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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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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紫色闪电扭曲的瞬间,巨大的广告牌从高楼垂下,伴随着轰鸣的雷声,城市广场的地表被砸出一道大口径裂痕。
漆黑的幕空中,电闪雷鸣,分裂的支条触手般蔓延低空,云层白着脸,声浪层叠。
急促的雨幕下,肉眼可见度异常之低,聒噪的车笛声此起彼伏。黑灰的天气和绵延的红色灯海构成了天然的低像素滤镜。
点点绿色在模糊的色块中艰难移动,车流缓慢的移动。街面的商户开始陆续的泄水,屋檐下站满了躲雨的行人。
两边高楼林立,人海车流,整个城市被束缚在一种压抑之中。
网上,反常的天气引起了热讨,很快就突破了爆字。
媲美灾难片现场的视频大为流传。
[救命,今晚的天气好吓人啊!]
[哪位道友在此渡劫!]
[我还在外面,现在根本回不了家,怎么办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家都没了好吧,都被淹了!]
网上的帖子一层一层回复的飞快,面对恶劣的天气,一种名为惊慌的乌云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沉甸甸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警笛破空,呜咽着传遍大街小巷,大雨之下速度不减,干道上的车辆纷纷拐角,避让咆哮的铁兽,十几辆警车打头,后面跟着几辆黑色白牌小轿车,在雨幕中疾速驶向城外。
*
明川城郊,下水镇普旺村。
村子的宁静被暂时打破,警灯的闪烁犹如一把重锤,释放出危险的讯号,村子里的人都显得凝重,僵硬而阴沉,恐慌怀疑的种子悄悄滋长。
下沉的天空,雨水倾倒在田间,田里韬禾被淹没,庄稼的残体漂浮在水面上,青色芽苗中,掺杂这一些肉粉色的物体,埂上的泥土中,陷落凌乱的手掌印。旁边是五具尸体。
一家四口,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
“往后退,往后退,不要靠近现场。”
乡间的公路上挤满了围观的群众,辅警提前到来,在正方形的田埂上围满了警戒线。
市局公安很快控制了现场,法医和刑警队现场进行了初步的勘察,由于大雨的原因,许多痕迹都被破坏,野生的地理环境给工作带来了不便。
公路边,在看客与公安之间,有第三种看似立于其中,实则置身事外的人。水雾朦朦下,身穿黑色唐装的男人撑着一把木骨伞,雨水顺着伞面滑下来,在周围溅起了涟漪。红丝绸发绳盘结柔顺的青丝,高高的束在脑后。手腕的白和腕间乌木佛珠的黑是人间至纯至净的两种颜色。
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对无边框方形眼镜,狭长眉眼烟波流光隐蔽。薄唇泛着一点红,指节细长润泽如白玉,间中捏着一根纸棒。糖果和牙齿碰撞出轻响。水果的甜在口腔蔓延,中和了鼻息下淡淡的血腥。
“妈了巴子!”老秦从田里跳上来,嘴里忍不住怒骂。
“他娘的真是个畜生。”这名从业二十年的老刑警,所有的素养在这一刻统统喂了狗,男人适时远离他,避开了飞溅的泥水。老秦身上的雨衣湿透了,紧贴着身体,上面还有一些不可言说的痕迹,小徒弟跟过来为他撑伞,老秦脱下雨衣夹在胳膊下。
这是本月第三起杀人剖尸案。
和之前的一样,基本上没有找到证物,证据本身就是那死去的一家五口。
凶手手段极其残忍,一家五口,无一幸免的全被割.头,创口分布不平,尸体无一完整,似乎是被野兽所伤,凶手惯例对受害者的身体器.官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切割撕扯,受害者孕妇肚子里一出生的孩子也被凶手恶意剖开,以脐带缠身。一家人的胸膛都大敞,内脏混着泥土,漂浮在稻田里。
好几个警察受不了直接吐了。
稻田里的水都溢出来,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遗漏的内脏。
“第一目击者是村里的书记,他来的时候,死者还有气息。”饶烈褪下手套,怀中的袋子里装着一些泥土的样本。老秦打开手电,黑色的泥土附着在一层半硬半软物体上。
“什么东西?”
“根据上次检测报告显示,应该是某些动物的皮肤,但是上面附着了一层矿石”。饶烈回想了上次案发现场留下的证据,不出意外,今天和上次发现的应该是同种物质。
明川是临海城市,以新科学技术和经济为主要发展产力。土地平坦,地域广幅,这样的一座超级城市,每一寸土地都寸土寸金,市内根本没有矿场的存在。
矿石的来源,只能是从外地运进来,最大的嫌疑,就是周边地产建筑修建工地或者炼化厂。
“重谙,你看看。”老秦看向一旁。
黑衣男人隔着透明袋磨散了泥土,细小的金石锋利无比,硬度上乘,摸在手里袋子上留下一道划痕。
“怎么样?”老秦格外心急,等着男人的回答。
“鹿吴。”语调慵懒,男人思考片刻,继而松开手,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
饶烈眉头紧皱,有过一丝不可置信的表现,看着男人不做声。
老秦也是默不吭声,脑子里将明川的地图想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有那个叫鹿吴的地方。
法医已经将五人的尸体全部装好,身下的内脏还在继续打捞。
“搞什么东西吗?什么活也不干,净说这些没有用的。”小警察嘟嘟囔囔的,对于空降的男人已有诸多不满。
“说什么废话,有这功夫还不下去干活。”老秦冲着小警察的后头就是一下,“过去,帮他们处理现场去。”
小警察如丧考妣的下去了。
饶烈手中的蓝色文件夹简短的登记了死者的信息。“死者,普阳村村民李达一家,李达,男,43岁。何秀莲,女,40岁。李春燕,女,13岁。李春华,男,8岁。胎儿,八个月。”
“玛了个逼.的,要是给老子抓到这个畜生,我一定把他干死。”老秦单手叉腰,愤懑的怒气四处流窜,嚼碎了一口铁牙,一口唾沫星子呸在地上。
酸甜的草莓味在口腔迸发,重谙看了他一眼,不语。
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老书记捧着一杯热茶直哆嗦,厚重的塑料膜模糊了外面的人影,来来往往,蓝白交叉。明亮的灯光打在侧棚上,无端的生出些诡异。
老人眼神呆滞,显然还没有从惊吓中缓神,一丁点声音就能引起他的尖叫与颤抖。
他的面前,是两个年轻的公安和一个短发干练的女人。
女人一头红发,黑色的皮衣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纤长的手里把玩着半截残缺的玉章,倚靠在后边的桌子上。
“请回忆下当时你看见的案发现场。”
老书记猛地睁大眼睛,后怕的摇摇头,表达出最直观的恐惧,他不愿再回想当时的景象。
他是案件的第一目击者却不是第一报警人。
村子里晚归的本家看见了躺在公路边被吓晕的他,匆匆忙忙报了警,辅警到了现场才发现,事情比想象的更加恶劣。
“我不记得了。”老人努力回想,但是有关今晚的记忆总像被蒙了一层面纱,他始终想不起来。过度的回想还会加剧头部的疼痛,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潜意识里的他在对自己说,不要想。
“能再努力想想吗?”这可能是案件的重大线索,到目前为止,老书记是唯一一个和凶手有过接触但是生还的人。小公安有些着急,在极度缺乏证据的情况下,老书记是他们最重要的线索。
老书记手腕上有两道划痕,就在动脉上方一点,不深,刚刚破了皮。
“刚才你说,在你发现的时候,凶手还没有离开,你看见他的样子了吗?”
老书记深深皱眉,仿佛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泛白的嘴唇上下蠕动,口腔干涩似灼烧,喉咙痛痒。他捧着杯子又喝了几口,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随着回想,他越发的心悸。
事与愿违,老书记依旧是想不起来了。然而,在他醒来的一分钟内,嘴里还一直嘟嘟囔囔,放过我,救他们,还活着之类的话。
对于老书记的证词,询问的公安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前后不过十几分钟,反常的变化不合理,有理由猜测,第一种老书记真的不记得了,另一种,就是他看见了凶手,并且认识凶手,出于对凶手的保护,他选择装失忆,故意用假象来蒙蔽公安。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那么老书记的演技未免也太好了。
然而,暗地里两位公安都更倾向于后者。
老书记咽下口中的热水,黝黑的皮肤褶皱在一起,手背只剩一层薄薄的枯皮还有几块斑,背脊佝偻,资料上显示他已经在这里当了几十年的书记了。
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前段时间才坏了身体。
女人盯着老书记的后脑勺,一点一滴如芒在背。老书记敛下眼眸,短碎的头发里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汗,握着茶杯的手臂渐渐收紧。
*
“秦局。”
外面到了收尾的节点,老秦一行人掀开帘子,转到帐篷里。
公安干员将记录表递给他。
“老大。”女人喊了声,走到重谙身边。那种压迫感终于消失,老书记撑着颤抖的身体,缓缓的站起来。
“没有发现啊。”记录表里面什么能用的都没有,老秦眉头一皱,啪的一下,将文件夹扔到桌子上。
除了来打酱油的两人,其余的人都噤若寒蝉。
“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老秦眉心聚敛成川字,手里带过的案子有多少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老书记的陈词并不能说服他。
他甚至还有第三种微乎其微的怀疑,老书记有没有可能,就是凶手呢?
“我是真的,警察同志,我脑子里啊,那些个画面,是真的看不清,想不起来。”
老书记就是这么一副我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让人无可奈何。
老秦气笑了,手指扣着文件夹,点点头,“行,那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们再好好聊聊。”问不出来东西,但是老秦并不打算放人。
老书记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还是保持沉默,跟着公安一起回去了。
老书记的家人在外面等着他,公安没让人靠近,老书记远远地看了眼他的妻子,然后钻进了警车。
度磬和重谙对换了眼神,两人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然后在开上大路的时候和警车沿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秦局…”
“不用管。”
后视镜中红色的尾灯慢慢消失。
大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