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南》伞有雨鱼与渔

76、一半一半

　　穆远又气又急恨不得给贾卫来两拳，正要说话，听见楼下刚刚示警的警察又道，“上面有我们的人，怎么办”。
　　楼下做主的警察迟疑着答，“先汇报”。
　　穆远知道可以歇一会，没好气的骂贾卫，“你跑过来做什么，你去李琼那里等着就是，魏蕴迟早会现身的”。
　　贾卫捂着伤口喘息了好一会，平复之后笑了一下，“穆远，你知道一个人的执念有多可怕吗，为达目的哪怕把这人间变成地狱，也会觉得理所应当，何况是魏蕴这样在黑暗里行走的人，她已经足够克制了，不然以她的本事杀了我们这些人又有多难呢”。
　　穆远始终没有去问贾卫，魏蕴找上他的原因，一个能把命豁出去的人，又有多大的错呢，人非圣贤，你不能要求他对待别人的那颗心是完美无瑕的。
　　就像顾聍，他不过是没有帮穆沉，不过是内心愧疚，魏蕴就要让他走上死路。
　　魏蕴她做这些又凭什么呢，她问过他哥哥的意思吗。
　　楼下似乎发生了争执，打断两人的谈话，贾卫动了动伤腿叮嘱穆远，“魏蕴两天前把证据交给了顾意茗，顾意茗转交给了李盛，由他检举到李琼那里，我来前已经汇报到上级单位了，贺政现在就是最后垂死挣扎，你再坚持一下，只要李琼赶到，我们都会没事的”。
　　穆远却觉得没这么简单，“魏蕴不是还没有来吗，她在等着贺政吧，事情肯定还没有落定”。
　　贾卫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与穆远对视，犹豫了好一会才道，“她应该在等顾意茗”。
　　贾卫来前听李琼透露的意思，魏蕴不相信他们，一旦他们这边局面僵持住，魏蕴不仅不会现身，还有可能安排人介入，李琼拦不住，还得配合魏蕴。
　　如何配合李琼没有说，但是魏蕴特意让他来，又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顾意茗，贾卫大胆猜测，魏蕴选定的人估计就是顾意茗了。
　　魏蕴是想让他护住顾意茗，必要时牺牲自己以此赎罪吧。
　　不愧是魏蕴，算无遗漏。
　　穆远乍一听，只觉得脑袋要炸开，他白着脸问，“什么意思，魏蕴等她做什么”。
　　穆远不敢相信，也想不明白，魏蕴把顾意茗喊过来能做什么。
　　贾卫见穆远心神晃动，忙盯着周围的动静，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剿灭了。
　　“你没有发现魏蕴对顾意茗不大一样吗”。
　　穆远迟疑了会，却是道，“这和她有什么关系，魏蕴到底要做什么”。
　　贾卫叹了口气，“魏蕴这些年做的这些，就是想为你哥哥讨一个公道，你哥哥当初求助无门，遗憾死去，魏蕴或许是在顾意茗身上看到了她要的，才会想借顾意茗的手公开一切”。
　　穆远额上的青筋蹦起，“李琼呢，他不做点什么吗，这种地方怎么能让顾意茗来”。
　　贾卫对于李琼最后那句配合其实心里也有些打鼓，明知会是什么场面李琼还要配合魏蕴，拖着顾意茗下水，多少有些过分了。
　　然而贾卫嘴上还是道，“要动贺政你以为那么简单吗，贺政的级别那是要上报领导讨论议定的，李琼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他总共就这么多人，陈飞去追萧毕，我来帮你，我们能拖一时就多一分生机”。
　　穆远闭了闭眼，发现自己做的这些无比的可笑，所以在他们眼里公平正义到底是什么，耗尽性命去做的，竟然只是为了要保住另一个人的性命，无辜二字就像个笑话。
　　穆远手握成拳用力的锤了一下石柱，愤怒到极致，却还要拼命的叫自己冷静。
　　“我们不能等，谢赫肯定也在琢磨着拿下我们当人质，贺政也不会留时间给我们，至少我要赶在意茗来之前把谢赫拿下”。
　　穆远这么快接受事实，让贾卫松了口气，“也好”。
　　穆远深吸了口气不再管贾卫，小心潜到谢赫他们背后，贾卫则躲在暗处伺机行动。
　　谢赫果然与穆远料想的差不多，他手下的人已经探到门外。
　　穆远这些年生里来死里去的，手上的功夫长了不是一星半点，看准时机制服谢赫的手下并没有花多少功夫，可惜穆远疏漏了谢赫。
　　谢赫虽然养尊处优多年，但那些在生死间练就的反应没有退化，他几乎是在穆远出手的同时控制住了贾卫。
　　谢赫似笑非笑的对穆远道，“放下枪”。
　　贾卫拼命摇头，“不行，你不能听他的”。
　　谢赫笑了一声，根本不给穆远犹豫的时间，一枪打着贾卫另一条腿上，穆远不再犹豫放下了枪，嘴里却道，“你就算挟持我们也逃不掉，贺政是要把我们都解决了，你和我们合作还有一线生机”。
　　谢赫笑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蠢吗，从你来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你是什么人，留下你不过是为了让魏蕴帮我离开，谁知道她突然反悔，我正愁怎么找她呢，这下好了，有了你，我不怕她不来”。
　　穆远根本没想到魏蕴和谢赫的交易竟是这个，折腾四年结果一直就就在谢赫手掌心里蹦跶，穆远气得下颚紧绷，却是依旧嘴硬道，“是吗，我也很想见见她，那不如一起等”。
　　谢赫摇摇头，“我没有你那么好的耐心，你知道的，你去给她打电话，一个小时内她要是再不来，我可就拉着你一起死了”。
　　穆远双手一摊道，“我没有她的电话”。
　　谢赫笑道，“没事，我有”。
　　魏蕴接到谢赫的电话并没有多意外，甚至还笑嘻嘻的和他聊着天，仿佛许久不见的老友。
　　穆远这才算是见识了魏蕴气人的本事。
　　谢赫努力保持着笑意，脸上的僵硬却出卖了他。
　　“魏蕴，当初说好的你把资金补上让我去国外，现在这情况可不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啊”。
　　魏蕴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去不成国外那是你的人出了问题，和我可没有关系”。
　　谢赫冷笑，“没有你告诉萧毕国外资金的事情，他能知道我的支付密码在谢颖身上”。
　　听到这里，穆远和贾卫同时互看一眼，要论手段他们都不如魏蕴狠，耍起人来团团转。
　　魏蕴呵呵笑着装傻，“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他不是你的人嘛”。
　　谢赫冷笑，“你也不用得意，穆远在我手上，你要是再不想办法救我，我可要拉着他一起去地下见穆沉了”。
　　魏蕴轻描淡写的笑了笑，“随你”。
　　谢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认为是魏蕴嘴硬，下着最后的通牒，“我给你一个小时，你不来，我就杀了他”。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也或许是不想再听到自己不想听的吧，毫无希望的答案谁愿意知道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三个人有一搭无一搭的说着话，“穆远，你来我这不就是想知道，你哥哥怎么死的吗，要说起来没有你身边这位，我们就算想杀你哥哥也没有那么容易”。
　　穆远咬了咬牙怼道，“谢总，你有那时间，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魏蕴可不是那么听话的人”。
　　穆远告诉自己不听不想，可手上的青筋却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谢赫看着哈哈大笑，故意刺激穆远，“没事，她会来的，你都不知道她有多么在乎你，要没有你潜入臻品，魏蕴也不会来找我，魏蕴不找我，我哪里能过的这么舒服呢”。
　　穆远刚要说话，被贾卫抢先。
　　“谢赫，你与魏蕴，谁是黄雀一目了然，何必自欺欺人”。
　　谢赫的笑容有些狰狞，他气的就是这个，嘴上偏要不饶人。
　　“我与她如何不好说，可你嘛，也不过如此，你这些年怕是还没从害死穆沉的阴影里走来吧”。
　　说完谢赫笑的更灿烂。
　　贾卫正色道，“你说错了，我做的，我会承担，可是你做的，你敢承担吗”。
　　穆远忽地看了看贾卫，心里有些担忧，他隐约猜到了魏蕴要贾卫做的是什么了，想说什么，却又没有合适的时机。
　　谢赫冷嗤，“弱肉强食，本就是社会法则，要怪只能怪那些人太弱了”。
　　贾卫笑了笑，“那你现在这状况，不也说明你其实也是弱者”。
　　谢赫冷哼，阴恻恻道，“放心，要死我也会拉你们做垫背”。
　　穆远不为所动，他只求顾意茗不要出现。
　　然而人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楼下的一阵吵闹让谢赫有所警觉，他让人盯着穆远他们，自己悄悄去打探，这一看忍不住乐起来，“穆远，你老婆来了，你说她会不会像上次在会所那样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呢”。
　　谢赫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穆远眼眶通红，他咬着牙威胁道，“你不要动她，要不然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谢赫笑了起来，穆远越是着急，他越是高兴，“那就要看魏蕴怎么做了”。
　　楼下顾意茗不知上面的情况，她着急的大声叫喊着，“谢赫，我拿到了你和贺政的所有的犯罪证据，你逃不掉的”。
　　楼下有人拦着顾意茗警告道，“请你注意言辞”。
　　顾意茗反怼了几句，和楼下的人争吵起来。
　　谢赫在边上看着笑的更欢了，嘴里直说着，“好啊，太好了，她来的太及时了”。
　　顾意茗这一来不仅让贺政有所忌惮，还会增加谢赫手里的筹码。
　　好几个警察把顾意茗团团围住，想要将她拉走，顾意茗板着脸怒斥，“不要碰我，我怀孕了，我出了事你们负责得起吗”。
　　楼下的人都聚拢在中空的楼中心，一说话楼上就能听得见。
　　这个炸弹消息让穆远大脑一片空白，他呆呆的看向贾卫，似乎想要从他那里求证。
　　贾卫无声的叹息着，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顾意茗怀孕那对于谢赫来说是大大的好事，他生怕楼下的警察不放顾意茗，举着枪抵着穆远的头走到窗户边上，大喊道，“让顾意茗上来，不然我杀了他，哦，对了还有一个”。
　　谢赫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楼里回荡，听着阴森恐怖。
　　穆远红着眼无声的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当顾意茗看到穆远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再也顾不了那么多，用力推开面前的人，双腿颤抖着，一步一步的往楼上去。
　　顾意茗在门口站定，忽然不敢靠近，生怕眼前的穆远是假的，她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流了下来，悲恫之下险些站立不住，轻轻拍着胸脯缓和了好一会才稳住身体。
　　谢赫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没有去检查顾意茗身上是否携带了其他的物品，也或许是根本没把这个弱女子放在眼里吧，顾意茗在谢赫眼里就是增加的筹码，有了她在不怕控制不住穆远和魏蕴。
　　顾意茗又朝前走了两步，看着谢赫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嗓音，“我来了，你是不是可以把贾队长换下去了，留着他，你也不好走”。
　　谢赫笑着摇摇头，“不着急，等魏蕴来了再说”。
　　顾意茗的手紧握成拳，想把所有的害怕捏在掌心之中。
　　顾意茗平静道，“她不会来的，贺政都没有来，她怎么回来呢”。
　　谢赫皱着眉头不相信，既不相信顾意茗，也对她的话瞧不上，“不可能，你们都在我手里，她不会不来”。
　　顾意茗冷嗤，“如果她来了，贺政岂不是正好有理由把我们一锅端了，那我先前在楼下说的那些有什么用呢，谢总，你要是还清醒，就该知道，你和我们才是一伙的，贺政巴不得你死，可我们就不一样了”。
　　谢赫冷笑，“你当我是傻子不成，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
　　穆远刚想说话，被贾卫一把拉住，就见贾卫朝着他微微摇头，穆远皱起眉头有些怀疑贾卫是不是还隐瞒了什么。
　　顾意茗慢慢的稳住了气息，不客气的嘲讽道，“那也总比我们都死了，只有贺政活得好好的强吧，别说魏蕴不想来，就算她想来，我们也不希望她来，她可是我们唯一能对付贺政的人，不过你就没有那么好运了，你的女儿估计已经落在他手里了吧”。
　　谢赫怒气冲冲的反驳道，“你放屁，魏蕴要有那能力还需要找我做什么，你以为这些年她虚与委蛇的和我打交道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把贺政引出来，她就是个傻子，一个贼还学什么警察要证据，直接把人杀了不是更简单”。
　　顾意茗的心有些许动容，直到此刻才算是真正的进入角色。
　　顾意茗板着脸反驳谢赫，“那是因为她有心，不像你没心没肺，所以你的女儿，儿子才会没有好下场”。
　　谢赫被刺到痛处，控制不住冲上前扇了顾意茗一巴掌，力气之大顾意茗后退两步才站定。
　　穆远瞠目龇牙，恨不得要找谢赫拼命，被人拿着枪抵在脑门上才生生停下脚步。
　　顾意茗却摸着被打疼的脸，笑的更加灿烂，“谢总，别自欺欺人了，你知道贺政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你的家人，你就是再气这也是事实”。
　　谢赫不愧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很快冷静下来，他冷笑道，“那又如何，我至少有和贺政讨价还价的资格，贺政出卖自己的下属，还有这些年在我这里拿到的钱，足够他死好几回了，说起来要没有贺政里应外合，穆沉四年前就能结案了，你说我要是落网，他能不害怕，他要是害怕不会做点什么吗”。
　　顾意茗似笑非笑提醒谢赫，“是啊，把你杀了死无对证，对他不是更好”。
　　谢赫笑了起来，仿佛在笑顾意茗天真，“放心吧，他不会杀我的，我手上可有他不少证据呢，他不敢”。
　　听到这里顾意茗笑的不可自抑，她从胸口取下一枚扣子，朝谢赫扬了扬，得意道，“现在不一定了，这是一枚微型摄像头，连接着公安局总部，你刚刚所说的都会成为法庭上给贺政和你定罪的证据，你和他都逃不掉了”。
　　那一瞬间穆远才明白李琼把顾意茗安排来的目的，可他怎么能。
　　谢赫气急败坏的冲上前去，一脚把顾意茗踹倒，用力的把纽扣踩的粉碎，可这样他还是怒气难消。
　　谢赫阴恻恻的盯着顾意茗，朝她一步步走去，在穆远声嘶力竭的叫喊中，对着穆远露出个笑脸，然后狠狠的踩住顾意茗的手，直听到顾意茗痛苦哀嚎，谢赫还是觉得不够，又狠狠往顾意茗的腹部踢去。
　　顾意茗弓着身子稍稍避了避不敢太明显，可谢赫的力道并未减少，一脚接一脚，顾意茗有些扛不住，穆远的那张脸在眼前渐渐的模糊，她意识到自己或许要扛不住这一劫了，那一刻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对李盛的抱歉。
　　穆远拼命挣扎，看到顾意茗渐渐的没了动静，穆远那一双眼仿佛要流出血泪来。
　　就在这时安静许久的贾卫看准时机猛地扑到扣住穆远的人，冲着穆远叫喊，“快去救意茗”。
　　穆远忙往谢赫身上扑去，可谢赫早有所觉，反手一枪，子弹从穆远手臂擦过，穆远后退一步抓起一把石头朝谢赫扔过去，顺势再次朝谢赫扑了过去，谢赫一面后退，一面开枪，他没有击中穆远，但也伤了他。
　　穆远的行动渐渐缓慢，正要蓄力一搏，见谢赫要去挟持顾意茗，急忙赶去救顾意茗，也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枪响，谢赫眉心正中一枪倒地不起。
　　穆远没有回头，先查看顾意茗的状况，忽然又听贾卫那边一声枪响，一回头就见贾卫腹部流出鲜血却还是死死的扣住那人。
　　穆远正要赶去帮忙，楼下的警察蜂拥而至，将那人缉拿住。
　　硝烟终于平息。
　　顾意茗浑身冷汗直流，意识模糊不清，她捂着肚子几乎说不出话来，却还是努力的张着嘴，“魏...在...快”。
　　不等说完，顾意茗没了意识。
　　她的手还紧紧的拽着穆远的衣领，生怕他会消失不见。
　　穆远哪还顾得上其他，抱起顾意茗直奔楼下。
　　然而没走几步远，忽地又是一声枪响，穆远下意识的朝着声响望去，那声响处只与他们隔着一栋楼，穆远猜到了什么，心里说不上的难受。
　　谢赫有一句说的没错，魏蕴是挺傻的，这样又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