老友见面。
只可惜荆云本人的长相和体态过于正板，加之身份差，莘言并没有感受到多少轻松的感觉。
“那就不多说什么闲话了，直接进正题。”荆云身后的墙面上出现了一组数据投屏，他侧过身，方便莘言看清楚，“这是你刚刚做的精神力检查数据。”
莘言定睛看过去，数据停留在A的上方，没有抵达S，大约是在两个等级之间。
自己的精神力确实比第一次检查出来的要高。
但除此以外，这个数据的涨幅度似乎有些太过于奇怪了。
等精神力刚触及到A的界限时，像是打了激素一般开始猛涨，而后又在最终数据上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硬生生切断似的。
“最后的涨幅很奇怪。”莘言指了出来，“我的精神力测试……是被人为中止了的么？”
靠在一旁的顾曦月点了点头：“是，我要求的。”
“经过检测判断，你的精神力应该有S，这点需要恭喜你。”荆云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柔和下来许多，“现役的第二个S级。”
“不过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不止是要确认你的状况，还要知道你在检测中所见到的所有幻境内容，包括你受伤昏迷时的那一周，做过什么梦。”
莘言忽然就产生了一个疑问，她也没有藏着，直接问了出来：“那些梦和幻境的价值，真的有这么重要么？”
每一个人都会做梦，都会在检查的时候见到他们的幻觉，难道就是因为她的精神力为S，所以这些幻觉格外重要么？
荆云站起了身，他又站在了那副画的面前。
“这幅画，你有什么感觉？”
莘言思索了片刻：“很……奇怪，尤其是颜色，不符合常理。”
“这幅画是二十多年前一个精神力为A的外勤组员画的，他是当时海卫处外勤组里精神力最高的其中一个。”他说道，“在他污染的后期，有一次忽然清醒过来，抓住了手边的笔和纸，画出了这幅画。”
莘言一愣，她不由得又仔细看了起来。
“没有红色的颜料，所以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血抹在了纸面上，画出了这些树干。”荆云说道，“画完这幅画后，他抱着这张画纸，死了。”
短短的几句话，莘言居然能想象出那个污染者临终前的画面。
“虽然分析不出什么内容，但是海卫处保留了这幅画，一直封存起来。”
“直到几年前，我们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荆云的目光又一次移向莘言的脸，“污染者的疯癫，并不全都是癔症。”
他抬起手，在自己的光脑上点了两下，身后的屏幕上出现了一幅有些模糊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三年前用一台最新的设备拍摄出来的。”
这张照片完全谈不上清晰，画纸模糊得像是莘言那个时代上个世纪的老相机所拍摄出来的画面，但是画面中的部分景物还是可以勉强辨认一二。
莘言越看越觉得眼熟，忽然间，她灵光一闪，视线不断从画面和图画上移动着。
意识到真相的那一刻，莘言只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她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这个污染者所作的画像，颜色会与寻常的画作如此的大相径庭。
因为他画的根本不是陆地上的森林。
而是海底的植物。
蓝色的阳光，是光线经由海水的回散射光所呈现出来的，越深的海底，颜色会越加的深，直到彻底无法见到日光，变成浓郁的黑色。
他画中所画的，是半深海的景色，也就是低语海平面两百米以下的景色。
红色的树干是珊瑚藻类的枝干，而大片大片的叶子，也是属于海底植物的颜色。
二十年前，那个从来没有进入过大海的人，却在遭受到了污染后，清晰地画出了一副半深海的植物图。
怎么可能？
一个人的脑子里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莘言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她的大脑却意外的清醒。
不，是有可能的。
她想起了自己检测时的那个幻觉。
荆云知道莘言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不需要用语言来表述，他们自然都能领悟对方的意思。
“向你询问幻觉和梦境中的画面，并不是觉得你是一个污染者。你的检测数据一切良好，虽然后背受到了一定面积的暴露伤，却最终没有受到污染。”
“但是你刚刚检测出来的数据波动却是极其异常的，和一些处于污染后期的污染者身上的波动……”
他思索了一下用词，但最后开口的时候，程度却一分也没有减，
“一模一样。”
作者有话说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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