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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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3月21日。
一条太平洋，穿插分割了南北美洲。
就在乔斯达一行人克服天地倒悬的重力，步履维艰地追赶着恩里克·普奇神父来到卡纳维拉尔角之际。
这场可能会拉上整个全世界陪葬的荒唐赌约，终于也波及到了本该是生命禁区的【天堂门】附近。
之前故意制造幻境搅浑水的契约者昏迷不醒，白雾比起先前已经退散许多了。
但或许是察觉到神父那危险的计划距离成功只差临门一脚，与世界有着不浅交集的【门】为求自保，周遭涌动的白雾也随之进化了。
——这回最先出现异常的是深红。
她在白雾中见到了许许多多眼熟的面庞——都是曾经被她的能力杀死的家伙。
面容冷峻的红发少女虽然不声不响，但刚刚金绿披露“史上最恶劣契约者”确实使她的心动摇了一秒。
这份不安与惶恐，悉数被【门】记录在案，伺机而动。
一行人仍在继续前进，但被白雾幻觉缠身的深红脚步已经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一而再再而三地目送队友被迫脱队，入江正一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心理阴影。
才刚刚慢了几步，前面的入江正一已经扭头发现了深红的异常。
“深红！你......还好吧？！”
深红四肢发麻，双手十指无法控制的抽搐，心跳一下比一下快，这都是过呼吸的症状。
这样子的她哪怕心想也实在无法装作没事人那样继续自欺欺人。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旁的欧泊蹲下来盯着深红看，依然眼神无波，但就是能体会到对方的担心。
入江正一也蹲下来，他紧张得确认着深红的情况，但苦于此处医药物资匮乏，哪怕他脑中明白镇静剂、静脉注射的钙剂可以缓解呼吸性碱中毒，但他也无能为力。
他学着目前母亲入江朋子的动作，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轻拍着深红的后背，希望对方能借助这个原始的方法，把过快的呼吸调整过来。
然而，事与愿违。
深红眼前浮现无数重影，这一回出现的是她历任的搭档们。
有被她发现对组织不忠的情报人，为了不被连带追责，她对那个中年人下手了。
哪怕事后发现，那个油嘴滑舌的男人左手无名指上带着银戒，她也没有后悔过。
还有一个罹患坏血病的女孩DOll，代号好像是叫“方柱石”。
那时候她在“天国战争”最前线，每天高强度使用能力。战场上小孩很少，偏偏她的代价还是“吸食孩子的鲜血”。
于是，她把那个天生造血的障碍、贫血的Doll给吸干了。
当时的她得知“方柱石”死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不太记得了。
——她只是“哦”了一声，又换了个新的Doll作搭档。
......
一幕又一幕的往事浮现，连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都栩栩如生。
深红头疼欲裂，与死在她手下面部呈紫绀色窒息样的敌人相同，只不过她是因为过度的呼吸而呼吸中毒。
白雾像是绒绒的羽毛，围在她身上。
她会这么可笑地死在【天堂门】的门口吗？深红的思维开始发散，瞳孔也开始涣散。
难得与她组队许久的欧泊，学着入江正一抓住了深红的手，似乎有什么想说。
但声音已经远去。
在身旁人模模糊糊的呼喊，以及脑中仇人的咒骂声中，唯一清晰的是那位初出茅庐，拿真名当代号的菜鸟情报员的哭嚎。
前几天才见过的橙色火焰又在他的掌心跃动，但因为是精神方面引起的，当事人主动的过呼吸自毁，并不在肉、体治愈的范围内。
“——一定有办法的！别放弃啊！”
哭肿了的双眼，与安静的其他几位同行者截然不同。
从来没听说这样感情充沛的“契约者”。
——深红感慨道，此刻她的精神已经飘在不听使唤的身体之上了。
莫名地，她有些羡慕。
“如果，我不是契约者就好了......”
生命即将走到最后，她竟然说出了这句，她自己也没曾觉察的心底话。
如果她也像“入江正一”那样有血有泪，说不定就不会犯下累累杀孽、在雾中被过去的幻影报复了。
但世上，好像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入江正一紧握着深红的手，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的五指渐渐不再动弹。
“小正......”
此刻的白兰心中依旧没有任何波澜，但他配合着伤心欲绝的入江正一，垂眉低目，也佯装出一幅可惜的样子。
眼见着这世间唯一能触动他情绪的存在陷入了低落，白兰挨近了些，想要抱抱那人。
可第三次受到打击的入江正一或许是被打击麻木了，这一回他出乎意外地坚强。
强忍着眼眶中的酸涩，他带着已经半死不活的深红躲到亚马逊乌木墩旁，想要一个人静静。
白兰愿意给他这份空间。
蜿蜒的伊拉塔普鲁河不知是否途经此地，与水量充沛的亚马逊河一起，润泽大地。
入江正一把那具他不愿意承认为“尸体”的残躯，送入浅水。
水流不大，水位也浅，甚至不会没过人呼吸的鼻腔，哪怕水中人下一秒醒来也是完全可以的。
一路上，入江正一见到了太多死在泥泞中的尸首，这一次，他想要这位不知道能否算得上“友人”的临时搭档，干净体面地离开。
想到以天地为棺椁实在太不修边幅，入江正一摸了摸自己口袋，找到了在潘多拉D区、好心的同乡研究员田原耕造随手附赠的“花种”。
虽然是来自【门】内的种子，但也带着田原耕造对后生小辈的好意祝福，所以入江正一一直当作护身符带在身上。
如今，这份好运就转赠给你吧。
他解开布袋子，把几粒花种攥在手心里，打算就这么洋洋洒洒进水里，作为深红与这个世界的鉴别礼。
可手一触及冰凉的湖水，一道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你想要她活吗？】
入江正一没有大惊小怪，虽然在【门】附近就已经和小观测灵断连了，但他在此之前也测试过，还有其他小观测灵体听不见的其他画外音。
他已经逐渐习惯非自然的神秘音了。
连续死了一个、两个、三个“朋友”的他很冷静：“有什么办法就直说，别卖关子。”
或许是声音主人与入江正一之间实在是间隔太远，对方过了有一会儿才又有了下文。
而这下文，也是断断续续的一段电子信息流。
【你看来，已经知道了方法。】
入江正一小心翼翼地双手护着那几颗花种，心思起伏不定。
花种植入人体内，能够抑制契约者的能力。而只要不发动能力，契约者甚至能像正常人那样有感情的生活。
如果深红不觉醒契约者的能力，她不会被抓来组织卖力，也不会犯下杀孽自己害死自己。
只要......没有能力就好了。
想通了这一层的入江正一瞄了不远处的白兰一眼，他没想瞒着，但也觉得接下来的行动相当冒险，不愿牵扯恋人，也不想白兰白白牵挂。
幸而，这在过去常常把人逼上绝路的白雾此时莫名的乖顺。
它像是能读懂人心那般，配合着自然而然地把水边的入江正一与深红笼住。于是在他人眼中，他们的踪迹就再不可寻。
被白雾吞没，但入江正一心中却再无畏惧。
他想起那神秘音所传来的讯息，捏着花种，虔诚地闭眼对着水中的红发少女默念着什么，发动了新的能力。
花种被植入了深红的手腕内，而时间是四年前流星雨异变的那一天。
于是，世界发生变化。
——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代号叫“深红”的组织佣兵，多了一个会哭会笑的红发少女。
【把物体跨越世界线送到指定位置】，听起来微不足道，但也已经是涉及因果变动的伟力。
这是人类不该掌握的力量！
因为人是贪婪，人是愚昧。
哪怕是对力量常怀敬畏之心的入江正一，在成功改变另一个人的命运后也不免飘飘然。
能救得了一个，就能拯救第二、第三个！
〖他能做到。他必须要改写这不公的命运之书。〗
于是，能力再一次发动。
入江正一掏出莱斯利的“遗物”（以为“人”层面而言），那枚便携式记忆接收器。
几乎是在得知拯救深红办法的同一时间，他就打起了这个主意。
是他没能提早发现才导致的悲剧。
换言之，只要他能提早把这经由他能力改造过的、不限容量的记忆接收器交给莱斯利，莱斯利就不会沦落为非人的飞禽。
他要置换这枚便携式记忆接收器的时空，把它神不知鬼不觉地交给两天前的莱斯利。
他要拒绝已成事实的悲剧。
能力发动！
白雾越来越浓，入江正一眼前一白，被强光闪得睁不开眼。
也就是在此时，一个不该出现的身影来到了入江正一的身旁。
“哟——小正！”
白兰猝不及防的拍肩，终止了入江正一第二次改变世界的禁忌尝试。
“白白白白兰！”专心致志的入江正一被吓一大跳从水中，跌坐岸边。
手心攥着的黑色接收器一个不慎滑落水中，入江正一匆忙去捞，但捞上来的东西已然被水泡坏了。
入江正一忿忿地瞪了一眼不打招呼的白兰，有些埋怨对方坏了他的大事。
但他也不至于因此情绪失控，毕竟他自己有“机械亲和”这等BUG的能力，只是进水而已，修理起来只是水磨工夫。
还可以继续尝试。
唯一奇怪的是......“白兰，你怎么找到我的？”
白兰晃了晃手指，示意入江正一环顾四周。
水还是那片水，亚马逊乌木墩也仍旧在原位。
可抛开因为跨时空植入花种而改写未来，从水中消失了的“深红”不谈，不知不觉浓雾竟然全部散去了。
诺大的密林之中，只剩下白正二人。
就连躺尸的金绿、过于懂事的欧泊，也都不见了。
先是疑惑，可在下一秒入江正一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也因此害怕到手脚发凉。
——是他！
他改写了深红的命运，但命运的链条复杂交织，他改写了深红的命运，自然也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命运。
因为他小小一个变动，“金绿”、“欧泊”、“长发女”在这个世界上也已经变位了！
所以......他不是因为白兰的闯入而发动能力失败的。
是因为自己的蝴蝶效应，所有人的命运发生了变化，导致他想要把改造过的记忆接收器送去的那个时空消失了！
前置信息错误，所以第二次发动能力才会失效的。
想明白这一点，入江正一不禁后怕到跪倒在地。
他只是小小变动了一点点，命运的洪流整个流向都发生了变化。
泥土沾染了他的裤腿，但入江正一无心留意，因为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这究竟是一种怎样可怕的力量。
开弓没有回头箭，在心中衷心祈愿着这个世界能善待他所熟知的那一群人，入江正一一时停转的脑子终于又开始工作了。
棕红发丝翠玉瞳孔、娃娃脸的青年睁大了眼睛，打量着身边的白兰。
“可为什么......白兰你还在我身边？”
明明其他人都不见了，为什么独独白兰还在！
而且他俩甚至被固定在原定，仍然在这危险的【天堂门】附近？！
白兰按住了入江正一想要逃离的肩膀。
他依然是那荡漾的口吻：“啊咧咧？真是奇怪的问题啊。小正还不知道吗，每一个世界白兰兰都在小正身边哦。寸步不离的那种。”
“不管在哪里，我都和小正在一起噢。”
这合该是动人的情话，可在此情境下却平白多出了几分的恐怖意味在。
“可是......”这不符合“推波效应”！
未等入江正一把这不解风情的科学求真精神表露于口，就有湿热的红蛇不请自来地闯入他的口中。
“嗯哼——”
后脑勺被死死扣住，他不能后缩，只能放下一肚子的迷惑，被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交缠。
入江正一原以为只是例常的贴贴，但没想到这次的拥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漫长。
他小声抗议，“可...可以了吧？我快呼不上气了。”
现在的他身上一半濡湿，一半泥泞，根本没眼看。倒也不是排斥亲密，只是当务之急他想的是找个地方换件衣服，浑身干爽后再继续这项行为。
然而，白兰却不放。
“闭眼。”
白兰恶狠狠地低声命令道。
入江正一觉得不对劲，但还是喘着气照做了。
大概是听进去了刚刚他的吐槽，白兰这回没有继续与他玩那种能把人窒息的深吻，只是一触即离的浅吻。
从嘴唇开始，一步步蔓延。
到脸颊、眉骨、耳蜗、脖颈、锁骨......越来越有向下的趋势。
吻到心脏的时候，敏感害羞的入江正一已经红透了脸，在地上扭成了麻花。
“喂，不要吧......！”
似乎预感到什么，入江正一出口阻拦。
但是没用。
“啵！”
齿贝狠狠撞上了左胸膛，甚至有些热气覆盖到了不可说的赤果。
“唔——”
心跳得太大声了，导致入江正一没有余力去留意白兰那阴沉的气压。
——原来，不知不觉间【碟片】几乎已经完全进入了白兰·杰索的心脏！
察觉到世界异变，入江正一将消失在这颗星球不知道哪里，可能会完全忘记自己的那一刻。
白兰前所未有的慌张，他顾不上控制情绪，第一反应就是“拼尽全力封锁”。
在他的努力下，他和入江正一的存在被固定在原地，没有受到世界变动的影响。
此时，白兰似乎是放弃了抵抗爱意的蔓延，一个接一个的热吻落在了怕痒的恋人身上。
〖太奇怪了。不管哪个世界，我和小正总会相遇，总会相识成为大亲友......起码故事的前半段总是如此。〗
〖我在害怕什么？〗
〖莫非有什么换了世界会改变的东西吗？〗
——有的。
换一个世界，他和小正就不是恋人了。
他们会是迟早反目的至亲至疏者。
白兰·杰索，害怕这个。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