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兼职红娘》未堪的

63、问道

　　“师兄去六道轮回之镜又是为何？”
　　既然楚云端不问，曲襄干脆主动出击。

　　“找你。”楚云端答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曲襄：“找我？找我何事？”

　　楚云端神色自若，从体态到表情到语气都是一本正经，一气呵成地说：“曲长老身为乾清嫡传，身负重任，还是要把重心放在修道身上才是。”

　　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曲襄基本能猜出来。
　　爱徒之心人皆有之，但对徒弟的教导也不可事事亲力亲为，反而会误了他的道心。
　　如此简单的道理，曲襄知道，原身呢？

　　原身现在对萧枕寒又是什么情感？
　　曲襄不知。
　　但若是还处于他记忆中的状态，原身又是如何修成元婴的……

　　以《上清乾清阴阳真经》的要求之苛刻，他不信原身能度过成婴的天劫。

　　“不要忘记你的身份。”楚云端提醒。

　　一盆冷水倾倒而下，把曲襄泼了个透心凉。
　　他轻轻垂首，披散着的发丝顺着肩部滑下，落在腰间，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盘坐的腿上，无意识地抓着丝绸质地的青色道袍。
　　哪怕幻境里过去了百年时光，掌门师兄的洞府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啊。

　　“是。”

　　乾清嫡传，太清掌座，归问长老。
　　他都记得的。
　　包括那个曾经和楚云端签订的不平等丧权条约，也记得清楚。

　　原来掌门师兄找他是为了这事。
　　曲襄自嘲地笑。

　　“如果没事，便回去吧。”楚云端下了逐客令。

　　曲襄没吭声，从石床上下来，遁光一闪，回到了归问峰。
　　或许他应了一声，但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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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楚云端这么一问，曲襄亦是无甚心情在幻境里到处晃悠了。
　　回到归问峰，仰天而望，炽阳烧眼，无风无云，竹林茂盛，水声却安静。
　　意外地，萧枕寒没有第一时间出来。

　　身上的青色道袍想是楚云端给他换上的，曲襄并未脱下，不穿白不穿，这个布料做的道袍，除了在幻境估计也没机会穿上了，不如让自己自在些。
　　在某个便宜徒弟出现于自己身后的那一息，他便转身，及时阻止了自己不想看到的场景出现。

　　“师父今日可算回来了，让徒儿好等。”萧枕寒照常行礼，嘴角带笑。

　　曲襄面色苍白地颔首，道：“你且回去吧。”

　　“师父？”萧枕寒一眼看出曲襄的表情不大对，“可是掌门又和你说那些话了？他这么逼着你，哪是为了你的道？”
　　“乾清嫡传哪里是你能选择的？分明是……”萧枕寒说到此处，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消了声。

　　曲襄的沉默给了他回答。
　　又……所以楚云端不是第一次这么提醒原身了。
　　曲襄一面整理自己乱如麻的思绪，一面往太清殿走：“为师不想说第二遍。”

　　青衣道人挥挥拂尘，长袖带着清风，一步一步，似乎把一切都带进了太清殿。
　　只是这次的青衣道袍，不似以往的飘逸灵动，反而比以往沉重了些。

　　见曲襄是真的动了气，萧枕寒不再多言，怅然若失地立在原地，雕塑一般。

　　回到起居之所，曲襄在空荡荡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又转出了房间，走向了后山。
　　大片大片的青葱竹林，长在人造的一些怪石之间，中间埋藏了多少回忆。

　　可这里再没有稻香村了。

　　他心神一动，无数竹木在顷刻之间被斩断，一棵一棵地飘向空中，被无名的气息切割成整齐的形状，一根，一根，插入地面。
　　做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消耗灵力，不过是机械地组合罢了，操控的也并非生机强的生灵，但曲襄在造完竹屋后，却罕见地感受到了疲倦。

　　走进去，竹屋还是旧日的模样，干燥的被窝，桌上摆着形制粗糙的茶盏，地上零散还有几块木制的小玩具。
　　后山虽没有棉布之类的物品，但以元婴修士的灵气，从其他地方摄取元素凭空造物已不是难事，何况他还是专攻此道的阴阳之道修士。
　　这是他凭借着记忆打造的一个复原品。

　　曲襄扑通倒在床上，把头埋进被窝里。
　　耳边的水流淙淙，倒流着，倒流着，又回到了百年大比的那天。
　　那天他也是把头埋进被窝里，不断地吸气呼气，让头脑一寸寸冷下来。

　　曲襄之啊曲襄之。
　　来这方世界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没看清楚自己的定位呢。
　　世人皆笑我愚昧，笑的，便是你这乾清嫡传罢！还自以为是地说些甚么“虽九死其尤未悔”的话，可你究竟是求的甚么道！

　　大燕天子孤零零的身影浮现于眼前，清冷的大殿中，没有一丝阳光愿意分他一份怜悯。
　　“修道修道，修个逍遥自在，你们修的就是个狗屁的道！”
　　声音歇斯底里。

　　都城之上，被称为痴儿的皇子跪在地上，眼神依然坚定，语气飘渺。
　　“再这样下去，大燕就完了。”
　　不问出路，无问西东。

　　血剑之下，凛冽无比的杀气中，曾挥下斩天一剑的道人，神情迷惘，求道之心却从未动摇。
　　“当断则断。”
　　绝顶尤嫌楚云远，剑指金霄九万重。

　　以德服人呈现的景象中，吊儿郎当的白衣道人，扇着以德服人，永远假不正经，和门派里出了名的少年道人对饮。
　　“你在一个在元婴耽误了几百年的人面前要这个，恐怕误了你的道心。”
　　乾清派内，无数求道的修士，沈集光、詹月华、秦殊壑、江知齐、江渚客、关窥镜、洛秉舟……

　　昏昏沉沉的天机阁内，身形消瘦得可怖的黑袍修士，意气风发，高傲无比。
　　“我就是为此而生的。”
　　长风而破几万里，残云弄天不见愁。

　　万里星空下，豆蔻年华的明艳女子，在晨曦迸发的那一刻眼眸骤然澄澈。
　　“他叫李晓天。知晓天命，从道而为，由此意而生。”
　　不修邪道也，非不修道也。虽一介凡人，走的却是万中无一的修心之道。

　　花闲阁中，身姿窈窕的阁主，声势浩大地走来，孑然一身地立在莽莽苍山的穹顶之下。
　　“天不救，我救。”

　　道，道者道。
　　你的道又是什么呢？
　　也许早就有了答案，只是太过玄妙莫测，太过异想天开，以至于总是看不清，说不透。

　　最初大抵只是为了保命，为了能够在这个世界有一席生存之地，为了了结掌门师兄的那个“乾清嫡传”的因果。
　　后来，只是想求个安宁休息之处，又一步一步被卷入大能棋局之中，刀在头顶，不得不行。
　　但绝对不只如此……曲襄自认算无欲无求之人，回想起来，又总在自欺欺人。
　　他摇摇头，从被窝里抬起头，仰天而笑，猛然发现自己当真算个天下之大欲望者。

　　万年魔劫，民不聊生，他将再看不见那些平凡的尘世，听不见有趣的话本，因是，欲了结魔劫。
　　乾清时日，讲道之时，见了万千修道之士，深感其求道之心，因是，欲借前世之法，授道天下，打破仙凡天堑。
　　机缘巧合，成为红娘，知晓太多，背负太多，因是，欲不负他人，问心无愧。
　　游历多月，受制于人，身处棋盘，身不由己，因是，欲成就天人，打破棋盘，掀了这破烂棋局。

　　想求得安宁，本身不就是乱世上最大的欲望么。
　　曲襄在屋中静思了数个时辰，才悠悠然起身，平静地望着竹屋之外，初阳将起，清风簌簌，竹叶沙沙作响，草叶的香气深入云端。

　　时至今日，他对太虚道人取名又多了分体悟。
　　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她又是个怎样的人呢？

　　曲襄一步踏出竹屋，心境通明，眼前事一阵又一阵的虚影。
　　他大约知晓这镜花水月之缘是为何而生的了。

　　……是为他，也不是为他。
　　清宇道人，太虚道人，你们……真是好大的算盘。
　　他没忍住笑骂一句，转身向太清偏殿走去。

　　幻境中的萧枕寒在成为入门弟子后，便正式搬入了太清偏殿，在此修行。

　　曲襄没有刻意收敛自身的气息，萧枕寒自然很快反应过来，脱离入定的状态，从蒲团上起身，行礼道：“师父。”
　　他微微抬首，对昨日曲襄的冷漠还心有余悸，不敢多有动作。

　　“枕寒，为师这两日有些修炼上的杂事处理，你不必费心，安心修炼就是。”曲襄给便宜徒弟提前打了个预防针。
　　接下来几天，他会去很多地方，印证自己的猜测，如果猜测没错，便可以脱离幻境了。
　　这个幻境的“引物”，必然与太虚道人密切相关。

　　萧枕寒眼神与曲襄一触，受惊似的低下头，喉间滚动，半饷，只道：“是，师父。”
　　他从未见过师父这般眼神。
　　果决得冰冷，却坚定得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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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乾清派，游龙峰。
　　曲襄立于山门前，青衣出尘，拂尘飘扬，端正地行了一礼，嗓音清朗：“归问峰曲襄，来见尤长老一面。”

　　磅礴而温和的阴阳两气自他识海溢出，游龙峰峰主自是第一时间感知到了曲襄的气息。

　　“曲道友直接上来便是。”
　　一个略显稚嫩的嗓音。

　　曲襄自不再客气，一道遁光在游龙峰门口闪过，下一刻，便出现在了峰顶。
　　身下是幽幽的潭水，一道长桥横跨整个游龙潭，和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一个身着玄衣道袍、身形修长的修士向曲襄走来，见其相貌，清秀可人，雌雄莫辨，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游龙峰峰主，尤嫌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