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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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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自家爷规矩多,饭桌上没人说话。
但不说话不代表没有声音。尤其是叶以舒对面,他小叔跟小婶那霍霍菜的筷子敲得碗哐当响。
要问他爷为什么不管,因为他爷自己也这样。
那专注盯着碗里肉挑的姿态,跟他小叔放一块儿,那是一模一样。
叶以舒有些嫌弃被翻过的,只捡着自己跟前的菜吃。他吃饭速度快,饭量跟一般男子差不多。
因为这饭量,小时候没少被他奶嫌弃。
落下碗筷,桌面上的菜就不剩什么了。
叶以舒不急着下桌,瞧着众人一个个放碗,然后回自己屋躲着,就等着他那吃饭慢吞吞的娘收拾碗筷。
叶以舒提了下嘴角,看豆苗吃完,跟他道:“去给爹打热水洗脸。”
豆苗点头,拉着他那撑着桌子打盹的爹走了。
桌上这下只剩叶以舒跟他娘,等施蒲柳吃完,她起来就收拾碗筷。叶以舒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离桌边。
“娘,我有事跟你说。”叶以舒道。
“可是碗……等娘洗完了再说。”施蒲柳手掌搭在叶以舒手背,小心看了一眼东边侧屋,轻声道。
叶以舒道:“娘,今晚不该你洗。”
奶明面上安排的她跟小婶妯娌两个轮流做饭,今晚的饭都不该他娘做。
他拉着施蒲柳就走,留下这一桌子的碗筷。
西厢房,正吃着娘家带回来的酥肉的金兰闻声走到门后。
她拉开一条缝,见叶以舒母子俩进屋,不耐烦地“啧”了声道:“又是这小蹄子!”
小叔歪靠在床上,嘴里咀嚼着儿子喂来的酥肉,眯眼道:“几个碗而已,你洗洗不就得了。”
“说得轻巧,你怎么不去。”金兰忿忿走到床边,拉着叶正松就往边上推,“叫你不要躺床上吃,给我枕头都弄脏了。”
叶正松冷不丁撞到床边的柜子,眼里烦闷一闪。盯着拍床的自家媳妇,看她膀大腰圆的身材更是不喜。
泼妇!
金兰一回头,正正好看见他眼中神色,当即变脸道:“你什么眼神!”
“叶正松,你居然敢嫌弃我金兰!”
叶正松一阵心虚,反应过来又立马讨好笑着赶紧抓住他媳妇抡起的手道:“我媳妇长得好,又能干,我叶正松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
叶正松年少时被叶开粮送去读了点书,认了几个字,便也捡着那书生习惯,喜好穿长衫。
他寻常在家不干什么活儿,就是农忙这几天被叶开粮要求下地,也是装模作样干一会儿就得跑树下躲阴。
加上他没有遗传叶家人的粗犷,而是像李四娘那样白净秀气。这会儿凑着脸,利用自己长处装模作样一阵哄,便哄得金兰脸上带了笑。
金兰当年能看上叶正松,就是靠着他这张脸,还有叶正松的花言巧语。
不过金兰也不是当初刚嫁过来的小姑娘了,心里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便追问:“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叶正松张口就开始胡扯:“我在想今天在县里的事儿……”
叶金宝捧着酥肉小口小口啃,圆眼悄悄一转,见爹娘没空管他,拉开门就倒腾着两条腿儿溜了出去。
对面,东厢房。
叶以舒将他娘拉进屋之后,便锁上门,拿出一个木盒子递上。
施蒲柳眼皮子一跳,第一反应是哥儿又花钱了。
她赶紧就着盒子一推,道:“娘什么都不缺,你说你,又乱买什么。”
叶以舒料到他娘会是这个反应。
但他哪里会让他娘拒绝,抓着施蒲柳的手就把盒子往她手中一塞,道:“娘不要也行,赶明儿我直接给扔山里。谁捡到就是谁的。”
“你、你这孩子!”施蒲柳急得脸红。
“那娘收不收?”
叶以舒目光描摹着他娘的脸,细看是鹅蛋脸,微微上挑的眼尾……跟他上辈子的生身母亲长得很像很像。
不过上辈子的父亲母亲联姻后离婚,不久后各自又有了自己小家。自己则在爷奶家养着,保姆带大。
爷爷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为了让他快速成才,他一个人住空荡荡的大房子,每天都有学不尽的东西。
叶以舒想,要让他选一个,还是这辈子的好。
赚钱而已,他又不是不行。
而且应该也不用像上辈子一样,年纪轻轻就为了家族事业而猝死。
施蒲柳完全说不过叶以舒,最后也只能收下。
打开盒子,看见里面躺着的一根银簪子,她呼吸都放轻了。
就这么僵硬地坐在床边,盯着盒子里的簪子看了半晌,看得眼睛泛酸了才轻轻眨了眨。
但好像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滑落。
施蒲柳伸手,恍然发现,腿上的衣角不知什么时候被洇湿成一小团一小团的。
她怎么又在哥儿跟前掉眼泪了。
“娘……”叶以舒无措,他最哄不了这种。
“娘,开门。”
听着门口动静,叶以舒飞快开门。
豆苗站在门口,发丝沾着水。后头是爹,手上还端了一盆热水。
父子俩都收拾干净了。
叶以舒让两人进来,这事儿得他俩来。
“怎么还哭了?”叶正坤进来一看,一下就精神了。
倒是豆苗先注意到她腿上的簪子,张嘴就道:“哇!好漂亮……”
“嘘!!!”施蒲柳一边擦着怎么都擦不尽的泪水,一边狼狈地捂着豆苗的嘴。
见自家爹看向自己,叶以舒才道:“我给娘买了簪子,但娘看着哭了,爹你给哄哄。”
施蒲柳这会儿不好意思了,声音微微沙哑道:“哄什么哄,娘没事儿……只是太高兴了。”
叶以舒见她仔细收好,怂恿他爹道:“爹,你给娘戴上呗。这首饰是给娘的生辰礼。”
“那怎么行,你奶……”
“我送的,我奶要说什么让他找我。”
“可、可是……”
叶以舒不喜欢磨来磨去,便用眼神示意豆苗帮忙。豆苗会哄人,跟他小叔能有一比。
过了会儿,门轻轻被拍响,施蒲柳下意识要收了簪子。
叶以舒开门,一个敦实的小娃娃跑了进来。
“金宝来了。”叶正坤道。
叶金宝先规规矩矩叫道:“大伯,大伯娘。”
然后举着油乎乎的手往豆苗还有叶以舒跟前递,边道:“酥肉,大哥小哥吃。”
叶以舒道:“小心你爹娘收拾你。”
“才不会。”小孩儿眼神纯真,笑得虎牙半露,“大哥哥吃嘛。”
叶以舒揉了揉他的脑袋,没接。要是吃了,到时候小婶又是一阵吵闹。
不过豆苗不管那么多,给他吃他就吃。
礼尚往来,叶以舒给了小家伙几颗糖。
叶金宝在这边跟豆苗玩儿了一会儿,等对面叫人,才不情不愿回去。
他娘不喜欢他跟大哥和小哥玩儿……
叶金宝走后,叶以舒示意他爹把簪子给他娘戴上。
施蒲柳想着自家哥儿跟丈夫累了一天,推来推去就晚了,便也低头。
等到叶正坤退开,她摸摸头上的簪子。又低头不怎么好意思地对着盆子里的水看。
叶以舒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跟着舒坦了。
他娘就是好东西少了,这才戴个银簪子都不敢。
不过这边还没高兴多久呢,外面又闹起来了。
“都什么时辰了,桌上的碗筷怎么还不收拾!一天我没看着,你们就反了天了!”
李四娘的声音一落,叶以舒清楚看见他娘脸色变白。
他心中叹息。
自继外婆家到他们叶家,他娘这几十年的畏惧,哪里是那么容易克服的。
眼见自己娘就要出去,叶以舒站在门边去。豆苗看他哥动作,顿时也抱住他娘的腿。
“还不动!老大家的,你当我死……”
“奶!今日轮到小婶干这些。”叶以舒忽然开门,对着正午门口叉腰骂着的老太太道。
李四娘被他一吓,手指哆嗦着,立马调转了方向。
“老四家的,该你的活儿你是不是要拖到明早上去!”叶以舒抱臂靠着门框,听他奶全然不同的语气,冷笑一声。
还真是逮着弱的就往死里欺负。
他娘立不起来,当他死了不成。
“奶,今日还该小婶做饭。”他又道。
“这个小贱种!”金兰闻声低咒,什么不好的词儿都往叶以舒身上砸。
她没见到她身后叶正松掏了掏耳朵,眼里厌烦加深。只在外面老太婆又说明日还该她做饭时,才立马挂上笑脸,开门出去。
“娘,这不是金宝闹着要睡觉,我才慢了些嘛。”她暗自瞪了一眼对面的叶以舒。
忽然对上那凉飕飕的眼神时,吓得一哆嗦。
叶金宝才从他们这边过去呢,他奶跟小婶像瞎子似的,这鬼话张口就来。
叶以舒道:“我瞧着小婶吃完饭跑得挺快,还以为屋里藏食,吃不惯我娘做的饭菜呢?”
金兰眼见正房门口的李四娘面露怀疑,立马干笑道:“娘,我骗你做什么,金宝他今天在我爹家认了一天的字,吃完饭就困得不行了。”
一听自家小金孙在岳家念书,李四娘就跟那川剧变脸似的,变得极快。
眨眼间,婆媳就亲亲热热,你一言我一语从童生奶奶说到状元郎奶奶。
叶以舒百无聊赖地守着门,见她俩一起钻进灶屋洗了碗出来,这才悠悠离开门口,先一步往灶屋去。
要是让小婶跟他奶先打热水,那是绝对不会给他剩下一滴。
叶以舒深知婆媳俩的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