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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面对卢霜的讥刺,吕辛忽的想起,圆无师傅曾暗讽她娘是暗娼,是否人的宿命就是无法变更呢?
      还来不及过多惆怅,戴雪已喊她出去练习。
      这天,戴雪和其他人叫吕辛换上戏服,看她的神韵姿态,其他小姑娘纷纷惊叹:“天啊!这小师傅的身材,怎么这般叫人嫉妒?”
      这话倒是不假。
      吕辛虽长期茹素,体态轻盈,但说来奇怪,也许是因为年轻,鲜艳的花朵无法被尼姑袍子困住,只是遮掩住了婀娜多姿的身形。
      唱戏的姑娘从小同吃同住,对彼此知根知底,这回都围着吕辛这个生客的戏服造型大加点评,倒把吕辛弄了个大红脸。
      戏服轻薄,粉色的一身格外娇嫩,让人一眼就能瞧清内里风光。
      戴雪禁不住眼红,酸道:“这二两肉长在尼姑身上有什么用?”
      吕辛不明所以,只听得其他小姐妹讪笑得更加厉害。
      “这光头一眼扫去,就让人半分听戏的兴致也无!”戴雪说着,又自装饰的头面里拿出发饰和发套,径直往吕辛头上一罩。
      吕辛十分不自在的看着镜中自己的新造型,忽然从一个出家之人变作长发飘飘的少女,让人陌生之余又惊慌。
      她忙将发套扯下来,想恢复从前的模样,戴雪却抬出曹班头来压她:“赶紧戴好!如何能以你的本来相貌登台?你是想要客人来砸场子吧?”
      吕辛仍在犹豫。
      戴雪便向曹班头告了状,说吕辛跟自己对着干,不听从教导。
      曹班头当然不会姑息吕辛,索性指着她的鼻子骂:“如今还能由得了你吗?我告诉你,不光这发套你必须戴,头发也必须得留长……”
      见吕辛张口要驳,曹班头又威胁道:“你若是不听,卢霜也别想留在这儿!”
      吕辛正踌躇中,曹班头打完一巴掌又给一甜枣:“只要你能唱到客人满意,等我再培养出一个像卢霜那么优秀的台柱子,我也不再强留你。你知道的,许多客人都是为了卢霜而来,如今她唱不了戏,生意说不定会变差,但如果我打出尼姑唱戏的噱头,说不定会引来更多客人。你仔细回忆下,在你情况艰难时,我是不是二话不说收留了你?如今我情况艰难,卢霜亦是如此,难道你要见死不救、以怨报德?身为出家人,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曹班头的一番话占尽优势,吕辛根本不知如何招架,只能弱弱的说:“可是……可是贫尼也不会唱戏,就算贫尼真的登台,能留住多少客人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人嘛,都是好奇的,尤其男人更是喜新厌旧。这尼姑唱戏的噱头一旦打出去,我这余音楼呀,生意只怕会更好!你就大胆唱,本也没指望你能唱得有多好。”曹班头呵呵笑道。
      卢霜听完更是云里雾里。
      曹班头又劝道:“如今只是权宜之计,你就先委屈一阵子吧。毕竟佛祖说的,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何况我这又不是地狱,说不定小师傅你受享一阵,就不愿回去过那青灯古佛的生活了呢。”
      “曹班头切勿胡言乱语。吕辛生来是尼姑,至死都是都是,绝不会有还俗的一天。”吕辛敛容正色,打断他的妄言。
      “那不就结了,只是留个长发、唱一阵子戏,小师傅既然绝不会被动摇,又何苦一直推辞?”曹班头诡辩一番,说完吕辛无可辩驳。之后,他又让戴雪抓紧时间传授技艺,届时必得让吕辛一炮而红。
      曹班头深谙做生意之道,话早已派人放出去了,说是余音楼招揽了一位身份穿梭于红尘内外的戏子,因渴望度化世人,才会舍弃佛祖而入了伶人的行当。而这位小师傅更是色艺双绝,定会令人见之忘俗。
      这一顿吹嘘自然引起了京中各位达官贵人大大的兴趣,十分好奇曹班头是从哪儿谋来了这么个人才,而那位小师傅出身的姑娘又是否会有着和传统戏子截然不同的风情?苦思之余,都暗下决心定要来见识见识。
      就在吕辛日夜苦练时,她并不知道关于她的议论正在那么多富贵闲人间热火朝天的展开。她为了卢霜的性命前途不得不暂时背弃佛祖,而在城中逍遥快活的贵人们正摩拳擦掌,亟待欣赏她于窘态下迸发的风姿。
      原来一个人的苦楚竟然可以为另一群人贡献茶余饭后的片刻取乐。
      晚上回房歇息时,曹班头命人在吕辛床头放置了绢布所制的里衣,吕辛并不领情,将那衣服放置到衣柜,仍旧取出自己的粗麻衣服准备换上就请。收拾间,她无意在细软中翻出了一块玉佩,这才想起当初在国公府的救命恩人离开时遗下了这枚玉佩。
      碧绿色的圆形玉佩,缀着红色的绳结,上有裂纹,着实不像权势滔天的督公所拥有。玉佩中央刻着一个隶书的“郢”字,并不是本朝所风行的小篆字体,这块玉佩,应该是块陈年旧物。
      既然是督公的东西,如今一报还一报,自己是不欠他了,而这玉佩也理应物归原主才是。
      但督公身在东厂,上次余音楼的那出闹剧过后,他势必对余音楼生了戒心,将来也未必会大驾光临。如此说来,似乎也不大可能有再见的机会了。
      吕辛收起玉佩,再不去想这些无用之事。
      随着一月之期的逼近,吕辛日渐紧张,害怕自己初次登台就会搞砸。她也将心中忧虑说与曹班头听,谁知曹班头根本不以为然,还叫她千万放宽心,就算到时候她的确表演得不尽如人意,那位主顾也多半不会计较。毕竟,以他的身份,并不适合过于沉浸欢愉声色中,更不要提因此去苛责戏子。
      吕辛自然问道:“那位贵客是谁?”
      曹班头这回倒是答得爽快:“新任的谢国公。”
      吕辛一怔:“谢国公不是去世了吗?”
      “所以说是新任的谢国公。”曹班头解释道,“是先头那位国公爷的庶弟。皇上怜恤谢家的遭遇,便将国公之位令那位庶弟承袭,还给了许多额外补偿,如今,国公府的声势正在恢复呢。”
      庶弟?
      吕辛立刻想起她为谢世子守灵那夜听到的那声“大哥”,当时他们兄弟筹谋着要杀督公报仇,如今一人仙逝,另一人承袭爵位,怎能叫人不心生感慨。
      “这些高门贵府里的人事变迁咱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是铁打的国公府,你只管唱戏便是。”
      “那位新任的谢国公因何要看戏?”照说国公府新近总被祸事笼罩,这位国公爷如何还有兴致听戏呢?
      曹班头意味深长的笑道:“听闻是过四十岁的寿诞。虽然是件喜事,但国公府才遭逢了几桩不幸,但也不适宜大操大办,怕老夫人触景伤情,因此只简单请了几桌客人,然后让余音楼去唱几出戏,热闹一会子便算了……所以你看,就算你唱的不够精彩,这位谢国公也不会因此降罪于你的。”
      吕辛点头,这才会意过来。
      曹班头又自顾自的说道:“但你还是得尽全力唱好。听谢国公说,他亦邀请了那位督公,想要修补国公府与东厂的关系,能够化干戈为玉帛。”
      “是吗?”吕辛随口问了一句。
      “嗯,我瞧着,你和那位督公是不是旧识?”曹班头状似无意的打探。
      出家人不打诳语,吕辛装作未听见,便自去练习了,倒引得曹班头更是心生疑窦,但怎么想都觉得这二人八竿子打不着,多半是自己多心了。
      转眼便到了谢国公谢友善寿宴宴客的那一天。再次踏足国公府,吕辛真觉得自己如做了一场梦。上次所见的白灯笼全部换成了红灯笼,白布条亦变作大红色,生怕不够将喜气突出得更为显眼。
      此时已近深冬,虽枯枝残树、万物凋败,但国公府富贵的气象却是不变,他们进来这一路上看到仆人几乎是不停歇的在将客人所赠的寿礼搬进府内。
      听戴雪所说,上次他们来国公府,老夫人精神头甚好,还亲自拜见过,唱完戏还有赏赐,但这次主持寿宴的那位听闻是新国公爷的夫人,并不见老夫人的影子,听说依旧是卧床不起,看来仍未从之前的打击中平复。
      国公爷夫人吴氏初次当家做主、主持这种大场面,唯恐被人暗笑了去,因此也不多留他们,只令她们首先去搭台准备,等到唱戏时务必要做到技惊四座,万万不可丢了国公府的面子。
      众人当然是齐声应好。
      待众人退下,戴雪不禁白了一眼,抱怨说:“小家子气的!这位夫人也不打赏打赏,要知道老夫人在时可阔气多了!”
      其他姑娘也闻声说是,都略有不满。
      “小心祸从口出!”曹班头瞪着戴雪及一班姑娘,“如今国公府换了天地,你还当是从前呢!都跟吕辛学着点,少说话多做事!”
      戴雪不忿:“曹班头你也太偏心了,我倒要看看,你寄予众望的小尼姑待会儿在戏台上如何回报你?”
      正拌着嘴,忽听得小厮前来向吴氏禀告:“启禀夫人,督公为国公爷贺寿的礼品已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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