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进废土赶海的日常》芸墨

2、第二章

　　莘言漫无目的地在下城区乱晃，试图寻找适合自己的工作。

　　虽说下城区的劳动力还未被机械替代，但是就莘言这个小身板，刚刚询问老板要不要人，就被赶了出来。

　　她一连走了一个上午，直到下午，她都没有一点收获。
　　……这就是生活的重压么。

　　她蹲在一处屋檐下避暑休息，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

　　“你好好算算，怎么可能只值这点钱？”
　　“这是最次等的壳，这一块还有这么明显的断层和这么多口子，收你200联邦币算客气了，你要出就出，不出滚蛋。”

　　莘言听了片刻，终于知道几人在吵什么了。

　　那两个拿着壳要出手的似乎是方才回城的几个收集者中的，他们原本是五个人，其中一个没撑过去，死在城门口，另外两个重伤昏迷，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这个世界的医疗很发达，下层区有很多的治疗仓可以供伤患使用，只是要花上不少钱。
　　莘言猜测这两人应该是急于将这东西脱手卖钱，好去给同伴付治疗的钱。
　　莘言心中微动，起身朝他们那里走去。

　　“怎么可能是最次等的，刘叔说这东西的壳肯定值钱，这么硬，拿去做材料肯定赚钱，你再仔细看看。”何飞尘本来就为了筹钱着急，看到老板把价压得这么低，心中一团火，差点要骂人，被一旁的连山给拦住了。
　　“啧，我看你们也是急着要钱，反正价格我就给你们报了，你们爱出不出，这都没鉴定过，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拿个假的糊弄我？”

　　“这是一只石鳖。”
　　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几人四处张望，结果在那个巨大的贝壳边，看见了一个蹲下的小姑娘。

　　莘言没有碰这个东西，目光由上至下，将这个断裂的壳扫视了一遍。

　　这就是异化生物的壳……
　　莘言忍不住在心底赞叹。
　　一块壳板几乎有两米宽，半米高，这样算下来，一整只石鳖的高度接近四米多，何等恐怖。
　　看这个壳的厚度，几乎有她半个手掌这么宽，纹路清晰，她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上面的许多微小的开口
　　那是石鳖的眼睛，若是在自己的世界里，石鳖的眼睛是很难被肉眼看见的，他们像是壳上自然被破坏出的小口子，而在这个世界上，每个缺口都清晰可见。

　　莘言的本科室友曾在翻书看例图时和莘言抱怨，如果这些东西可以长大点，观察起来肯定更加方便。
　　现在……她的愿望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这是石鳖壳板中的中间板，硬度最高，应该不止这个价钱吧。”

　　老板看了一眼莘言，又抬头看向那两个男人：“你们的人？”

　　何飞尘刚想否认，可是他身旁的连山拦住了他。
　　连山看着那个忽然出现的女孩，约莫十多岁的年纪，但是谈吐却十分自信，似乎真的认识这个东西。

　　“是。”连山说道。

　　莘言抬头看了一眼他，又低下头，手指虚浮着点在那条裂缝之上。

　　“石鳖有八个壳板，他们拿过来的是最有用的三块，这个裂缝是正常的，不是破损品，或者说，这三块壳板简直是完整的不行，像是从活的身上直接拔下似的。”

　　石鳌是贝类中的原始类型，虽说是软体动物，但很容易就能和其他贝类进行区别。
　　不过有些石鳖壳板之间的缝隙很浅，有时候难以分辨，会将它看成一整块，误认成其他生物。
　　莘言还记得自己有一个同学把海边的一只石鳖当成鲍鱼捞了起来，兴致勃勃找导师邀功，结果被导师一巴掌打到脑袋上命他回去抄一百遍石鳖和鲍鱼的形态说明。

　　“这口子是它的眼睛，只是看起来像破洞，根本没有什么影响。”莘言抬头看向老板，见他的脸色变了，就知道他必然是识货的，只是想少付点钱就把这几块壳板拿下。“老板，不能坑人啊。”

　　“说的头头是道，你们的检测书呢？没有鉴定证明，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老板看莘言只是个小姑娘，虽然说的有理，但毕竟主动权还在自己手上。

　　莘言站起身，看向那两个人：“下城区只有他一个收货的？”
　　连山回道：“他不需要鉴定处出示的证书，收货也最快。”

　　“你们出价多少？”莘言问道。
　　“一片三百，三片九百。”

　　九百块被他压成两百，也怪不得这两个人在据理力争。

　　“没事，我就是干这个的，老板你再说说哪里不清楚，我来给你讲。”莘言又转向老板，笑的自然，“我当然也可以给他们开鉴定，只是开完鉴定，恐怕你就不能九百收这么好的壳板了。”

　　“你……”老板神色微变，看向莘言的眼神也不一样了，“研究院的？”
　　什么研究院？
　　听着很高级。

　　“学生而已。”莘言摆摆手，没有否认，“我们还是不要纠结这个了，谈谈价格吧。”
　　反正她在老板心中的档次越高，自己说话的分量便越大，伪装一下何乐而不为。

　　最后，连山和何飞尘拿着到手的九百联邦币，与莘言离开了这家店。

　　“多谢，方才真的是多亏你了。”连山向莘言点头致谢，“我叫连山，这位是何飞尘，我们是初级收集员。”
　　莘言也做了个自我介绍：“莘言，目前是个无业游民。”

　　何飞尘有些疑惑：“你不是研究院的学生？”
　　莘言无辜地眨眨眼：“不是啊。”

　　“那你刚刚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知道！”何飞尘大惊，“所以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假的？”

　　“真的。”莘言说道，“我父亲以前是研究这个的。”
　　这时候莘言就又想感叹，原身已故的父母给了她好多便利。
　　她也没说谎，这具身子的父亲也确实是个专业人士。

　　“你们检测这个，要花多少钱？”莘言又问道。

　　“下层区只有一家地方可以做检测，最简单的判断种类一次两百联邦币，要是测得数据多，可能要花上小千。”连山回答。

　　暴利啊……暴利。

　　莘言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万一检测完花出去的钱还没有卖的多，岂不是亏大本。

　　连山听到莘言刚才的自我介绍，于是对莘言说道：“刚刚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你需要多少报酬？”

　　莘言伸手比出一个2。

　　“二百！不可能不可能，两个治疗仓就要花掉我们八百，如果给你这么多我们就没了。”何飞尘第一个拒绝。

　　“二十块。”莘言没好气的说，“我怎么会收你们这么多。”

　　“这么点？”何飞尘挠挠头，似乎对自己刚刚的反应过度有些不好意思，“抱歉。”

　　“像你们这样的收集员，对异化生物了解多少？”莘言问道。

　　“很少。”连山说，“专业知识和仪器几乎被垄断，我们只能凭借经验判断货物。”
　　怪不得在莘言说出石鳖的特征时，那个老板会问她是不是研究院的人。
　　能通过几块壳板就能辨别出源生物，年纪还这么小，只有可能是专业学过的。

　　“除了那几块壳，你们还收集到了什么？”

　　“我们碰到的是活的……石鳖。”连山将他们几人的经历跟莘言简单说了说。
　　这五人中有一人是中级收集员，四人是初级收集员，原本只是想在浅滩收集一些海洋异化生物褪下的壳，或是一些相互厮杀后留下的肢体部分，却没想到意外撞到一只活生生的石鳖。

　　“那东西凶得很，闻到我们身上的味道就疯了似的过来打我们，我们本身就没有什么热兵器……但还是解决了它。”连山一回忆到之前的经历，脸色都不好了，“我们切了它的壳，那肉太大，我们缴开来把它里面的牙齿给撬了。”
　　莘言想了想那个画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石鳖的牙齿很有用。”莘言说道，“硬度极高，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个我们已经见识过了……”何飞尘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难得凝重起来，“所以刘叔说要拿去鉴定后再卖。”

　　说话间，几人就到了自助的医院。

　　里面密密麻麻堆得全都是治疗仓，两人熟门熟路地在一群一模一样的治疗舱里穿梭，走到了两台机器边上。

　　透过染色的罩子，莘言可以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双目紧闭，衣服上满是血迹。

　　连山将钱转到了治疗舱内，又把说好的二十个联邦币一同给了莘言，两人加了个联系方式。

　　“以后有什么鉴定的活还可以找我，判断生物种类二十块一次，更详细的按需定价。”莘言感叹，“太穷了，如果你们认识其他需要这类服务的收集员，也可以把我推给他们。”

　　“什么都能鉴定？”连山问。
　　莘言点点头：“我尽量，如果不知道也不收你们钱。”

　　“你既然知道这么多相关知识……你们家怎么说都应该是上城区的人吧？”何飞尘疑惑，“还会缺钱？”
　　“我现在是下城区的人。”莘言一摊手：“世事无常，一切还要靠自己。”
　　在下城区生活的人，多少都是被生活所迫，何飞尘便不再追问。

　　快要分开时，莘言忽然转头看向两人，问道：“如果要接触海洋，除了像你们做收集员，还有什么途径么？”

　　“接触海洋？”连山疑惑，“我们也不算接触海洋，只是在前滩这块地方找点材料，远远能看到海平面而已。”

　　“你精神力多少？”何飞尘问道，“高的话可以去考军校，去海卫处干活，赚得也多。”
　　海卫处？
　　听到这个新的名词，莘言一愣，但她摇了摇头：“没测过。”
　　“没测过……你还没到12岁！”他又是一愣，“你居然十二岁都没到。”

　　可能是莘言谈吐之间的气质实在是太像专业人员，因此何飞尘总以为她只是长的小，实际年龄应该还要再大些。

　　“刚满十二，下城区的精神力统一检测还有两个多月。”莘言说道，“所以我才需要找个能赚钱的工作，收集员的工作怎么样？”

　　“算了吧，小孩子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城区里，出去赚的钱都不一定有命花。”何飞尘苦笑，“这是我们第三次外出，就死了一个兄弟，精神力还是D，这行才干了半年不到……”

　　三人都是苦命的，彼此又聊了聊天，莘言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不少收集者的信息。

　　她回到家，看着光脑中多出来的三十块钱，其中有十块是连山偷偷转给她的，说是感谢自己今天的帮助。

　　莘言默默靠在床上，透过那扇窗看向城门。

　　即便到了夜晚，城门处依旧灯火通明，那远处的暖黄色光亮，让莘言想起了自己死前那艘船舱里的小小顶灯。

　　她的目光又移向了书桌上那本摊开来的日记本。

　　最新的一页纸上画着一只石鳖的示意图，尺寸数据是按照今天她看见的壳板来估算的。
　　而在这张图的左边，画着一张更加精细的生物示意图，那是一颗颗椭圆形的巨大卵状生物，数量庞大，栖息在北冰洋的一处海底洞穴中。

　　她迟早要离开这里。
　　莘言想。
　　她迟早要回到大海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