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伞有雨鱼与渔

77、清茶淡饭

　　顾意茗困在了梦境里，梦里冗长的一生，由出生到成长。
　　梦里没有穆远，没有纷纷扰扰，只有她渴望的平淡而温馨的生活。
　　即便是那样的喜欢，却没有真正的觉得那是她的人生，仿佛只是观看了一场漫长的电影。
　　想到这里，顾意茗忽然睁开了双眼。
　　外头的阳光刺目，顾意茗动弹不得，待要撑着身子细看，忽然见床边上趴着一个人已经熟睡。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腹部，已经有微微的隆起，它强壮的让她有些震惊，劫后余生才惊觉先前有多冲动，不过幸好，没有变成她的另一个遗憾。
　　其实即便重来一次，当李琼找上她时，顾意茗还是会去，因为她明白希望等不来，唯有依靠自己。
　　男人的下巴长满胡茬，眼角有了褶皱，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
　　顾意茗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粗粝的手感，忍不住想笑。
　　不等她收回手，男人醒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是还未睡醒呆愣愣的看着。
　　顾意茗忍不住笑的更加灿烂，“傻了吗”。
　　这一句，令穆远红了眼眶，他一把将人抱进怀里又生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你终于醒了”。
　　顾意茗软绵绵的嗓音，脑袋无力的点点头，“我醒了，你别怕”。
　　穆远的眼泪滑落到顾意茗的脖子上，顾意茗怔了怔，她很少见穆远哭，但他每一次哭似乎都是因为她。
　　顾意茗摸了摸穆远的脑袋，像是安慰孩子一般，低声道，“我没事，它也没事，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
　　穆远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却是不肯撒手。
　　顾意茗不会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那些日子里，穆远有多么害怕，所有的医生都告诉穆远，她只是太累了，可穆远还是怕，她是他的唯一，是他在这世上仅有的颜色，他根本不敢想没有她的余生。
　　顾意茗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来探视的人没有间断过，先是刘瑶和李盛一前一后赶到，然后是原来的那些同事，还有穆远的朋友，鲜花放满了病房，护士每每进来换药都要打趣。
　　顾意茗的胎已经稳住，出院的前一天李琼和贾卫一道赶来，穆远对李琼没有好脸色，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顾意茗的伤，不管顾意茗怎么解释，穆远始终不搭理。
　　易地而处，换了顾意茗或许不见得比穆远更大度，可过去的毕竟已经过去了。
　　顾意茗当初同意去，不当当是因为担忧穆远，她与魏蕴一样不想放过最后的机会，何况那时候她知道魏蕴在暗中保护着她。
　　贾卫不知说了什么，穆远兴奋不已，笑声打断顾意茗的沉思，还是李琼给顾意茗解释，顾意茗才知道是李力醒了。
　　原来苦难的尽头，也有可能会迎来奇迹。
　　顾意茗一出院就带着穆远上门去拜访了李盛，她有愧疚，也有想要分享的喜悦。
　　那一天李盛高兴的喝醉了酒，拉着顾意茗直说糊话，翻来覆去无非是抱歉之类的话，在李盛心里顾意茗有这一劫，多半是因为他。
　　顾意茗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说起来一直是她勉强李盛，愧疚才及心里，又听李璐问起她臻品那些事，顾意茗只挑着她知道的说，后头的事情她还没有问过穆远，她也有些好奇那些人如今又怎么样了呢。
　　一晚上聊的尽兴，直到夜深一家人才回去。
　　李盛起先不放人走，他拉着的手顾悠悠忍不住的哭，李伯母劝了好一会才把人哄好，待要走时顾意茗反倒有些不舍了。
　　人的情绪总是如此的莫名其妙，贪念那些好，也贪念已经逝去的念想，总想要更好。
　　穆远复职之后开始休假，这些时日一直陪着顾意茗，回了家两人躺床上没有睡觉的打算，顾意茗问起穆远那天之后的事情。
　　穆远絮絮叨叨的说着，大多是想起什么说什么。
　　“魏蕴杀了谢赫，然后自杀了，贺政判了死刑，萧毕也一样，萧毕被抓前杀了谢颖，臻品那些人抓的抓散的散，现在公司应该已经解散了”。
　　顾意茗叹了口气，这些人这些事是她原来想都不敢想的，不过眨眼已成云烟。
　　可有一个人顾意茗心里始终觉得惋惜，她始终记得那双冷漠的眼，不论表面看着如何无情，那人会将柔情放在心里，会因为一个人，走漫长的孤寂，手捧一颗炙热还他最爱的清白人世。
　　“郑冶呢”。
　　顾意茗忽然感觉这些人已经离的很远很远。
　　“郑冶走了，陈飞说要不是郑冶不顾一切的拦着萧毕，或许萧毕已经逃离国外了”。
　　郑冶这个人怎么说呢，很奇怪，要说他坏吧，大多是男女关系上，可他偏偏为了陈婷把自己的路走绝了。
　　顾意茗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室内灯光昏黄，影子落在地上是交颈相依的画面，寥寥的沁香安人心脾，没有一处不让人心安。
　　这一路走来要没有带着善意的人他们或许也走不到今天，看不到繁华人世。
　　“穆远，我们要活得更久一点，才能对得起那些护过我们的人”。
　　顾意茗想到了顾聍，穆远说他是因为自己的良心才选择赴死的，顾意茗相信，因为她很清楚顾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如果当初她早一点发现，如果她能问一问是不是顾聍就会有不同的结局。
　　思绪不禁挑拨，一回想满是遗憾，总恨不得自己做的再多一点，更多一点。
　　穆远抹去顾意茗眼角的泪水，紧扣顾意茗的手，“意茗，我们要尊重他们的选择，也要替他们去看一看，他们还没有看过的世界”。
　　顾意茗趴在穆远怀里闷声点点头。
　　穆远说着话音一转，“不过，我们是不是该把结婚证领了，孩子都要两个了”。
　　顾意茗见他满脸紧张，忍不住笑出声，“好”。
　　顾悠悠正抱着她的小枕头偷偷跑进来想和他们一起睡觉，听到这话兴奋的又蹦又跳，“哦，要结婚，要结婚”。
　　满屋的热闹，驱赶心里的寂寥，很早很早之前，顾意茗就有过一种感觉，她来这人世间原是不想爱人的，血亲也好，恋人也罢，与她而言，都是茫茫人海里的过客，谁会记得过客的容颜，既然注定要忘记的人去牵挂做什么呢，她以为她会比赵悯更凉薄，可她不是他，她能懂那一眉一眼，一疏一静，也在漫长岁月里期待，煎熬过，盼望过一个人，也失去过一个人，人生不幸与幸运皆在前半生，后来经历种种，终于明白想要的是什么，也幸而最后她想的都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