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书店》迟椿

3、歪门邪道

　　陆清忱罕见地怔了会。

　　云弭伸手捉他的手，放在鼻前嗅了嗅，利群的味道。

　　“好臭。”云弭嫌弃道，“不许抽烟了。”

　　陆清忱垂眼，心乱如麻。
　　他抿唇，用了点力气挣脱：“云弭，你在干什么。”

　　云弭把手背到后面，好笑道：“你这不是认识我吗？”

　　陆清忱沉默。

　　云弭嘶了声，兴致不高嘛。
　　他已经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了，知道有些事急不得。

　　“要上课了。”陆清忱别扭地开口，“走吧。”

　　云弭笑眯眯说好，跟着他走。
　　不出他所料，陆清忱没有立即回班级，转道去了男厕，洗净手。

　　“有纸吗？”陆清忱问。
　　“没呢。”云弭看着他，“来得急，忘拿了。”

　　陆清忱顿了下。

　　他在池里甩了甩手，又拿起瞧，确定不会滴水了，才回班级。
　　云弭像他跟班似的，他去哪，云弭就去哪。

　　云弭贴在他旁边，有意无意地肢体接触：“陆清忱，你一个人坐不孤单吗？”
　　陆清忱：“不孤单。”
　　云弭：“要不我和你一起坐吧？”

　　陆清忱淡道：“你不行。”
　　云弭也没不乐意，笑眯眯地问：“我为什么不行？”

　　陆清忱停下脚步，复杂地睨他，听到预备铃打响，才收回目光，继续走：“你成绩太差了，老师不会同意的。”

　　云弭跟上，侧头问：“老师同意你就同意吗？”
　　陆清忱：“...嗯。”

　　云弭心里偷偷开心，嘴上抱怨道：“你好没主见。”

　　陆清忱没应他，两人回了班级，程鸿冲着他挤眉弄眼，云弭只当看不见，回了自己座位，特认真地对彭语浩说：“浩子，我对不起你。”

　　彭语浩莫名：“？”
　　云弭双手合十，诚恳道：“我放学请你吃炸鸡/吧。”

　　蒋莹莹本来还在偷听，一下来劲儿了，转头问：“有我的份吗？”

　　前桌不要紧，云弭拒绝她：“没有，只有浩子的份。”

　　彭语浩心一咯噔：“等会儿，你先说你要干嘛。”
　　顿了下，没等云弭说，他又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话音落下，云弭认真道：“我要抛下你了。”

　　彭语浩眼皮一跳。

　　云弭补充：“我要去找翠芬，让她安排我和陆清忱做同桌。”

　　“……”
　　“不带你这样的。”彭语浩委屈，“你怎么可以离开我，我不同意。”

　　云弭：“所以我想了个两全的办法。”

　　“什么？”彭语浩对他的办法并不感兴趣。

　　云弭想当然：“你和程鸿同桌换位置，做我前桌。”

　　彭语浩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他豪爽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样你可以追学霸，我们还能一起聊天。”

　　蒋莹莹本来还当玩笑听着，这下不高兴了：“那我呢？”
　　彭语浩蔫了：“...一起搬家？”

　　蒋莹莹嗤了声：“别想了，翠芬不可能同意。”
　　“莹莹，别这么绝对。”彭语浩振振有词，“我之前也不相信我兄弟是gay，事实是我兄弟他就是gay。”

　　蒋莹莹瞬间噎了气。

　　这节是第四节课，上完就放学，云弭不好在放学期间打搅翠芬下班，果断决定下午体育课结束再去找翠芬。

　　熬了数学课，彭语浩推着云弭，嚷着让他请自己49.9豪华炸鸡套餐。

　　云弭食指勾着轻飘飘的书包，被他推着还觉得恍惚，路过后门，彭语浩揶揄道：“学霸，一起吗？”

　　云弭猛然回神，直勾勾地望着陆清忱。
　　陆清忱没看他，慢条斯理地收拾书包，云弭下意识看了眼陆清忱的书包，书真多。

　　学霸就是学霸，当得起。

　　“不了。”他听见陆清忱说，“你们玩。”

　　彭语浩也没觉得扫兴，他也就随口一问，要是陆清忱真来才怪了：“成，学霸拜拜啊。”

　　过下，他又道：“莹莹，程鸿，你俩能不能快点？”

　　蒋莹莹喊：“来了，催魂呢。”
　　她把书包丢肩上，推着程鸿肩膀一块出了班级门。

　　刚走没两步，彭语浩兴奋地对云弭说：“云子，多亏了你，我才有机会和学霸说上话。”
　　云弭跟他说话费劲：“别客气，以后还有机会。”

　　彭语浩想了想：“算了，我也就说一嘴，我这人最烦学习好的，倍儿装。”
　　蒋莹莹在旁边阴阳怪气：“自己成绩不好不努力，反倒骂人家成绩好的。”

　　程鸿默默吐槽：“蒋莹莹，你成绩也好不到哪里去。”

　　云弭沉吟：“我想考A大。”

　　彭语浩：“……”
　　蒋莹莹：“？”
　　程鸿：“？”

　　“兄弟。”彭语浩一脸沉重，复杂地开口：“你别是脑子被撞了。”

　　程鸿笑：“云子，你今天的惊喜也忒多了，怎么一会儿出柜，一会儿痴心妄想。”

　　云弭宛如在幻境：“我现在开始努力，能上A大吗？”

　　蒋莹莹很真诚：“你现在努力，能上临江高等职业技术学院。”
　　云弭：“我不努力也能上。”

　　“不。”蒋莹莹头一次否认他的话，“根据你全班倒数第十的成绩来看，你不努力只能上临江省齐下区乔鸥镇玉山化肥工厂。”

　　云弭受伤了。

　　上一世他高三努力了一个学期，真就上了临江职业技术学校，学了门会计。
　　会计证也没考，漫无目的过了三年，去到青城。

　　他迷茫地眨了下眼睛。

　　上一世陆清忱的志愿是A大，同他告白失败后，脑筋抽了，非要去国外。

　　才促成了那个意外。

　　直至今日，云弭依旧认为那个意外因他而起。
　　想到这，他有些黯然，但很快又打起精神。

　　陆清忱现在的梦想依旧是A大吧。
　　如果是，他也要考A大，他要一直和陆清忱在一起，不分开。

　　到了熟悉的炸鸡店，云弭有些感慨。
　　这家炸鸡吃了三年，后来听彭语浩说，在他大二回临江的时候，店就倒了。

　　挺不禁吃。

　　云弭鲜久没吃炸食，那几年来来去去都是拌粉混沌，外卖点的也少，点了也是清汤粉面，油炸食品吃得少。

　　咬一口，眼泪下来了。

　　程鸿坐他对面：“...云弭，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泪失禁体质？”

　　“泪什么？”彭语浩转头，惊的鸡腿都吃不下了，“云子，你怎么哭了？”

　　云弭觉得丢人，今儿都哭几回了，怎么就这么不适应。

　　“没...”他闷地道，“太好吃，感动的。”

　　彭语浩头回见人吃个翅膀感动哭的，“昨天吃的时候你怎么不哭？”

　　云弭很想说，昨天那人不是我。
　　仔细想想，其实也是他，只是心智不同了。

　　二十八岁的云弭碰上十七岁的朋友，竟觉得心智也要回去了。

　　他头昏脑涨，只觉得自己只是这幅躯体的其中一道灵魂，十七岁的云弭也用着这躯体，时不时发出几声抗议。

　　“赶紧吃吧。”鸡翅吃了个干净，云弭抽了张纸擦手，上一世的习惯带了过来，他对荤腥油腻的食物提不起多少兴趣，只当缅怀过去，吃了一个。

　　云弭在书包夹层拿出手机，熟悉的苹果5s。
　　依稀记得这是他打了两个月暑假工，又和他妈讨价还价换的手机。

　　云尹蔚的消息占了20条。

　　【妈：还没放学吗？】

　　【妈：什么时候回来？】

　　【妈：云弭】
　　【妈：回答我】

　　...

　　[未接电话]
　　[未接电话]

　　[未接电话]

　　...

　　【妈：去哪了？】

　　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
　　云弭垂眸，忍不住咬手指。

　　他有多久没受到云尹蔚这样强的掌控欲了？
　　大概在高考后，又或是陆清忱死后的某天，三年后，搬进青城的那日。

　　上一世的画面在脑海中盘旋，惊愕的是，那些记忆就像偷来的，不协调极了。

　　【云弭：和彭语浩他们在外面吃午饭，中午没回家。】

　　【妈：拍照给我看一下。】

　　【云弭：不信算了。】

　　果不其然，云尹蔚的视频电话弹来。

　　“……”云弭叹声气，“我妈打视频来了。”

　　彭语浩早已习惯：“来吧，让我帅气的脸庞征服阿姨。”

　　云弭哼笑，连接都懒得接，直接丢给彭语浩。
　　彭语浩接过，点了接通，大方和云尹蔚打招呼。

　　“阿姨好！”
　　“嗯嗯，我们在外面吃饭呢。”

　　“是啊，我，云弭，蒋莹莹和程鸿。”

　　“吃完就回班级学习了！”

　　“哎！阿姨拜拜！”

　　...

　　电话挂断。

　　彭语浩吐出气，把手机还给云弭：“还得是我吧，对付阿姨我有一手。”

　　云弭低头滑着手机：“你们谁有陆清忱微信？”
　　蒋莹莹：“我和彭语浩肯定没有，程鸿是他前桌，他应该有。”

　　程鸿闻言道：“我可没有，学霸的微信难加，加不上。上回我问学霸有没有微信，他直接和我说没手机，得了吧。”

　　云弭一怔。
　　他极力思索2017年发生的事情。

　　而后恍惚。

　　这时候的陆清忱的确是没手机的，当时他作为暗恋者，每天都在关注陆清忱，就没见他拿出手机玩过。
　　日记里也没有写过手机。

　　是他犯傻了。

　　云弭讪讪地关了手机：“算了，踏实追人，不搞这些歪门邪道。”

　　蒋莹莹来了兴趣：“哦？云哥原本打算走什么道？”

　　云弭笑眯眯：“每天微信打卡‘我喜欢你’一百遍，朋友圈文案统一为‘给陆清忱看’。”

　　彭语浩：“…骚还是你骚。”
　　蒋莹莹：“倒是个好办法，介意借鉴吗？”

　　云弭委婉道：“比较介意。”

　　无论打直球还是追人方式，他都不想与任何人雷同。
　　陆清忱是最好的陆清忱，配得上他的也该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