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木头 ...
-
“……”
楚云端缓缓抬眼，审视着曲襄的表情。
曲襄鼓足了勇气直视楚云端，在身侧人压迫十足的眼神下，硬抗着眼皮都没动一下。
人有时就是突然会任性一把，对于曲襄来说，这就是现在了。
大概是……晋升元婴给予他的勇气吧？反正横竖不会被掌门师兄一剑砍死了！
“……好。”楚云端两手攥紧，识海中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波浪。
避无可避。
楚云端一挥手，长袖飘飘，下一刻，二人便出现在一片雪白的寒冷洞府中，相对而坐。
回到这个洞府，对曲襄来说，就像……回到家一样。
严格来讲，他真正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光，大部分都是在这个洞府中度过的，归问峰也只待了一年半载。
“掌门师兄，你能使用遁光？”曲襄手抚摸着石壁，其上的崎岖之处和记忆中仍一模一样，这让他的心安了安。
掌门师兄异于寻常的反应总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楚云端摆手，放下莫归识，垂首道：“并非不能使用遁光，只是会分出一丝神，影响我压制识海中暴.乱的灵气罢了。”
“原是如此。”
我还打算用自己的遁光带你过来呢……曲襄略感失望。
“我该怎么做？”楚云端趺坐石床上，姿态端正，神情严肃。
“放开神识。”
曲襄一边说着，闭目凝神，调动识海中的阴阳竹，不到一息的时间，识海上空便出现了金光璀璨的玄妙仙体，一般元婴修士见了，也是头晕目眩，辨认不得，这几个字合起来即为：“诸天太极，阴阳轮转！”
太极阴阳图轰然张开，恰好罩住了二人，阴阳图笼罩之处，原本自由肆虐的阴阳灵气瞬间乖顺亲人，规规矩矩地顺着太极阴阳图的心意而转动。
这惊扰天地本源的变化，不过是太极阴阳图的余威而已。
楚云端一言不发，阖上双眸，放开了自己的识海。
太极阴阳图在进入楚云端识海的一瞬，停滞了片刻，在曲襄意念的驱动下，方才全部进入楚云端识海，远远避开悬挂识海之上的枉断肠，不情不愿地铺展开来，成了这识海中的“新天”。
“师兄，运转灵气，不要刻意压制那部分阴阳之气。”曲襄出声提醒。
随着楚云端逐渐开始运转的灵气，从来都静止的太极图，其上竟然出现了一个刻满了古老符号的阵法，阴阳图的每一处变化，识海中阴阳气息便随之而动，一点点地安静了下来。
“师兄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更复杂。”曲襄思忖半天，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怪不得掌门师兄质疑阴阳竹的作用。
他识海中的阴阳灵气何止是暴.乱，简直是杀气四溢，一刻不用阴阳图调理，随时会把这识海捅穿。
于是因为楚云端练的杀剑，修的又是杀剑一门中最决绝的杀剑极道，杀尽一切，九九归一乾天劫残留的气息裹挟着暴乱的阴阳二气，再被其浓郁精纯的杀气影响，造成了这种连自己也杀的阴阳气息。
真是杀剑之极啊……掌门师兄的求道之心坚定到了这个地步，反而成了现今最大的麻烦。
不过，杀剑都修到杀自己的地步了……掌门师兄成就天人还差甚？
情？
曲襄立刻联想到楚云端去找谭暮之事，加上大燕京城的对话与镜花缘中韩坤提及的女子画像，更加确信了自己的观点。
虽然自己是红娘道人，也不能帮掌门师兄直接与那位女子牵红线，有违职业道德……也不知是怎样的人能让掌门师兄斩不了情道。
曲襄的思绪越飘越远，一半神思与阴阳竹相连，替楚云端调控着其识海中阴阳灵气，一半神思则替楚掌门考虑起了情道一事。
他尤清晰记得，十年前门内百年大比，那方小世界中，楚云端刺出那一剑，问出那句“你是谁”时，袖上的那柄拙劣的刺绣小剑。
是那位女子绣出的吗？
曲襄及时止住神思。
不对啊，他关心这个干嘛？他又不是楚云端的专职红娘，掌门师兄肯定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情障，不然也不会主动去找花闲阁阁主……
他很快给自己找到了正当的理由。
作为师弟，为师兄考虑终身大事；作为乾清长老，为门派未来考虑掌门晋升之事；作为兼职红娘，履行自己让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终极理想。
“能处理吗？”楚云端蓦地开口，打断了曲襄的遐思。
“……能。”曲襄很快给出自己的答案，“复杂，但并非不可解。”
“这半年，我会借助太极阴阳图先把你识海中杀气最重的阴阳气息磨掉……这个时候它就不会灼烧元神了，但仍有余孽。”
“好。”楚云端答得干脆。
“随后师兄你需要用上数年的时间将这特殊的阴阳灵气化作你杀气的一部分，每一个月来找我一次，我会试着将这阴阳气息与你的本源气息进行融合。”曲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此事并无前例，但他根据自己的认识与对阴阳大道的理解，总结出如此一个有一定可行性的办法。
其中最大的阻碍大概是，为了处理这阴阳气息，掌门师兄无法闭关，至少一个月见曲襄一次；亦无法全心磨练自己的杀剑，将花费更多的功夫在磨灭阴阳气息身上。
曲襄自身倒无所谓……一则阴阳之道更注重体悟而非磨练，二则他如今接过太清掌座的权力，今后也必将越来越忙碌，加上成就元婴前立下的传道天下的誓言，对于闭关并没有太大的需求。
“就这样？”楚云端似是不大相信。
“自然不是。”曲襄唤回阴阳竹，“这股阴阳两气自九九归一乾天劫而来，自身已有了天人大能的气息，有一定的灵智，再受师兄你的杀气影响……实际还有更多考量之处。”
比如太极阴阳图不能在楚云端识海中待太久，否则必然激起强烈的反噬，到时楚云端就未必能压制得住了。
“嗯。”
楚云端点点头，神经明显没有会议时那般紧绷了。
转而打量起曲襄，问：“你这身道袍……一直不换？”
曲襄……曲襄含恨饮血。
不是他不换，是没钱。
“非也，只是师弟没有更合适的衣物罢。”
“师弟只有这一件道袍？”
“同样品质的，还有一件白色的……只是不大喜欢，便收进箱底了。”曲襄答得一头雾水。
“也是，太清殿空闲了这些年，宗门给的灵石的确不够，改日调整一下。”楚云端顿了顿，“我这里有件早年做的道袍，一直没穿过，你可以先收着。”
他手上随即出现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衣道袍，只是布料上隐有灵气浮现，彰显着它的品质非凡。
蓄谋已久……绝对是蓄谋已久。
曲襄满脸黑线地看着楚云端捧着的道袍，那布料就差把“我是新的”写在表面了，嘴唇张了张，一时不知怎么回话。
突兀如此的转移话题，他还是首次在楚云端身上看见。
所以掌门师兄铺垫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给他这件道袍？
可是这算什么？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为了魔劫做准备而特意给师弟选了一件他最爱的青衣道袍？
掌门师兄是有多想要他成就天人啊！！
曲襄心里越抓狂，脸上越云淡风轻：“师弟谢过师兄了。”
接过道袍，展开一看，他竭力控制嘴角不抽搐。
尺码和自己严丝合缝的衣服师兄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早年做的”四个字说出口的。
即便如此，他仍是略施小法，换上了这身道袍，满意地薅出拂尘，摆了摆。
果然一分价钱一分货，掌门师兄送的道袍就是比宗门发的好。
“师兄若是无事，师弟便先行离开了，记得明日亥时，我仍旧过来。”曲襄起身，准备离去了。
既然掌门师兄的伤势已经有了数，也就没必要过于担忧了。
太极阴阳图这番调和，至少已过了三个时辰。现在恐怕天快亮了，也就是说，快到明天了。
他还和门内著名的凶人，詹月华詹长老有约，不曾也不敢忘记。
楚云端阖眼，吐纳，权当默认了。
曲襄转过身，遁光一现，便已至游月峰顶。
眼前还是那处眠花卧柳之景，宫装女子躺在血红的花海间，颇有雅趣地自饮自酌。
她招招手，耳畔青铜小剑叮当：“曲小友来啦，随便坐。”
曲襄也就从了她的话，几步走到距詹月华不远的石块处，一摆长衫，盘腿坐下。
“曲小友去哪儿了呀？怎么还换了身衣裳？”詹月华喝到兴致处，一眼就看出了曲襄身上微妙的变化。
当然，曲襄把这归功于这道袍布料还萦绕着的亮眼灵气。
“在斩天峰待了一会儿。”曲襄不好说楚云端受伤之事，囫囵带过，“衣服是师兄给的旧衣服。”
楚云端都这么说了，他索性也厚着脸皮，称之为“旧衣服”。
脸皮薄的他选择闭上眼，接受詹长老的日常调笑。
詹月华抿了一口酒，面上阴晴不定：“楚凶人还有心了……”
“对了，曲小友都晋升元婴了，不若与我比试一番？”詹月华眯着眼笑，想是期待已久。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木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