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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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3月19日。
白雾渐浓，六人一鸟在密林中艰难地前行。
这已经是他们一行人决定向【门】靠近的第三天，但除了雾越来越大以外，一行人别无所获。
又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入江正一险些被一截断臂绊了一跤，幸而身后不到半米就有白兰亦步亦趋地紧跟。白兰第一时间长臂一揽，勾住了他才没叫他跌倒。
“真是谢了......白兰！”
道谢的话还没说完，身后过于奔放的恋人那双手又不安分了。
明明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别有用心地摩挲着他后腰附近的脊骨，越摸越热，都要摩擦出火花来了，但白兰就是有本事反问一句“嗯？”。
他甚至一脸无辜：“小正，再不走的话，要和前面的大部队走散了喔。”
入江正一着急忙慌地伸长脖子向前张望，果不其然，除了有偷窥爱好的“金绿”外，深红已经带着两个Doll小朋友和金刚鹦鹉走得很远了。
白雾会吞没人的踪影，再不跟上去就超出安全距离了。
思及此处，入江正一也没工夫与白兰继续胡搅蛮缠，他干脆反客为主，用一种岛国JK女生里都少见的手臂相缠的姿势，强扯着白兰小快步追赶。
这可在白兰意料之外。
他恶补的记忆中，“入江正一”是非常经不起他挑、逗的童贞，莫说这样的动手动脚了，就连隔着太平洋收到一屋子的花也会压力大到胃痛。
但在这个世界，入江正一的行为处事在他的影响下，似乎发生了一定变化。
〖又来了，这种......灵魂颤栗的快、感。〗
白兰按耐住被入江正一意外主动贴近所带来的悚然极乐，强装镇定地维持着往日那种散漫的游刃有余。
他在无数个平行世界里无所不能惯了，几乎忘记了这种“超乎意料”的惊喜。
身后，金绿明目张胆地窥视着这对热情大胆到不知死活的love love情侣，眼角含笑地嚼烂了嘴边那苦涩的花茎。
白雾，更浓了。
三人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三人一鸟。
这当中当然有入江正一忍辱负重、顾全大局地一路追赶。
但更重要的是......前路人突如其来的驻足。
“怎么停下来了？之前不是说我们不是越早到目的地越好吗？”
入江正一四处张望了下，确认当下光线算是不错，尚未到休息的夜间。
前方，俯下身的深红突然了叹了一口气，接着她陡然起身，但依然只是沉默不语地看向某处。
顺着深红幽幽的目光，入江正一看见的是被欧泊、月光石两人一前一后钳制住的靛蓝金刚鹦鹉。
靛蓝金刚鹦鹉被人擒住了翅膀，双爪也被牢牢锁死，此时只剩下镰刀状的大鸟喙“嘎——嘎——”地嚎叫着。
“她...怎么了？！”
叫声凄厉，这样子、简直就像是......一只真正的鸟那样！
深红摇头。
一片沉默中，月光石却罕见地开了口。
“是白雾让记忆接收器和基站断连了。”
“什么意思？”
月光石接着解释道：“人的记忆存储在脑颞叶内侧的海马体、裸状体和小脑。相较于人类，靛蓝金刚鹦鹉虽然是最大型的鹦鹉之一，但是记忆储存功能还是远远不如。因此，附身在动物身上的契约者如果长时间不回本体的话，必须依靠组织的记忆基站，通过搭载便携信号接收器才能保证记忆完整。”
入江正一伸出发抖的手，在撕心裂肺嚎叫的靛蓝金刚鹦鹉某层羽毛后，果不其然摸到了金属制的信号接收器。
这一群人中，以无感情的契约者、Doll为主。
他们自然无法共情到入江正一的震撼。
闻言，金绿甚至风凉人似地吹了声口哨，“噢！”
他挑眉弄眼地看向白兰，“所以这家伙当初出卖你，也是因为不想完全丧失为人的记忆吧，毕竟这项技术也只有潘多拉有了。这下真相大白了呢，你要考虑原谅出卖你的叛徒吗？”
白兰并没有如金绿所想的那样露出任何别的情绪。
为了记忆不得已，还是为了其他目的，在他看来都无关痛痒。
毕竟他与那只鸟，本来就只是毫无信任的互相利用。
“切——”
见自己的挑衅无动于衷，金绿很快就绿转换目标。
他耸了耸肩，“所以我们要怎么处置失忆了的这只鸟呢？”
众人不语。
无论是放还是捆着，对于越来越靠近【门】那种生命禁区地方的他们来说，都是麻烦一桩。
意外比对策先行而至！
而或许是长时间的钳制让丧失了自由的鸟儿终于不爽到了极点，它竟然鱼死网破地用那尖喙啄伤了月光石的手，趁着对方因为疼痛而放松的一霎，鸟儿振翅高飞。
他们一行人还没讨论出个四五六，最关键的当事人已经消失在浓雾之中。
哪怕没有记忆，生性自由的人也会本能地抗拒枷锁。
——虽然是以这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但长发女终是重获自由了。
......
沉默中，金绿又吹了一声口哨，幸灾乐祸道：“这样看来，问题解决了呢。”
手心里抓着那个金属信号接收器的入江正一可一点也不这么觉得。
五指握拳，抓了又放放了又抓。
这样的小动作落在白兰眼里，不出一秒，对“入江正一”了若指掌的白兰就明白：小正，那泛滥的责任心又在作祟了。
〖真讨厌啊......这种无关紧要的人，却总能动摇你。〗
白兰想起他不愿回忆的后半段，一次两次三次......入江正一总是为了无关紧要的家伙践踏自己的信任，与他为敌。
一想起来就窝火。
但是，更令人讨厌的是这颗心不受控的自己。
【碟片】还在继续插入心脏，哪怕白兰有意控制，但进度依然在推进。
明明可以安慰入江正一的，但怕越陷越深的白兰迟疑了。
迟疑的结果，就是入江正一难得地陷入了能力的漩涡。
平凡、普通。
这是他自小就给自己打上的标签。
在连书包样式都不容许特立独行的岛国，入江正一这样泯然众人的活法，无疑是最安全的。
但其实，他小时候作文里也想要过成为“人形高达”那样的英雄式的人物。
他不愿意接受自己有特别的能力，一方面是上个世界自以为是能拯救“白兰”却失败了的阴影太大，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承担“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道德绑架。
可是......
“小观测灵，你说......如果我早点发现‘莱斯利’身上的记忆接收器被白雾影响短路了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死不明了。”
——“莱斯利”是“长发女”的真名。
记忆从这枚小小的接收器里直接以数据流的形式传送到入江正一的脑中。
也是直至刚才，他才知道这几天相处中毒舌又爱偷懒的附身系契约者，原来就是与他一批实习、在食堂被人抓走的“长发女”。
记忆只有零星片段，短到只够他了解她的名字，连姓氏都没留下。
入江正一试图在脑内与小观测灵沟通倾诉。
但可惜的是，小观测灵在他们逐渐深入【门】后就与他断连了。
于是，入江正一的满腹心事无人诉说。
握紧的拳头里，那黑色的小型记忆接收器一刻不停地变化着形态。
现在通过入江正一的能力改造，这小小的黑色接收器已经脱离了原先的容量限制，能够不用借助信号基站，独立存储海量的记忆了。
但是，最需要它的人，已经失踪了。
之后的一路，入江正一都沉浸在这种心情里。
六人继续向前。
很快，第二个掉队的人也出现了。
——是月光石。
月光石是充当过超级计算机“记忆女神摩涅莫绪涅”算力一部分的Doll，又经历了不知道几次的记忆清洗，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孱弱得很。
但他并不是简单的力竭。
爱照顾人的入江正一将水囊递到月光石的嘴边，但即使面如纸色，月光石仍旧不张嘴。
这般不配合的态度，自然是急得入江正一团团转。
“月光石，你的情况很不对劲！人不舒服更要喝水加快代谢啊！”
莱斯利的脱队，被过于自省的入江正一揽了一半责任在自己未能及时发现身上，而今月光石的异样，已经惊弓之鸟的入江正一是第一个发现的。
可发现了又能如何？
这次的问题，是积年累月身体精神的消耗，不再是简单的一个记忆接收器就能解决的问题。
他的能力......能有效吗？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入江正一的手上倏地亮起黄色的火焰。
滴滴汗水从额间滚落，某人刻骨铭心的死亡后，每次使用晴之火焰，入江正一总会触发心理创伤。
但月光石日渐虚弱，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温暖的黄色焰光大作，月光石的唇色肉眼可见的红润了一点。
坏消息是，月光石的精神依旧萎靡。
他好似十天未眠的人那般困倦，上下眼皮打架，随时将要昏昏睡去。
在与这对他并不友善的世界说晚安前，这位八九岁、总是穿着一身做旧的背带裤的乖小孩强撑着睡意，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两根食指撑起嘴角，比了个笑脸给入江正一。
说实话，比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还要渗人，但不会笑的Doll主动手比出的笑容，却已经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珍贵。
这个才个位数出头岁数、却经历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未有苦难的孩子，用气音、附在入江正一耳边轻声说，“谢、谢。”
——谢谢你。
没有把我一个人丢在冰冷的密林里。
——也谢谢你。
在我残破不堪的记忆里所给予的温暖火光。
【月光石不会笑，但最后是弯着嘴角睡去的。】
入江正一脑中一片空白。
然而他们甚至没有更多与月光石告别的时间，因为白雾已经追上来了！
白雾顷刻吞没了睡着了的月光石。
入江正猛地一回头，果不其然，白雾已经把他们刚才走过的路尽数吞没，而且这个吞没速度正在愈来愈快！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无法原路返回了。
白兰牵着发愣的入江正一的手，强拉着他向前迈进，好与贪婪的白雾继续躲猫猫。
然而，前方是岔路口。
面对选择，众人有不同的想法。
——不。
应该说金绿有不同的想法。
不管作决策的深红有什么样的意见，他总有办法唱反调。
“所以你到底要往哪条路走？”素来冷淡的深红此时也有些不耐烦了。
荒郊野岭的哪里来的路，只不过是以一湖清潭为界的两个方向罢了。
金绿眯着他那狭长的狐狸眼，他一天一张脸，就连这几日同吃同睡的他们也不知道他到底长啥样，可以说是把神秘主义贯彻到底了。
但此时，金绿那狡黠的新面孔倒是与他本人的气质出奇的符合，“我又敢有什么异议呢？你可是‘史上最恶劣的契约者’，在南美这片土地上杀了成千上百个契约者同胞呢。我反对？岂不是不要命了！”
深红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哪怕入江正一与她临时搭伙这么久也未曾对她的过往有多少了解。
而今旧事被金绿毫不留情地曝光在众人面前，入江正一仍然有些难以置信。
“骗人吗的吧！？‘史上最恶劣’什么的！这种不是一听就像是‘关西之虎’、‘关东之龙’那样高中出道的不良自吹自擂的吗？哈哈哈......”
可怕的是，深红并不反驳。
入江正一把手掌堵在唇前，压抑住了自己呕吐的欲望。
他并不是对深红有意见，只是对这个糟透了的世界失望到了顶点。
他回想起一路上，视线被白雾所阻，因此他不知多少次踩到“天国战争”中死伤者的残肢断臂。
或许没有几个人比他再清楚这片土地上曾经发生过怎样血迹斑斑的厮杀，但他就是怎么也无法把“天国战争”中杀人最多的那把刀，与那寡言但却心存良善、每次杀人都会难过、同意孤身一人的月光石加入的“深红”联系在一起。
可这个世界是由无数个荒谬组成的。
所以任何事情都是不讲道理的。
白雾悄无声息地把此地包围。
金绿舔了舔唇，似乎很满意地看到入江正一对深红不可避免地心生忌惮。他最享受挑拨离间，人心变动的戏码。
果不其然，被披露身份的深红随之遭到了原小队成员的排挤，他成功地逼迫深红一个人走向了绝路。
啊——
这种感觉真是欲罢不能。
唇边的花瓣被狠狠咀烂，又苦又涩，但金绿心中却无比痛快。
他眼珠子一转，瞥到一旁的白正二人。
相较于木头人般的欧泊，天底下还有比爱人反目更好看的戏码吗？
唯一头痛的是，这两人像磁铁一样黏在一起，互相又对彼此该死的熟悉。莫说假扮任何一方会被识破了，就连给演员出场的机会都很难寻到。
但是没关系，舞台上活动的不只有主角，背后还要光影、音效、跑龙套等一系列台前幕后人员的努力。
花香散于指尖，好戏也已经悄然上演了。
“白兰......你有没有觉得，白雾追上来得越来越快了。”
之前白雾也有加快的趋势，但最多是从一到二的变化，可现在白雾已然有了从十到千的变化。
入江正一本能地感受到不对劲。
然而，他一转头，白雾已经吻上他的脸颊，原先近在咫尺的恋人也不见了踪影。
月光石、深红、莱斯利（长发女）、阿莫拉（欧泊）、田原耕造、莎拉、斯帕纳、道林、牧濑红莉栖、入江一家、纳兰迦、玛尔塔婶婶......
以及14岁、17岁、24岁的白兰·杰索。
一个又一个幻影在入江正一身侧浮现，只是遥遥地注视着他，却不语。
【你会害死所有人的。】
非男非女的世外之音飘入入江正一的脑中。
怎么...可能？！
可刚一想反驳，又有无数的细节映于眼前。
是他没有发现莱斯利附身的限制，明明可以挽回却因粗心大意造成事实性的见死不救，导致了她的失忆失踪。
是他主动邀请身心受创的月光石，拉他进了这吃人的白雾中，导致他的早死。
十四岁为他挡木仓的白兰，这一回又一次陪他来到了这龙潭虎穴中。
越是回想，入江正一就越是深陷泥沼。
这当中，还有许多，他不曾见过的人死于非命的结局。
甚至，他还看到诸如未来整个南美洲都被神秘光线付之一炬，从此七大洲变六大洲的荒诞恐怖故事。
可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
【一个人自私地幸福，这样真的好吗？】
雾散了，但这句话却久久回荡。
一旁的白兰手上拎着金绿的衣领，拖行着昏迷的金绿，在泥地上留下了好长的一条道子。
“小正，你没事吧？”
白兰伸出手，想要拍拍入江正一的肩。
而上一秒好似灵魂出窍般的入江正一，下一秒却又清醒了过来，不自然地躲开了与白兰的接触。
“啊哈哈哈，我能有什么事？”
言不由衷。
白兰右手一放，无意识的金绿就这么脸着地，好好的鼻梁山根都被砸瘪了一点。
一双大手抚上入江正一的脸颊，温热可靠。
入江正一情不自禁的主动贴上去摩挲，汲取着恋人的温暖。
白兰的重新出现，给他惴惴不安的心一点安慰。
体察到了入江正一的异样，白兰不言不语却主动把人按进了胸膛。
“全都是金绿那家伙搞的幻境，小正你可不要胡思乱想了。白兰肯定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明明应该是逢场作戏的假话，但胸膛的【碟片】又进去几寸。〗
而入江正一吸了一口贴贴的力量，终于缓过神来了。
他吸了吸微红的鼻子，从白兰怀里跳出来，这才看到不远处的巨木旁，一个红色的脑袋。
深红发现了他的目光，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朝他打了个招呼。
“......他们都看见了？!”入江正一耳根子发红。
白兰顺了顺入江正一长及肩胛骨的棕红发丝，像哄小孩那样：“没哟没哟，都被白兰兰挡住了，他们最多看见我的背影，可看不见小正投怀送抱噢。”
够了，已经够丢人了！
见两人打情骂俏结束，深红带着欧泊回来。
“哟。”
明明是在揶揄，但因为深红面部表情匮乏，又有一种嘲讽的意味在。
入江正一头低得更低了。
可随之，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
“所以说，深红一个人远走高飞也是金绿的幻觉咯？！”
深红颔首，肯定了入江正一反射弧慢一圈的求证。
长舒一口气，他就知道金绿瞎编乱造，什么“史上最恶劣的契约者”都是吓人的！
入江正一继续左右张望，但却没找到月光石与金刚鹦鹉。
刚刚上扬的心情又沉甸甸地滑落。
所以、月光石与莱斯利的事情，并不是幻觉。
他恐怕，那所谓的“史上最恶劣契约者”的头衔也不是空穴来风。
风来，雾散。
离了金绿的故意作祟，白雾的侵蚀速度又恢复正常。
他们的可活动范围又变大了一些。
但入江正一却在怀疑，他刚刚所看到无数熟悉的、陌生的人的悲剧，究竟是金绿的幻境，还是白雾命运般的警告。
会是命运在他背后敲钟吗？
入江正一不得而知。
——同一时间，北美洲。
恩里克·普奇神父的孪生兄弟多明尼克·普奇，也就是【天气预报】。在这一天他终于回想起了自己是谁，并在这一天死在了阻止他亲生兄长“上天堂”的路上。
而此时，距离命运般的【新月】还剩36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第 4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