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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有碍观瞻的丑东西 ...

  •   以尸体为食的怪物,穿着花色繁复的外皮。茂盛的毛发刮蹭着凤箫声的肌肤,每一次触碰都激起她一片鸡皮疙瘩。她实在是受不住,破口大骂。

      “有碍观瞻的丑东西,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看到你就恶心。”

      仿佛迟迟不落地的靴子,终于落了地。那怪物在短暂的寂静后,不进反退。复又压在她的身上。她能听见自己的骨骼,噼里啪啦被碾碎的声音。

      “哒哒哒——”

      初听以为是溶洞侵蚀的流水声,谁知到头来竟然是怪物的眼泪。

      怪物也会有眼泪吗?虫类也能够掉泪?

      到底是谁第一个想出来契约伴生灵,才会结交出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

      凤箫声的脑袋、脖子,上半身被怪物的口器捕捉,不停含进去又吐出来,实行着进食与呕吐的动作,以此浸染上他的气息。“会变好看的”、“会变好看的。”

      哭泣的怪物笨拙地重复着空口无凭的承诺,异常雄壮的胸足每一根喂入她的口腔,都能让凤箫声窒息而死。

      凤箫声以为自己真的是阴沟里翻船,一身武艺无用武之地。被带毒的奇妙生物破了防御。

      简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她还是第一回当秀才,以前她都是扮演兵。

      把凤箫声活活吞晕过去的怪物,幸福地攥紧他唯一折腾不死的玩偶。其他半道绑架来的人质,都太脆弱,太容易死。明明他那么用心的养育他们,他们却一个个辜负他的期待。

      不仅没有对他表达一丁点感谢,还动不动尖叫、哀嚎,在他要表示亲近的时候,崩溃的唾骂。

      他明明最亲和、最友善了。他压着的人变扁了,他就往人嘴里吹口气。然后对方“砰的”一下炸开,连声招呼都没有跟他打,他也没跟人家置气。

      大家都会抛弃他。要么渐渐沉默不语,变成一具尸体。要么稍微有点起色,就想方设法逃离。

      好过分,所有来客都好过分。

      他那么用心的招待人家,照料他们,却一个个都不心怀感激,反而面露恐惧。

      他只能把他们一个个吞进肚子里,逐渐成一个全新的大家庭。

      这样,所有人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想到这里,怪物又露出甜蜜的笑容。头顶的触角左右弹动,害羞地搅在一起。

      他抱着凤箫声一同结茧,准备融化。储存在脑海里的知识告诉他,他要作为养料,提供给成虫盘。假以时日,就能从成虫盘飞出一只绚丽的蝴蝶。

      到时候,他们就能永远永远在一处,永不分离。

      怪物抱着昏迷的凤箫声,周边结出厚厚的茧。他的身体开始消融,如预想的那般形成青绿色的营养液,臃肿的身躯被腐蚀成一小块、一小块,最后消失的是眼睛。

      令怪物不敢置信的是,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前夕,成虫盘里竟然爬出来了一个和他先前绑来的人质一模一样的人类。

      他对那个人类有印象。是个嚣张跋扈的公子哥。挽着一把弓箭,携带着三三两两的仆从。身下骑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狼,自以为无所不能。

      他兴奋地邀请对方前来居住,而对方只是用好看的嘴唇,吐出锋利的刀刃。

      那人明明死了,被他吞进了肚子。为什么还会存在,并且占据了成虫盘,卷土重来?

      怪物看到蝴蝶撕开隔绝视线的茧,痴缠的视线如章鱼的吸盘,紧紧地吸附在凤箫声脸上,接近痴迷凝视着她,似乎这样看一生一世都不觉得厌倦。

      突然就明白了那人的执念。

      以及对方的执念强大到能够扭转生死,以另一种形态传承。

      啊,要是那个人是蝴蝶,那他是什么?

      单纯作为怪物生下来,度过悲惨、糟糕的一生吗?

      濒临消失的怪物,睚眦欲裂,他想要发出嘶吼声,就发现自己眼部以下的部位都已经消融,彻底彻头彻尾供给了成虫盘。

      不许,你不许!

      万般拒绝的怪物,却阻挡不了那令其憎恶的现状。他像是被风吹过的柳絮,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而他倍加瞩目的两人,由始至终都没有向他投过来一个目光。

      凤箫声苏醒之日,看到的是一张不想要再看到的脸,尤其对方脸上洋溢着笑容,那就更让她的手发痒,恨不得立刻攥起来,组成拳头,在对方脸上挥一拳。

      “你醒了?”青年端着粥,笑盈盈给她喂饭。还有模有样地替她吹凉,温柔体贴地递到她嘴边。“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哪里做错了吗?”

      依他投宿的民家来看,寻常凡人都是这种做派。他这些时日效仿人类的举动,学得似模似样。并且改掉了在地上爬行蠕动的行为,并没犯下大的差错。

      莫不是这人长了什么火眼金睛不成。

      人类真的好多学问。要一样样学过来,当真繁琐。

      只见凤箫声冷笑一声,并不接受青年的好意。“凤金缕,你搞什么鬼?被人夺舍了?还是粥里下药了,想着变着法子整死我?”

      “凤金缕?是在叫我吗?”青年思量着,赞叹一句好名字。“正好我正愁苦要给自己取什么名。虽然听着珠光宝气了些,但并不庸俗,那我就不客气地拿来用了。”

      反正人世间那么多的人,重名、撞名实属正常。

      “你脑子真的被驴踢了吗?还是改着法子阴阳怪气?”

      凤箫声被凤金缕稀奇古怪的操作,弄得莫名其妙。对方不冲上来,压在她身上,掐住她脖子,她都要怀疑对方在暗地里偷偷整什么大爆炸。

      该不会是想要把她和这块区域全部炸上天吧?

      这混小子的确有不管不顾的风范。

      “姑娘。你真的误会了。”

      凤金缕笑道,“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并不是你口中熟识的熟人。我是在一处洞穴发现的你,当时我们二人都特别不雅观,我将你带来向附近的农舍求助。”

      “不信你可以问张婶子。”

      一粗麻布衣的农妇挑了帘子进来,附和他的说法。

      “是呀,他说的没错,这小哥可有骨气了。哎哟喂,说出来我都要害臊呢。当时我还以为你们青春年少,把握不住。不知羞,没想到是我想岔了。”

      “这小哥刚来的那几日,言行无状。疯疯癫癫的,怕是受了什么大刺激。而你又昏迷不醒,怕不是遭了劫匪。”

      劫匪?凤箫声忽然想起来和她失散的姐姐,“大娘,你可有听说附近匪寇被一锅端了的消息?讨伐土匪的人都怎么样了?被掳走的人可有安全逃出来?”

      “什么匪寇?”

      张婶子晃着黄豆,“我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与外边的消息闭塞,从不互通往来。哪里晓得外面的消息喏。你要是要想了解情况,早点养好身子,自个出去找找不就行了。”

      “先说好,我们这可不养闲人的啊。关于你养伤期间的伙食费,要么你支付,要么你男人支付。”

      比起澄清,凤箫声更多的是恶心,“他不是我男人,他是我的弟弟。断了亲缘的那种。”

      凤金缕被其中的转折唬住,人类之间的复杂关系,实在超出了一个刚出生没几个月的类人生物的计算。

      不过慢慢学,他总会跟得上。

      “姑娘。实不相瞒,我与你当真没有血缘关系。你见到的皮囊或许与故人相仿,那只能意味着他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还请节哀。”

      嗯,他学得像模像样,距离模仿人类的路途更进了一步。

      按照常理,他可以去寻求狐仙的庇佑。

      但与寻常生物作出如出一辙的选择,又不在凤金缕的抉择范围中,不如换条思路。

      他要去寻狐仙,把对方从位置上拉下来,自己坐上去。由庇佑,改为杀戮。这样事情发展会变得有趣的多。正好可以终结伴生灵与人类之间当断不断的孽缘。

      与其像狐仙那样,费劲从发展正盛的人类手中,庇护那些脆弱到不堪一折的生灵,变着法子解除二者相互压迫的关系。不如反过来,改防守为进攻。主动出击,来得更有成效一些。

      “还装,装上瘾了是吧?”

      凤箫声两手拧着凤金缕的耳朵,大有把他的耳朵撕下来的用意。“你用砚台砸我、刀剑砍我,还把我当靶子射,在我床上放针刺,你以为我全忘了?”

      “想得美,我永远都不可能忘!”

      年少时一同欢笑的亲人,不知从何时起,转变为相见两恶的形态。

      她总跟不上家人的步伐。爹爹娘亲、姐姐弟弟,他们自有自己的行动方式,每一步都快得让人跟不住。任由她在后边疾跑直追,苦苦哀求着,他们都未曾转过来看她一眼。

      唯有弟弟凤金缕这人最为可恶。

      变就变,还拿她开刀。

      天知道她欢天喜地地找他玩,迎接她的是穷凶极恶的杀机,内心的震荡与迷茫。

      爹爹偏私,是爹爹的事,她从未将怨气发泄在弟弟身上,和他斤斤计较过一次。然而,年幼时段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孩童,突然变了一副面貌,一动手就见血。

      从此之后,只挣了个鸡飞蛋打的见面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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