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师尊，兼职红娘》未堪的

120、天门启，天人生

　　一张残破的巨大图画在曲襄头顶打开，图身颤微，无形的威压施加在巨图之上，一寸寸地磨损着其上的悬念文字。
　　即使如此，太极阴阳图依然死死护在曲襄之上三丈处，承住了一部分天梯对肉身的压.力。

　　九层天梯，九级天阶，九九之数，为极也。
　　历来登上天梯之修士，没有一个是曲襄这般境遇的。
　　拖着一具几近半身不遂的身子，全身上下的每一处，无一不是方才重塑而成，，元婴修士原本浑厚凝炼的灵气，也因灵脉破损，百不存一。
　　更何况自己的天梯还承受着一位天魔分身的力量……

　　可他没有退路。
　　眼看着天幕愈来愈薄，天幕之上的人影也愈来愈分明。
　　太虚道人八成正堵在他的天门之外，堵住了欲图通过他的天梯下来的存在。
　　天门堵得住，天幕可堵不住。

　　一旦天幕破裂，几位天人境界的存在降世，世界本源灵力反噬，山崩地裂、海啸天开，万千生灵，无一能够幸存。
　　曲襄啐了一口血，任由阴阳竹出了自己的识海，再也不压制体内的灵气乱流。

　　超出承受能力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刺激着他敏感的神识感知，但只有这份痛苦，让他能撑着不昏过去。
　　向上一级。
　　再……向上一级。

　　红色渗入玉质天阶中，顺着碎布衣摆，拖行而上。
　　四肢不住地战栗，识海中的滔天巨浪一浪高过一浪，肺中满是血腥气，凉意丝丝缕缕从指尖蹿进脊髓。
　　度那九九归一乾天劫的痛苦也远不及此。
　　九九八十一级天阶，现今却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步又一步，永远看不到端点。

　　妈的。
　　大脑里一团浆糊，曲襄全凭着执念再向上一级，终于再撑不住，扑通一声，膝盖重重撞击在天阶上，一片血肉模糊。
　　模模糊糊间，以前的诸多念头，都从意识深处、原本应被永远尘封的角落翻出来。
　　为什么啊？

　　明明已经足够尽力了，几百年来一直在准备着这一切，从来未曾懈怠，明明太虚道人、清宇道人、曜灵鼎、瀛洲老道……所有人的赌注都压到了他身上。
　　为什么还是如此狼狈？
　　都成就天人之境了，没日没夜还是数不清的算计，算不完的阴谋，杀不尽的棋局。

　　他脑中无缘无故浮现出窦二傻的脸。
　　时间已经过了太久了，那呆子书生的脸，在记忆里已经成为一团朦胧，但那股读书品文的痴尽儿，那纯粹的情绪，依旧不变。
　　他又想起李忘怜，那个有些让人心疼的姑娘，在那个夜里，他们一起看星辰闪烁，看红日初升。
　　还有昏暗灯光中，逝去已久的天机阁阁主，神采飞扬的面庞。

　　为什么呢？
　　道心总是像那扑火的飞蛾，冒着必死的决心追到现而今这个地步，看见的反而不是道心了。
　　是布局，是仇恨，是一刻也不曾停下的杀伐。
　　这不是他求的道罢，亦不是他所图罢。

　　大燕天子金丹破碎前的狰狞再度浮现眼前。
　　“修道修道，修个逍遥自在，你们修的就是个狗屁的道！”

　　汗冷不丁浸透了后背。
　　曲襄忽地回过神来，脑中的某个空缺突然连上了。
　　道心修行，可不是到晋升元婴便终止的。时时刻刻审视自身，寻求道心圆满，方才成道。

　　可近百年来，他的重心却放在了如何抵御魔劫，如何应对接下来各位大能的谋划布局，如何安排好要走的每一步。
　　此非道也，乃术也。
　　道。
　　道者道。

　　曲襄突然晃了一下。
　　他愕然望向脚下，身子好似比之前轻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走到了第九层天梯。
　　四周是茫茫的云海，缥缈玄妙的灵气流窜在云层之间，散发着霓虹微光。

　　眼前，是一扇通天的宏伟巨门，其上描绘着层层的金色玄文，与太虚道人镌刻于阴阳竹之上的文字似乎出于同源，是乃同一种文字。
　　顿悟的那一刻，天门现于眼前，原本通天入地的天梯烟消云散。
　　九九天梯，竟然只不过是一个……谎言。

　　哪有什么九九之极，只有道心坚定、一心求道之人，方能登上天梯。
　　他方才便是破了心障。
　　阵阵后怕从脚下蹿到头顶，他伸出手，轻触上门，感知着门后的一切。
　　天梯已出，按常理而言，天门正当开启，为何会像这般紧闭不开？

　　曲襄想不出一个答案。

　　“小道君。”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嗓音响起在他的身后。
　　曲襄蓦然回首，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前只不过白茫茫一片，干干净净，不染尘埃，更看不出那句“小道君”的来源在何方。
　　这时他再没感觉到自己五感被封闭，就未免太过迟钝了。
　　毕竟一直折磨着他的剧痛早已消失，曲襄曲长老如今无事一身轻。

　　“天门乃老身关闭。”
　　不明不白的一句话。

　　曲襄却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神识传音：“您是……天道？”

　　“是……也不是。”‘天道’说得似是而非。

　　这话一出，曲襄心底就有了底，心情却颇为微妙。
　　严格意义上……他算是这位天道的下属，正宗的挂牌“红娘道人”。
　　尽管平生牵的几根红线，全数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天门将开。”
　　苍老的声音悠悠长叹，带着数万年的警钟长鸣。

　　曲襄终于读懂了这位的意思。
　　难为他被自己身为“红娘道人”的身份分了神，一时没读出‘天道’话里话外的意思。
　　既然天门是这位关的，那么……门后的，决然不是太虚道人。

　　可太虚道人又去了哪里？
　　曲襄不知。
　　他只知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路，只有一个道。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向着虚空与云海稽首行礼，稳稳地传音道：“谢过前辈了。”
　　话音既落，天旋地转，熟悉的痛觉再一次侵袭全身，身前的宏伟巨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太极阴阳图化为一柄残损的长剑，被紧握在手中。

　　天门启，天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