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书店》迟椿

20、道歉

　　云弭在散场后才看到陆清忱的消息，这场电影一共两个小时，云弭只觉自己被浪费了两个小时的宝贵生命。
　　大约是心里还残留新潮的思想，什么破镜重圆，虐恋情深，云弭实在无感。蒋莹莹坐在他旁边没一搭地吃着爆米花，另一旁的彭语浩被剧情虐的抽噎，剧情过半，彭语浩侧头问云弭有没有纸。
　　云弭差点就睡着了，迷糊说没有，昏昏欲睡。他倒是想玩手机，但毕竟坐的位置比较中间，不是在后面，手机亮度太暗看不清，太亮了影响观众，索性放弃。
　　后半程，他几乎瞌过去，直到电影女主撕心裂肺地喊：“十一年来，你有曾想过我吗？！”

　　只这一句，云弭的困倦顿消云散，落下生理性泪水。
　　荧光忽亮，打在云弭脸上。因着刚才的觉，他的姿势算不上好，几乎要滑落坐垫，云弭挣扎着坐直，头磕在靠垫前，朦胧地眯眯眼，接着看。
　　电影很简单，男女主初遇，相知，相爱，到离合。
　　这剧情土得不能再土，最让人恶心的是，男主因为医院误判诊断，毅然决然选择和女主分手。在三十岁，彼此需要家庭维和的年纪。女主彻底失望，不到一周另找人结婚，男主也因为太过武断而永失所爱。
　　云弭不喜欢这样的电影。

　　蒋莹莹似有所感，偏过头小声在云弭耳边道：“很无聊吧？”
　　云弭动了动唇，说：“一般。”
　　蒋莹莹笑了笑。

　　谢幕后，灯光亮起，云弭看清彭语浩肿得像灯泡的眼睛，沉默了一会：“我去给你买纸？”
　　彭语浩指了指自己的手背：“用这擦完了。”
　　云弭扯了扯嘴角：“...去洗了。”

　　彭语浩吸一声：“你们都没哭吗？”
　　程鸿很不给面：“有什么好哭的？”
　　彭语浩：“……”

　　彭语浩魂不守舍地进了洗手间，程鸿在旁边嘀咕：“奇了怪了，浩子谈过恋爱？”
　　云弭想了想，从他认识彭语浩起，就没见彭语浩谈过恋爱，直到二十八了，身边也没个人。
　　“就他那傻样，能谈过谁？”蒋莹莹说。

　　没一会，彭语浩就出来了。
　　这次程鸿主动说请他们吃饭，蒋莹莹一想，虽然电影不好看，但可乐和爆米花她都吃了，便说她和程鸿两人一块请。
　　以前得了便宜还得再捞油水的彭语浩一反常态地说：“我不吃了，回家。”
　　蒋莹莹愕然一瞬：“浩子，你没事吧？”
　　彭语浩做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没，电影后劲太大了。”
　　程鸿悻悻道：“浩，没想到你还挺少女心。”
　　蒋莹莹瞪他：“说什么屁话呢。”

　　程鸿默默闭上嘴。

　　云弭也没太摸透彭语浩此刻的想法，但他知道，有些人难过就喜欢一个人待着自我消化。
　　他主动开口：“我也不吃了，回家打游戏。”

　　程鸿：“打什么？带我一个。”
　　云弭说：“消灭星星。”
　　程鸿：“……”

　　告别朋友，云弭坐上回家的出租车。
　　他斟酌一番，还是给彭语浩发了个拥抱的表情，没过一会，彭语浩回了个呲牙。
　　云弭并没有放松，蹙着眉看着聊天界面许久，最终默默退出。

　　他点进陆清忱的头像，看着那两个拥抱，戳了戳。
　　傻子。
　　分明刚才他也给彭语浩发了同样的表情，可怎么看，都觉得陆清忱这两个拥抱极其敷衍，逗小孩似的。

　　云弭收拾好心情，时隔两小时，再度发消息。

　　【7：看完了】

　　陆清忱这次是秒回。

　　【L：怎么样？】

　　【7：还行。】
　　【L：^^】
　　【7：笑什么？】
　　【L：其实我没看完，还想你给我剧透的。】

　　云弭挑了下眉。

　　【7：为什么不看完？】
　　【L：有点事】

　　云弭心说你一天天怎么这么多事。
　　他只敢在心里匪夷，面上镇定的打字。

　　【7：哦，你还想看吗？】
　　【L：不是说一般吗？】
　　【7：……】

　　云弭噎了。

　　【7：不想看算了】
　　【L：下周有空吗？】
　　【7：干嘛】
　　【L：约你看电影，行吗？】

　　云弭明知故问。

　　【7：什么电影？】
　　【L：太阳树下的你】

　　云弭看着陆清忱最新一条消息，心弦没来由动了下。
　　他抿了抿唇，有些费解他们为什么要再度看这部烂片，难道他和蒋莹莹一样，已经无聊到爆炸了吗？

　　没等云弭思考出什么名堂来，陆清忱的追问紧接而来。

　　【L：人呢】

　　云弭垂下眼，臊红了耳朵。
　　他想，自己不是无聊到爆炸，是为了追陆清忱。
　　嗯。
　　是追人。

　　【L：在吗？】
　　【7：有空】

　　上方的‘L’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云弭此刻只想把前面说这部剧不行的言论删除，然后再来一句‘其实看到最后挺好看的’。但他又怕陆清忱心机问他最后结局是什么，云弭答不上来，他没看，但陆清忱真的会问。
　　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像紧贴的，云弭又发了句。

　　【7：刚好彭语浩他们下周没空，便宜你了。】

　　陆清忱回了个嗯。

　　云弭松了口气，隐约觉得自己扳回一城，只是没等他开心，谣言不攻自破。
　　周一，云弭睡晚了，紧赶慢赶卡着点到班级，逃过迟到八百字检讨一劫。

　　程鸿来的比他早，将早餐从桌下偷渡给云弭。
　　云弭吃着紫薯包，有些急，噎着了。豆浆可以放明面上喝，程鸿插好吸管递给他：“你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云弭吸了几口，咽下：“我是为了节约时间。”
　　程鸿哟呵一声：“看不出来，你这么珍惜生命。”

　　时间就是生命，珍惜生命倒也没错。
　　云弭听这话，总觉得哪哪不舒服，有些心虚道：“那肯定，命是我的，我不珍惜谁珍惜？”
　　程鸿懒得听他掰扯，问：“周末有空不？算了，你能有什么事儿，多余问一嘴。周六一块吃饭，我和蒋莹莹请客。”
　　云弭正喝豆浆，险些咳出来，感受到隔壁探究的眼神，云弭青筋一跳，咬牙道：“...你可真是我好兄弟。”
　　程鸿笑了：“哎，这种话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说出来。这不是看浩子昨天情绪不好么，周六请他个大餐，哈哈。”

　　云弭支吾道：“等看吧。”
　　程鸿疑惑：“看什么？”

　　云弭心道兄弟你能甭说了么，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八卦，什么事儿都要刨根问底呢。

　　云弭咬了口紫薯包，含混道：“看我行程。”
　　程鸿“啊？”了声，脱口而出的‘你还有行程’在意识到云弭旁边是谁后，默默咽下了。

　　程直男纳闷了，现在的gay这么不掩饰吗，上周刚约完，这周接着约，真不怕被学霸看出来啊。

　　“...行。”程鸿说，“那等你行程排好再说，再不济周五去吃也成。”
　　云弭羞愧道：“那也不至于。”

　　程鸿哼哼两声，意图很明显，也不管兄弟皮厚皮薄，能不能撑住调侃，自顾自转身朗读拗口的文言文去了。

　　吃完一个紫薯包，云弭还是没开口，但他心焦。按理说陆清忱没聋，也听见程鸿说的话了，怎么一个表示的意思都没有？
　　没拆穿他，也没定周几看电影。
　　难不成昨晚蒙他玩儿？

　　云弭越想越不是滋味，刚要说些什么，陆清忱先张口了：“中午去我家？”
　　这话说的暧昧，陆清忱没刻意低声，实打实传入程鸿耳朵里。
　　偷听的程鸿：“……草？”

　　云弭也懵了：“啊？”
　　陆清忱提醒他：“你车还在我那。”
　　云弭：“...哦。”

　　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别的情绪，云弭抿了口喝的，缓缓开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回轮到陆清忱说：“什么？”
　　云弭：“……”

　　他板下脸，不说话了。
　　陆清忱牵了牵嘴角：“周天有空吗？”
　　云弭木道：“没有。”
　　陆清忱有些可惜：“好吧。”

　　云弭：“？”
　　...没了？
　　就好吧，没了？？

　　陆清忱特么。
　　云弭一腔热火被凉水浇的彻底，他欲擒故纵，想搞点情趣。
　　谁料到陆清忱直接反弹无效。

　　云弭左右找不到台阶下，干脆歇了蔫了，趴桌上，脸朝外，留个脑袋向陆清忱。

　　“啪。”
　　李丽瑛从后门进来，一瞧见云弭大早上犯懒，绷了绷脸，没忍住往他肩膀一拍。
　　“云弭，站起来看书。”

　　这声云弭太熟悉了，还能是谁。
　　无奈，他只好顶着各个投射来的，同学们‘友好’目光，硬着头皮站起来。

　　下一秒，陆清忱也起了身。

　　李丽瑛：“？”
　　没等她问，陆清忱自动解释：“老师，我昨晚没睡好，站着背书不容易困。”
　　李丽瑛：“……”

　　她不再说什么，从后排揪了几个下巴快掉桌上的站起来，队伍庞大，云弭一下不觉丢人，甚至窃喜，陆清忱肯定是为了陪他，陆清忱果然喜欢他。

　　伴随着早读声，云弭混入其中：“陆清忱，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的冒失。”
　　陆清忱低声与他咬耳朵：“是我不会说话。”

　　云弭耳一红，心也跟着软了。
　　陆清忱就是陆清忱，随意说句好话，他就投降的彻底。

　　云弭强挽尊，嘀咕道：“说错话连句道歉都没有。”
　　两人离得近，肩贴肩，尽管小声，陆清忱还是听见了。

　　陆清忱缓声道：“对不起。”
　　“云弭，这周天有空和我一起看电影吗？”

　　陆清忱，道歉的话你是张口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