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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妇女是不算作人的 ...

  •   慧怡方丈果然出事了。
      预料的境况成真,司徒景安直挺挺的上半身一倾,有些支撑不住。

      先前种种猜测被证实,但真切地听到消息的一刻,司徒景安仍有神魂俱震之感,要抓住身前陪伴的小师妹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打听出她失忆当日的去向,何其简单。疑惑的是幕后主使非要删除她的记忆,又不杀了她的缘由。明知她会起疑、调查,又不为所动。

      唯一合情合理的结论是,她活着,会比杀了她更能达成对方的目的。

      她依照师父的嘱托,拜访天阿寺,避免不了和慧怡方丈接触。
      那珞珈是慧怡方丈那头延伸出的任命,既然那落迦在师妹们这,那她只可能去见委托人——慧怡方丈。

      那日,她跟委托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连与她同行的恒天、徐风都不得而知。

      要消除她们三人的记忆,且压根不担心之后她再与慧怡方丈问询,交接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谈话的另一方已然丧失了再行沟通的能力。

      除了幕后真凶之外,她们永远不能知晓那日发生了什么。

      作为一个和慧怡方丈对过话,且存活到现在,对此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她毫无疑问会被列为第一嫌疑人。
      她说什么都会被认为是狡辩,在记忆全无的状况下,更是百口莫辩。
      主动坦白会陷师妹们于不义之地,阻碍了宫主要求办理的事宜,还恰好落入贼人的奸计。

      “哈哈哈哈……”偷袭凤箫声的灵韵阁弟子,苏坊新仰面大笑,“你们贺欢宫不愧一群男盗女娼之流!上梁不正下梁歪,和你们同处一方天地,我都引以为耻!”

      “我才视你们为耻辱!”

      不就是打嘴仗吗?谁怕谁呀。逞一时口舌之快,凤萧声可从未怕过。

      “一口一个□□,一口一个娼妓。同为女性,不齐心协力,排斥捏造来针对妇女的词汇,反党同伐异,在台面上叫得慌。咋的,背地里有一帮大老爷们给你封官加爵是吧?多骂几句,就能赏你们一个良妾忠仆?”

      那些个哥儿、老爷,骂不到他们头上,一天到晚,把他娘亲的,他姥姥的挂在嘴边,还好意思引以为寻常,尊为国粹。一点都不害臊。

      自个臭了、烂了,还要拉别人下水。一个个仿似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平日里礼义廉耻,敬老慈幼装得似模似样,到了妇女这,就通通不算数了。

      敢情这人字劈开成两岔,妇女是不算在其中的。
      纵使是亲生娘亲脱下裤子如厕,都憋不住要扒开茅房喵上几眼。

      “我也气你们!”凤萧声咬牙切齿,“汉子们生来享尽便利,捍卫固有的权威与地位。而你们呢,为虎作伥。上赶着表忠心,不知何为下作!”

      凤萧声的嗓子自带了四分狮吼功的功效,于年复一年,修习硬功的天阿寺僧人来说,无伤大体。可搁在本就状况不佳的灵韵阁弟子这儿,都能活生生把人说死。

      眼看小师妹越扯越远,苏坊新招架不住,司徒景安赶紧止住小师妹发散的思维,将事情拨回正道上。

      在天阿寺待的时间久了,司徒景安和寺内的主持和尚们都打过交道。

      “苦明方丈,你这话说得蹊跷。慧怡方丈出了何等变故,我同贺欢宫上下的师妹们皆不知晓。乍然听此噩耗,心痛难当。有我等能搭把手的,定是义不容辞。又何来的痛下杀手一说?”

      表明哀恸的心境,就到了捍卫立场之时。

      司徒景安挺直身子,一字一句,刚正不阿,“我司徒景安,行得正、坐得直,没做过的事,谁来都甭想按着头逼我承认!”

      要从漩涡里脱身,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水搅浑。她稳住心神,祸水东引,“若是以外来者定罪,在这寺庙里,外来帮派可不止我们贺欢宫一个。”

      她将目光投向地面跪着的灵韵阁弟子。

      “噢——许久未出山,这五方九域竟是换了规矩。什么张甲李乙都敢来攀污我们灵韵阁了。”

      一声尖锐的鸟啼声响彻长空,双翼携带火焰的朱鸟冲开人群。
      灵韵阁少阁主纪岁在侍女的搀扶下,款款而至。无视掉被烈焰缠身的僧人们,步入叫猛烈的攻势冲得溃散的包围圈中。

      “朱鸟开道,烈火焚身。”司徒景安出言嘲讽,“纪岁少阁主好是威风。”

      被称为少阁主的纪岁,眼缚五色绸缎,脚踩七星长履。左手手指划过石黛画好的断眉,向上一挑,“到底是比不上你们贺欢宫威风,在佛门重地,谋害主持和尚。”

      见两位帮派主事人话不投机,又起机锋,苦明方丈高声一喝,“是非黑白,请诸位移步执法堂,辨个分明。来人——把贺欢宫首席大弟子给我扣下!押入三省室,听候发落!”

      储存经文的楼宇已长达三月有余,灯火通明。
      挑灯夜战的白芸夕,连续几个日夜没眯过一次眼。
      她倚着书堆,打了个瞌睡。下意识要去摸身旁的桃花水母当做靠枕垫垫,摸半天没摸着,登时一个激灵。

      吓清醒了的白娘,瞌睡虫全跑了。
      被她当做苦役的桃花水母,不知所踪,不晓得又野哪里去了。

      远方的烛火跳动了几下,大规模聚集在西南宅院。白芸夕眺望着,嗅到一丝不对劲的气息。
      案桌上放置的五大仙记载被风翻到柳仙一页,紫黑色的蛇信子阴森森地卷席着尘世间的活物。

      高耸的钟楼投下遮天的阴翳,鼓楼遥遥相对,始终保持缄默。僻静的僧人寮房内,那落迦手攥着一百零八颗念珠,虔心诵经。

      他忽感胸口熟悉的异样,像是被云朵包裹住了。低头一看,是领会了契主身陷囹圄的桃花水母,急匆匆地跑到他这儿来,寻求庇护。

      不管不顾,冲出去救主人,那是万万不能。别看桃花水母没有脑,它的心眼可不少。

      这不,在这火急火燎的时刻,理应马不停蹄地拖着首座大人就走,可一碰到这尊活菩萨令人心驰神往的胸脯,就不免留恋起了触手们按压吸附时接收到的弹性触感。

      它痴痴地埋在那落迦胸前,一边哼唧唧地掉水豆子,一边七手八脚地活跃着上百条触手,缠住菩萨右胸,状似孤独无助的婴幼儿抱紧它的亲爹亲娘。

      那落迦又体会了一遍那股在凤萧声那儿时常能品味到的顿口无言。

      果真是个笨的。
      跟它的主人一样,眼巴巴地送上门,弱点都叫人刨开了,还反来复去地剜着,迷惘自己的手脚为何渐渐不听使唤。

      少顷,那落迦抬起手腕,抚摸着桃花水母冰凉凉的软体。任由腕上寓意着了却烦恼根的念珠们,被他烦恼根源的伴生灵捕获。

      三方对峙,占据地势者胜。

      强龙不压地头蛇,而况司徒景安并不打算正面与天阿寺的主持和尚起冲突,那会正中幕后之人的下怀,瓦解举大事时本该铁桶一块的联盟。

      她自愿束手就擒。

      师父嘱咐她的事,尚未有个决断,还节外生枝,惹出一桩无头冤案。
      既然幕后主使是冲着她来的,她没道理本着一荣俱荣,一毁俱毁的理念,把无辜的师妹们拖下水。

      况且……

      天之将明,翌日会当众召开关于她的审判。是非黑白,自会有个定论,就是不知道那幕后之人会不会放任她挨到天明。

      门外忽而交织出一片兵戈相接的声响,没多久,大门被刀斧破开。一人油浇火燎地闯进来,不由分说地拉起她就要走,“师姐,我来救你了!”

      “徐风!”司徒景安盯着信赖的师姐妹,面露惊愕,“怎么会是你!”

      “你我同门,师姐妹一场。你现有缧绁之厄,为奸人所害,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弃你于不顾?”

      徐风义正辞严,“这群没情调的秃驴们不识数,眼昏耳聋。休要管他们。我这就带你杀出去,和众姐妹们会合,我们大家伙毕力同心,遁逃天阿寺!”

      “徐风……”司徒景安没有动。

      她张着口,千言万语,叫理智止住,干哑的喉咙只能吐出简短的两个字。

      两只眼眶似被弥漫的黑烟熏着了,浅浅泛着红。眼珠子深深地凝视着破门而入的徐风,依稀见得有凝聚的泪珠在此中闪动。

      “大师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尽快拿个决断!”

      见司徒景安始终不动弹,徐风亮出最后的杀手锏,是一纸传书。由代鹿州出品,专供贺欢宫,“山门失守,贺欢宫被围攻,师父她……”

      “师父她怎么了!”忙中有失,司徒景安急遽地夺过纸张,摊开了看,岂料展开来是白纸一张。

      与此同时,一只黄褐色的尾节趁其不备,从后方扎穿司徒景安心窝。致命的毒素从破皮伊始瞬时入了体。在两息之间,分散到女子的四肢。

      全身最重要的器官被捣毁,司徒景安全身的首饰、布料全体被浓烈的毒素溶解了。她的尸体由紫泛绿,不到半盏茶功夫就化为一滩黄水。

      等天空亮起鱼肚白,世上关于司徒景安的蛛丝马迹就会杳无踪影。

      人灵合一的徐风,收回变作一部分伴生灵的尾节。
      她抹掉眼角突兀掉下来的泪,为当年沦为此人的手下败将一雪前耻。

      徐风大摇大摆地跨出门庭,脸颊上与伴生灵融合的印记随着晨光消退。

      守门的两位僧人已死,羁押在内的囚徒一命呜呼。除了她之外,没有人会知晓今夜发生的状况。遗留在案发现场的,只有一只不知何时出现的金色昆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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