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背上的羊》池硯

5、⑤

　　香草恢复了精神，又变成了活泼可爱的小羊。比尔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就发现了小羊新的异样：他总是试图爬跨公马肉桂。
　　比尔为此苦恼不已。
　　照理说，六七个月大的公羊，试图爬跨母羊，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然而香草爬的不是农场里的母羊，而是一匹比他高一倍的大马，还是一匹公马。
　　比尔无法理解香草为什么会对公马感兴趣，只是庆幸还好肉桂是个绅士，没有一脚踢开冒犯自己的小羊。
　　对此，安妮只是调侃了一句“真是一只奇怪的小羊”，杰克逊则再次建议给为情所困的小羊进行绝育。
　　这次，比尔不再像之前那般态度坚定——小羊已然成为一个被本能控制了的魔鬼。
　　看着不知廉耻、随时随地想要爬跨肉桂的香草，他忧心忡忡地想：或许割了小羊的蛋蛋也不是一件坏事，反正他也不需要香草的后代。

　　几乎整个木棉农场的动物都知道了香草喜欢爬跨肉桂的事情。因此，它们开始称呼肉桂为“香草的母羊”。
　　对此，肉桂没有进行反驳，也没有要求香草停止本该只犯一次的错误。他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其他动物的调侃，以及香草的无理取闹。
　　香草不理解其他动物为什么要这样说肉桂。他向肉桂讨要理由，肉桂不是沉默不语，就是敷衍地表示不用理他们。
　　最后还是闪电，好心地解答了他的疑惑：“因为你的举动，就是在把肉桂当成一只母羊啊。”
　　香草辩解道：“我没有把肉桂当成母羊啊——肉桂就是肉桂，肉桂是匹帅气的公马。”
　　闪电反问他：“难道你忘了种公羊教过你的事情了吗？”
　　“种公羊……”香草想了一下，然后回道，“他们说公羊从后面骑到母羊身上，就可以让母羊怀上小羊了。”
　　“对啊。”闪电笑道，“你这只小公羊，骑到肉桂身上，不就是把他当成母羊，准备让他怀上小羊吗？”
　　香草没有理睬闪电，而是转头去问肉桂：“你会怀上小羊吗？”
　　肉桂摇头：“我不是母羊，无法怀上小羊。”
　　香草闻言，得意地对闪电说：“你看，肉桂也说了，他不会怀上小羊的！”
　　闪电叹了口气，不想继续驴唇不对马嘴地讨论下去。她只是调侃了肉桂一句：“你这是在教坏未成年。”
　　肉桂默不作声，心说自从开始出现爬跨行为以后，香草便不再是懵懂的未成年了。

　　香草几乎与肉桂形影不离，爬跨肉桂的行为也越来越频繁。
　　肉桂本无意阻拦，然而煤球突然带回来的一个消息，让他瞬间产生了阻止香草继续胡闹下去的想法。
　　煤球站在闪电的背上，边舔爪子边说：“人类们好像正在商量割了香草的蛋蛋。”
　　肉桂瞠目结舌。一旁同样震惊的闪电连忙追问道：“真的吗？你没有听错吧？”
　　“除非他们说的‘香草’指的不是小羊，”煤球说，“亦或是‘割蛋蛋’还有其他意思，否则绝不可能出错。”
　　肉桂陷入了沉思。闪电瞥了一眼默然的公马，转而小声与煤球讨论道：“所以，他们要这么做，果然是因为小家伙最近总是缠着肉桂吧？”
　　“我猜应该是。”煤球眯缝着眼睛，斜睨着肉桂，“除了未来能够成为种公羊的小羊，没有一只小羊的蛋蛋能够留到它们长成大羊。他们想给香草割蛋的话，几个月前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
　　肉桂在农场里面生活了九年，早已洞察了人类做事的规律，自然明白煤球说的这个道理。
　　他知道，割去蛋蛋不会要了动物的性命。但是，硬生生地割下身上的一块肉，即使不要命，也是很疼的事情。
　　香草本来不用受这个罪。若是因为和他胡闹，才导致了人类想要割去香草的一块肉……肉桂磨着后槽牙，认为自己有责任阻止悲剧的发生。

　　一无所知的小羊，回到肉桂身旁后，自然而然地想要骑对方的屁股，却出乎意料地遭到了大马的拒绝。
　　“别这样，香草。”肉桂转动身体，躲避小羊的纠缠。
　　“你不要动啊！”香草置若罔闻。他跳到肉桂身后，抬起前脚，再次尝试爬跨大马的屁股。
　　肉桂不忍心用强壮而有力的后蹄踢踹瘦小的香草，他只能猛地转身，甩起自己粗长的尾巴，以此来抽开固执的小羊。
　　认识肉桂七个月以来，香草从未遭受过如此粗鲁的待遇。
　　以尾鬃为主的马尾巴，抽一下并不会太疼，况且香草身上还有厚实的羊毛，同样能够为他减轻抽打造成的疼痛感。
　　可是，被肉桂拒绝，被肉桂甩了一尾巴，香草疼的不是身体，而是身体里面的那颗心脏。
　　他看着肉桂，迷茫地问：“肉桂，你怎么了？”
　　肉桂低着头，但是并没有去看腿边的香草：“我没事。”
　　香草走过去，用头蹭着肉桂的前腿：“没事的话，为什么不给我骑啊？”
　　肉桂向远离香草的方向迈了一步，生硬地拉开自己与小羊之间的距离：“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为什么？”小羊贴过去，锲而不舍地问。
　　在一旁偷听、本不想插话的闪电突然开口道：“因为你再这样做下去，人类就会割了你的蛋蛋。”
　　“蛋蛋？”小羊看向闪电，懵懂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闪电转动眼珠，盯着香草的下半身：“就是你后腿之间的那个肉球。”
　　“人类为什么要割我身上的肉？”香草问，“这和我骑肉桂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那个肉球在，你就总会想要骑肉桂。”闪电耐心解释道，“没有了那个肉球，你就不会再做骑肉桂的事情了。”
　　香草歪着脑袋，听明白了闪电说的道理，却不明白人类这样做的原因：“可是，这是我和肉桂之间的事情，人类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闪电轻蔑地表示：“因为人类认为他们饲养了咱们，所以有权利决定咱们的一切。”
　　“这太蛮不讲理了！”香草愤慨地跺着前脚。
　　闪电和肉桂没有搭腔，只是在心里默默地附和了香草的想法。

　　香草扭头瞥了一眼自己后退之间的蛋蛋，认为那颗肉球实在没有什么用处，甚至还有些累赘，因此不以为意地说：“不就是一块肉嘛！人类想要，给他们就是了。”
　　肉桂连忙劝说道：“别胡闹。割下一块肉，会很疼的。”
　　香草抬起脑袋，轻轻蹭着肉桂的脖子：“被你推开，比割我一块肉还要疼。”
　　肉桂不再躲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脖间毛发被摩擦而产生的唰唰声。
　　“不过，”闪电对香草说，“为了避免你遭受皮肉之苦，我还是劝你不要再当着人类的面骑肉桂。”
　　香草为难地表示：“可是我一看到肉桂，就忍不住想要骑他。”
　　闪电心说他又不是母羊，会散发诱使你激动的信息素，你有什么可忍不住的啊！她恶狠狠地瞥了一眼肉桂，心说都是你惯的！
　　“那你就不要老来见他。”闪电建议，“等到晚上人们去睡觉了，你再在马厩里和肉桂玩。”
　　香草睁着两只大眼睛，看向身旁的大马：“肉桂……”
　　“闪电说得没错。”肉桂低下头，用嘴蹭了蹭小羊的头顶，“就听她的吧。”
　　香草不甘心。他不怕疼，也不在乎那一坨肉。可是，他不希望肉桂因为他而难过和为难。因此，他选择了顺从。
　　“不过，”小羊又说，“现在已经天黑了，人类都去睡觉了，那我就可以骑你了吧？”
　　肉桂抬起头，透过马厩上方的窗户，看见了外面高悬空中的月亮。
　　没有人看见的话，香草就不会被割蛋蛋。尽管这是错误且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做这个能让香草感到高兴，那么肉桂没有拒绝的理由。
　　大马没有明确表态，只是弯曲四肢，卧在了草甸上。
　　他的这个举动，胜过千言万语。
　　小羊当即会意，一蹦一跳地来到大马身后，抬起前脚，爬跨到了大马的屁股上。
　　不远处的闪电闭上了眼睛，腹诽肉桂的春夏来得太迟，难怪无法让她受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