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江》林平江

3、第三章

　　家里已多时没有这般清爽了，凌霄只觉心情大好。投影幕布上，随意放着当下最热门的电视剧，男女主在飘着花瓣的大树旁深情相望。
　　凌霄窝在沙发里，看着好友请求通过的界面，笑容里有些不自知的傻气。

　　迫不及待地点进头像，意料之外，朋友圈空空如也。倒也不是把她屏蔽了，而是近半年内没有动态更新。
　　这般，反倒在凌霄这里增加了一些神秘感，让她想探究更多。

　　一小时后，凌霄给她发去了第一条信息。
　　【姐姐，到家了吗？】

　　陆招娣刚换上居家服，正在自己小公寓的吧台前拌沙拉。
　　餐桌上的手机响起提示音，她没什么要好的朋友，只当是信息推送，或是男朋友发来的问候。不管是哪一种，都没有让她打开手机的欲望。

　　直至将沙拉盛入碗中，在餐桌前坐下，才顺带看了一眼手机。
　　猜错了，是今天下午的客户发来的。

　　出于礼貌，还是给她回了一个。
　　【到了，谢谢关心。】

　　凌霄的头像是她自己，在北欧旅行的时候拍的，山水有形，小姑娘笑得灿烂，不逊于大自然之美。
　　陆招娣不自觉地，点开了她头像的照片。

　　手机在掌中震动了一下，随即退出了界面。

　　【明天周日，一起看电影吗？】
　　是男朋友孙本阳发来的信息。

　　她与男友，经同事介绍，已经认识了三个月。上月末，刚刚确定了恋爱关系。这是陆招娣第一次谈恋爱，只是因为，感觉到了应该考虑终身大事的年岁。
　　她喜欢将一切都安排地井井有条，不管是家里的物件，还是自己的人生。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情，合适的位置摆放恰当的物件。

　　接受孙本阳，最大的原因是合适。两人的年纪、相貌、工作，貌似都算得上匹配。所以，不妨接触看看。
　　她还不太适应约会的感觉，在此之前，已经拒绝了对方两次邀约。

　　可是谈恋爱，怎么能次次跳过约会呢？
　　陆招娣把握着两人见面的节奏，仿佛是在完成提前制定了计划的任务。

　　【明天有工作，下周六吧。】
　　明天，其实是没有工作计划的，只是想在家中补补觉。

　　这套公寓，隔音太差，楼上又住着两个孩子。每日奔跑吵闹，扰得她好几日没有睡好，甚至出现了神经衰弱的迹象。找过物业，也上楼友善沟通过几次，奈何对方家长素质极差，火药味十足。她不想生事，一时又没有旁的办法了，便只能每日带着耳塞入睡。
　　明日是周末，小孩子白天一般会出去玩，她便能好好休息半天。

　　【好吧，那我买下周六的电影票，晚点发你场次信息。】
　　陆招娣表示可以。
　　他都没有问她爱看什么类型的电影。不过 ，她也不怎么在乎。毕竟，约会的目的也不是真正为了去享受地看一部电影。

　　吃过晚饭，开始整理要发给凌霄的收纳报告。
　　公司的报告都是固定格式的，其中的内容，无非是要根据客户家中的布局、以及观察到的客户习惯和喜好，进行个性化的编辑。
　　她写的很仔细，将收纳建议一一罗列，完成后还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这才发到凌霄的微信上。

　　【凌小姐，如果可以的话，还请给我一个邮箱。我们是禁止私加客人微信的，并且每一份报告都要抄送给公司。】
　　陆招娣没有当场揭穿她的小心思，但也不想因为她而违反工作纪律。

　　凌霄很快将邮箱发了过来。
　　反正都要到了微信，她也不想给陆招娣惹麻烦。信息后面，附上了一个“尴尬”的网络表情。
　　陆招娣没再回了，重新用邮件发送了一次这份报告。

　　凌霄将报告打印了出来，仔细研读。那几幅手绘的房间布局图、罗列有致的收纳建议，无不展现出她的专业和细致。
　　念书都没有这般认真的凌霄，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记号笔在纸面上落下了花花绿绿的痕迹。

　　半小时后，凌霄用微信传了一张照片过去，是那份被自己“钻研”透了的报告。
　　随后，是一条语音：【姐姐，明天可以请你吃饭吗？关于这份报告，还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不多时，对方的语音请求便发了过来。
　　凌霄接起。

　　“凌小姐，哪些地方有疑问，我给你解释一下。”
　　陆招娣很少碰到真的能够去仔细研究整理师收纳思路的客户，所以当凌霄提出疑问时，立马想为她解决。

　　凌霄不愿表现得过于着急，这次约不到她，下次便创造别的机会。于是，两人便在电话里探讨了一下。凌霄本也是没事找事，想寻个机会接触她罢了，没想到陆招娣一丝不苟地将她提出的疑问认真解答了。

　　“整理的本身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所以，凌小姐，还是要以自己的习惯为主，不用一下子刻意去改变。”
　　陆招娣听出来了，现下的凌霄过于关注收纳技巧，却忽视了自己本身的需求。

　　电话末尾，凌霄仍不死心，问了句，“出于感谢，可以请姐姐吃饭吗？”
　　“不好意思，我最近没有时间。”
　　拒绝的声音和陆招娣那清冷的风格如出一辙，凌霄没有太大的失落，因为不在意料之外。

　　凌霄能够接触到陆招娣的信息太少太少，那张微信头像，是她的剪影。凌霄偷偷保存在了手机里，和在她干活时偷拍到的一张照片，存进了被命名为“L”的新相册中，一品再品。

　　那些真正想见的人，终究会再见的。

　　周三，肖叔准时出现在了香楠大学的门口。他家这位小姐，自由散漫惯了，打小开始，但凡要做点坏事，就让他打掩护，两人情分很深。肖叔对她，比对自家的宝贝儿子还好，凌霄也拿他当长辈对待。

　　“霄霄，这里！”
　　一米八的魁梧个子，手里举着个半大的粉色小狐狸玩偶，兴奋地冲着走出校园的人群呼唤。

　　凌霄尴尬地要命，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肖叔，快上车！”
　　还把她当个小孩子一般，她都已经二十了。

　　上车后，“小狐狸”被塞到了凌霄的手里。肖叔一脸得意，“这玩意，太难买了，正版的啊。”
　　“谢谢肖叔！”凌霄不愿拂他心意，一脸欢喜。这玩偶，着实可爱。
　　上大学后从家里搬出来以后，她与肖叔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小姑娘长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小天地了。这让这个身型庞大、心思细腻的老管家，有点小失落。

　　车子在苏城的主干道上飞速行驶，距离晚高峰还有一点时间，肖叔在指定时间将凌霄送到了酒店。

　　兄长凌云已经半接手了家里的生意，每日忙得脚不着地，时不时还因为要谈业务、促合作的关系，天南海北地飞。即便如此，凌家还是每月争取组织一次家庭聚餐。

　　推开包间大门，大家都已经到了。凌云招呼她坐在自己旁边。

　　“哥。”凌霄长大后，便不再像小时候一般黏着哥哥了。
　　“霄霄，哥这次回国，给你买了些护肤品和包包，实在太赶了，没来得及仔细挑。我已经让司机搬到肖叔车上去了，你带回去啊。”凌云为她布菜。

　　“你就宠她吧，你老妈我，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范若娴知道兄妹俩感情好，但仍忍不住揶揄，怕小女儿恃宠而骄。

　　“哎哟，妈妈，您不是有老爸嘛，您就算要天上的星星，老爸不也得想办法给您摘下来么？”
　　一句讨巧的话，既为哥哥解了围，又赢得了父母的高兴。一家之主凌天华冲她眨了眨眼，示意她别坑自己的老爹。

　　凌霄夹了一只大虾，用湿巾擦拭了双手后，仔细剥好，递到了范若娴的碗中，“妈咪，吃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嘴上虽然这么说，眼角的笑意却是藏不住的。

　　“我要感谢妈妈为我推荐了一个很专业的收纳师。不过，她真的好难约呀，能不能让王姨帮忙再去打个招呼？”
　　自周六之后，凌霄已经多次打电话去陆招娣所在的那家公司预约她的服务了。可是客服告诉她，陆招娣的预约已经排到了两周之后。

　　范若娴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愿意主动去花心思收拾自己的屋子，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行啊，你王姨和他们公司的人熟，我帮你去说说看，你想安排什么时候？”

　　“嗯…这周六吧。”凌霄心想，一周时间，家里变乱了一些，也是情理之中。

　　第二天，陆招娣便收到了公司的排班更改信息：周六，滨江壹号，凌霄，二次客户。
　　有钱人，就是任性，这才过去一周不到，就已经开始约下一次了。不难猜测，一定是和公司里打过招呼，不然公司不会在她每月只休息一次的周六随便排班的。作为公司里的金牌整理师，她的客户质量一般都很高，时间也较其他整理师更宽裕一些。

　　还好，孙本阳预约的电影场次是晚上八点的，来得及在工作结束之后赶过去。

　　周六一早，凌霄罕见地没有睡懒觉，将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的，迎接那人的到来。这日天气不好，阴雨绵绵，整个天地间，仿佛都湿答答的。

　　八点半，门铃响起。
　　夏末的热度隐于几日前的最后一场惊雷，陆招娣携初秋的风雨而来。今日她穿的是米色休闲亚麻西装，配了一条浅灰长裤，素雅、简约，也映衬着主人的疏离。

　　“阿嚏……”一进门，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昨晚又没休息好，此刻她的头闷闷得疼。

　　“外面有点冷。姐姐，你先坐会，我去给你倒杯水。”凌霄把她拉进来，顺手带上了门。仿佛两人已经认识了很久。
　　陆招娣眼圈有些发青，出门前，她已经吃了一颗止疼药，但似乎效果不大。手臂上短暂停留了女孩子掌心的温度，她有些不习惯，不着痕迹地抽走了。

　　凌霄没有为这么快就有了第二次见面做解释，反而给自己扯了个借口，“又要麻烦姐姐了，我简直就是个生活废物呢！”

　　陆招娣听她自我贬低，有些无奈。也不知自己何处入了这小家伙的眼，这一周来，时不时会收到她的信息。

作者有话说

　　那些真正想见的人，终究会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