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废土赶海的日常》芸墨

45、第四十五章

　　丁向明的神色微变，他对单介点了点头。
　　“撤退。”

　　于是单介和丁向明一人扛一边，直接把僵在原地莘言给架了起来，由方汀带路，迅速往安全区撤退。

　　浓雾弥漫在沙滩处，他们看不清其他的小队，只能靠分析师手中的仪器和判断，选择逃离的路线。

　　三人的脚步很快，莘言被架在两人中间，脑瓜子依旧在嗡嗡地响。

　　有些耳鸣……
　　明明她将阻隔器往上调了一些，寻常的声音根本无法通过头盔进入她的耳中。
　　但是刚刚……刚刚的那个声音，根本不受任何东西的阻碍，直直地钻进她的耳中，甚至说是大脑中，像是烟花一般炸开，炸的她没有一点防备。

　　什么声音会不受头盔的阻挡，并且只有她可以听见？

　　莘言没有力气去想这一些，因为脑袋疼，所以她连思考都变得迟缓了许多。

　　只觉得自己像是在一叶扁舟上，在海浪上一颠一颠，偶尔好像听到几声叫唤。

　　“莘言！莘言！”
　　谁在叫？

　　疼痛开始消散，莘言的意识逐渐收拢，颠簸感越来越强。

　　她缓缓地眨了眨眼，看清脚下干爽的沙地，脑袋清醒了许多。

　　手臂有些酸痛，她像是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转动着她的头颅，就看见一旁的单介正架着自己，一边跑，一边叫莘言的名字。

　　“这是在……干什么？”她费力地吐出了这一句话。

　　她的话还没来得及传到另外几人的头盔中，他们奔跑的脚步忽然变慢，而后停下。
　　单介长舒一口气：“谢天谢地，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头……有点痛。”莘言哑着嗓子，说出了这句话。

　　“清醒了？”丁向明的声音从头盔处传来，“我们已经撤离到安全地点了。”

　　撤离？

　　莘言忽然想起自己似乎刚刚抓住了单介的手，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因为她说的这句话，所以他们整个小队就撤了么？
　　还是说他们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所以选择快速撤离了么？

　　“队长……”
　　莘言刚想开口问，忽然，一声嘹亮的巨响划破浓雾，从远处的海平面传来。

　　莘言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一阵猛烈地疾风从海面上忽然刮过，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
　　砰——

　　眼前的浓雾被突如其来的猛烈海风给吹散了许多，莘言眯着眼，似乎看见不远处的雾气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座如同小山似的轮廓，而这层黑影外，他们甚至可以看见扬起的的沙尘。
　　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落在了他们的围剿区域。

　　还没仔细看上两眼，又是一声
　　砰——
　　砰——砰——砰——
　　无数声巨响从远处传来，大地似乎都因此开始震动，莘言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她下意识张着嘴，心里却在默数着这巨响的次数。
　　一次、两次、三次……三十七次……

　　耳边除了那个连阻隔器都无法减弱的巨响，再无其他的声音，一时之间，他们四人被这声音震撼到一句话都没有说。

　　三十七声巨响，每一次响声后，都伴随着凄厉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出来的哀嚎声，那声音如同远古的巨兽的嘶吼，听不懂，却能带给人直达心底的颤意。

　　莘言感觉腿有些软，但勉强还能站得住。

　　可是站在莘言前面的单介有些不行了，只能把武器插在地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而站在身后的方汀更是虚弱，差点跌落在地上，幸亏丁向明及时扶住她，将大剑也插在地上，维持住两人的身形。

　　声音在第三十七回后，戛然而止。

　　浓雾又渐渐汇拢。
　　沉默在四人中弥漫开来。

　　最后，是莘言打破了这份沉默。
　　“这回……你们都听到了么。”她的声音很轻，但是足够让在场的其他人都听到。
　　莘言知道，不止是她，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三十七声巨响。
　　那无法被阻隔器拦截的，深入人心的巨响。

　　“那究竟是……是什么东西……”方汀的声音不比莘言响到哪里去，她依旧需要扶着丁向明的武器，才能维持住身形，她盯着的迷雾，在不久之前，他们都看到了那个远处巨物的阴影，“我从没听过这种声音……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

　　“莘言，你之前说的叫唤声，是这个么。”丁向明很快反应过来，看向莘言，“是这个生物的叫声么？”

　　莘言点了点头：“是……但是没有那么凄厉……不对……其实是有的。”

　　她想起了那一声如同爆炸版的哀嚎，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莘言就是可以判断出来，那是由一只生物发出来的，不是一群，但却比方才这所有声音加起来还要凄厉。

　　“嘶——滋滋——滋——”
　　头盔中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片刻后，那阵杂音减弱，与此同时，荆云的声音响起。
　　“全体第一支队，往你们最近的声源地前进，第二支队在三分钟后前进。”

　　莘言四人四处看了一眼，没有见到任何海卫处的队员。
　　天色愈加阴沉了。

　　丁向明试着和周围就近的小队连接通讯，成功和他们身侧第一支队B3的队长连上了。
　　“我们没事，按照荆队的指令来。”

　　说话间，荆云又下达了第二个指令
　　“扫描面前的异化生物体型，将数据传到我这里来。”

　　等三分钟后，丁向明挥了挥手，示意四人前进。

　　依靠着和B3小队的通讯信号，方汀锁定了他们的位置，一步一步往那里走去。

　　离他们距离越近，莘言便发现自己脚底的沙地似乎有些变化。

　　沙地下陷了……

　　原本就因为泡了水变得十分松软的沙粒，以一种肉眼可见的程度往下陷去，越靠近目的地，下陷程度越深。
　　直到莘言等人拨开迷雾，看见了那座“山”。

　　“我……草。”这是单介发出的第一声感叹。

　　那是怎样巨大的一个存在。

　　硕大的，几乎有五六层楼高的深色身躯，将沙滩硬生生往下沉了三四米的高度，它的长度更是惊人，几乎要达到近百米，一眼望不到头。
　　怪不得在那么遥远的距离，都能给人山的错觉。

　　莘言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没有猜错……
　　那个声音，是鲸鱼的叫声。

　　它没有牙齿，但是通过微微张开的口，能隐约看见两侧的四五列三角形的短而硬的尖端，如同流苏一般挂在它们的上颌。
　　那是鲸须。
　　这是一只须鲸。
　　但是她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须鲸。

　　“没有死……么。”
　　除了莘言所在的小队，他们这里还有两支集合起来的队伍。
　　“刚刚的动静……全是这群东西发出来的么？！”
　　他们的反应不比莘言他们好到哪里去。

　　莘言面前的这一只须鲸的生命体征还没有完全消失，它那如山一般的身躯，即便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每一次呼吸都会有明显的震动。
　　但是莘言知道，它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这个时间段，的确是退潮的时间，因此按照最大的，也最正常的可能性，他们一不小心顺着潮水上岸，又因为没有足够的冲力回到大海而在沙滩上搁浅。

　　但是眼前的场景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出现的。

　　这群鲸鱼根本不想活下来。
　　他们是主动从海平面跃起，落在沙滩上的。

　　三十七声巨响，代表着三十七只鲸鱼从海平面落入沙地。

　　鲸鱼集体自/杀。
　　这是非常罕见的现象。

　　即便是莘言在原世界多么见多识广，也没有亲眼见过一次这么大批量的鲸鱼搁浅自杀现象。

　　她只见过一次鲸鱼意外搁浅，最后被救了回去，回归大海。

　　鲸鱼的名号在莘言的世界很响亮，因为他们虽然生活在海洋之中，却不是鱼类，它们是温血的、胎生哺乳动物，并且具有非常高的智慧。

　　也正是因为他们拥有的智慧，所以这一场自杀，显得非常的古怪。

　　鲸鱼的身体是在是太庞大，又太过于沉重，异化生物更是如此。

　　莘言目测着这如同一栋房子般大的须鲸，体型几乎是寻常鲸鱼的三倍朝上，因此在会在落地时，发出那样如同爆炸般的声音。

　　鲸鱼通过海水的浮力接近海岸，但是一旦上岸了，缺少海水足够的浮力，他们的内脏和骨骼便再也没有办法去支撑其它们的体重，最后就会因为无法呼吸衰竭窒息而死。
　　缓慢、痛苦、没有丝毫后悔的余地。

　　多么恐怖的一种死法。

　　莘言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只庞然大物，它的眼睛上没有眼皮，就只能永远这样睁着，冷眼看着地面上这群“娇小”的人类。

　　那是一种十分平静的眼神。
　　不是看食物的眼神，不是看敌人的眼神，甚至不是看弱小生物的眼神。

　　他们要死了，所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引起他们任何情绪的起伏。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明明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生物，可是莘言居然能在这一瞬间与之短暂的产生了共情，目视一个生物的死亡，听到它最后的呼吸声，莘言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跳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会这么冷静？
　　内脏破裂的疼痛和无法停止的窒息，正在一分一秒侵蚀着它们无法挽回的生命。
　　明明是……这么残忍的死亡方式。

　　“计划改变，围剿工作暂停。”头盔中传来了荆云的声音，“现在开始，所有小队各派一名成员以最快速度回到起始地，将车子开过来，前往标点处，我们要尝试将这一只体型最小的带回海卫处。”

　　“剩余成员，再不破坏异化生物的基础下，开始分析收集它的信息，一小时后我们前往标点处集合。”

　　莘言抬头，看着这只庞然巨物，而她的四周，其他的海卫队队员也跟她做着一样的动作。

　　分析这么大的异化生物……
　　“这要分析到猴年马月啊……”一个人下意识说道，“这怎么分啊。”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荆云知道这三十七只鲸不可能全都带回海卫处，但是它们实在是太新鲜了，像这种未知的，还失去战斗能力的庞大活体异化生物，它的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带一只走，还是他暂时的判断，它们实在太大了，所有的车加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拖动一只。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研究院的人带上仪器设备，亲自来海边对这些异化的鲸作研究。
　　可惜研究院真正的高手都是身娇体贵，哪能做得了亲自来危险区的活。

　　荆云已经联系了海卫处的研究处，将目前已有资料上报，让他们派人带着仪器过来，越快越好。

　　索性面前有至少三十多只研究样本，数量上而言还是非常充足的。
　　他们虽然是战斗人员，但是胜在实战经验丰富，认识的异化生物数量不少，再加上分析师的合作，至少能在海卫处的研究人员抵达前，获得一些简单的信息。

　　“单介，你去开车。”丁向明派了单介去调车过来。

　　单介点了点头，面前的这个玩意实在太大太有压迫感了，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太高了，只能先从下半部分开始分析了。”

　　方汀最快进入状态，即便她也因为压迫感，双腿有些发软，但好歹努力抑制住了这种对巨物的恐惧，慢慢迈开了第一步。

　　莘言扶住了方汀，两人对视一眼，一起上前。

　　有了他们两人打头阵，剩下的海卫队队员也深呼出一口气，见这只巨大的须鲸没有任何攻击人的念头，便破罐子破摔，干脆也向前开始调查起来。

　　耳边不再响起任何须鲸的叫声，似乎他们落入沙地时的最后一声长吁，便是他们对自己的这一生做出的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