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剑》糖葫芦爱吃糖

32、第 32 章

　　昨夜雪下的极大，仿佛是要将整个世界都穿上一身白装。

　　这条到都城的路，虞舟祈走过了好几次，他打开帘布，朝着窗户外望去。旁边的王凛告诉他，大约还有半天左右的脚程就到都城了。

　　雪花落在他的额间，他用手摘下的时候，已经融化了。冰冰凉凉，像她。

　　跟在后面的马车，没有什么异常。他觉得从清虚山下来这一路到都城，未免太顺利了些。

　　林含音此刻坐在马车里面，闭目养神。旁边坐着的朱薇打开了帘子，看到外面景色凋敝，路上行人寥寥。

　　“师傅，从此处过去，大约有半日就都城了。”

　　“嗯。”

　　林含音轻轻回了声，然后睁开了眼睛，看着朱薇。她伸手像幼时候那样，抚着她的头发说：“为师，像你这样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了一个画本子上的人。”

　　朱薇将身子靠了过去，这些年，林含音对她亦师亦母。虽然不知道前路如何，但是有师傅，她总觉得还有一处地方，可以让她暂避风雨。

　　或许是车程无趣，或许是临近都城触景生情，她抱着林含音的手臂说：“师傅，给我讲讲你年轻时候故事吧。”

　　“我年轻的时候，跟你一样倔。老掌门不允许我下山去，我便偷跑下山。我从清虚山一路打抱不平游历到了都城。算算，都近二十年了。那时候呀，我女扮男装劫富济贫。”

　　“我听闻当时都城的大司农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连年的税赋，害得百姓叫苦连连。”

　　马车外雪花掉落的细微无声，四周安静极了，只有林含音说话的声音。

　　“我埋伏在大司农必经之路，却没有料想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是他？”

　　林含音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说：“是他，魏尚烈这人呀，不只在沙场大名鼎鼎，在江湖上也是颇有些名声的。”

　　她还记得那日，他穿着蓝黑色的袍子，发髻高扎起，腰间跨着他最爱的那把弯月剑。

　　他武功不错，追上她后跟她打斗一番，两人旗鼓相当。打斗中她发冠落下，青丝垂落腰间。

　　他怔住了，露出了破绽，被她用剑抵住脖子后，面容上却是如烈日的炽热的笑意。

　　马车的车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马车外有王凛和城门守卫的小声细语声。

　　林含音的说话声音被打断，朱薇拉开帘布望外望去，看见前面那辆马车的虞舟祈下了车。

　　雪下的大了些，落在他银白色的鹤氅上，他还这样的风光霁月。朱薇攥紧了手中的拳头，将指尖深深嵌进了肉中。

　　他下车与骑马过来尉迟广私语了几句，然后那尉迟广挥鞭，让出了路来。

　　在马匹上，她看到尉迟广仰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们的马车经过，那目光让人不悦。

　　朱薇将帘子放了下来。尉迟广此人，令她厌恶非常。

　　“是尉迟广吧？”

　　“是。”

　　“宵小之辈，无须理会。”

　　林含音看着那被风吹起一角帘布，尉迟广还在原地看着，仿佛盯着食物的豺狼。

　　待到皇宫的时候，正午的阳光已经出来了，照耀着银装下的宫城。

　　李巳站在勤政殿柱子旁。

　　虞川轩在四处翻找着，时不时咳嗽了两声。

　　元通悄然走进后，在李巳耳朵旁边耳语了几句后，又无声的退到殿门外。

　　李巳侍奉虞川轩多年，从他年幼时就陪侍在身边，算得上虞川轩最为亲近的人之一。但是李巳也正因为这份常伴之情，格外的小心翼翼，他知道虞川轩的性格，这些年来愈加多疑。

　　心中暗想了下说辞后，他才缓缓开口说：“陛下，皇孙殿下已经将忠武将军夫人给带回来了。”

　　他先是看到虞川轩面容怔了怔，从那堆废纸里面“捡”起一张，上面的字迹已经斑驳不清，最后落款忠武将军魏尚烈。

　　“忠武将军，许久未听见这个名字。”虞川轩看着那张纸，面上的悦色说：“多少年了呀，这朝中武将来来往往多少人，怎么就没有如他一般的人物。怎么就没有？”

　　李巳知道这个问题无须回答的，他走到虞川轩身侧，试探的问道：“陛下是直接让他们入宫吗？”

　　“许久没见故人了，我也要好好收拾收拾。将军夫人也舟车劳顿，暂时歇在德礼宫。”

　　旨意传道的时候，王凛朝着马车中的虞舟祈说：“殿下，卑职是外臣，不便进宫。宫中有陈衡统领的禁卫守护，殿下自可放心。“

　　帘子打开了，露出那张冷俊的面容来，他说：“还劳烦将军费心清虚山的事情了。”

　　“卑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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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时分

　　德礼殿内，林含音在铜镜前面看着自己垂下的发髻，对着在朱薇问道：“你对他可还有情？”

　　朱薇此时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剑，听到此话，抬头看着已有半天银发的师傅，说：“绝无，虞舟祈此人狡诈诡辩，我对他只有狠。他一开始就是想要利用我引您下山。”

　　“傻丫头，我知道你心里有恨，有恼。”她梳着自己的头发，看着半头的银发。遇见魏尚烈的时候，她不过朱薇这般年纪，这些年过的真慢，她熬的真苦。

　　她继续说：“无论如何，虞川轩都会逼我下山的。”

　　“为何？师傅他们为何要逼您下山。”

　　林含音推开窗户，任外面的风吹进她的衣裳里，发丝被风吹的飘动在两侧。今夜的月光藏在了乌云后面，有闪烁的星光可见。

　　朱薇将披风拿给她，盖在她的肩头。

　　“师傅，天气这么冷，还是将窗户关上吧。”

　　此时，宫墙的屋檐上，蹲在一人影，他看着那被关上的窗户，然后跃下屋檐，消失在黑夜中。

　　关上窗户后，林含音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说：“你还想杀了虞川轩吗？”

　　“想，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朱薇握紧了一旁的宝剑，说：“我要用他的鲜血，祭奠我朱家枉死的人。”

　　“那就杀了他。”林含音声音坚定，眼眸中是满满恨意。“这一刻，我等了十多年了。现在，我距离他不过几公里，用毒毒死他太便宜了，要当场杀了他，一击毙命才好。”

　　“师傅，你是打算面圣的时候，直接刺杀他。可是，宫中禁军如此之多，咱们如何全身而退。“

　　“虞川轩想要问我的事情，不会允许他人在场。全身而退，若是能杀了这个畜生，牺牲你我二人性命又何惧。”

　　烛光映照她的脸，眼眸眉宇间皆是恨意。朱薇点了点，说：”若是能杀了虞川轩，我下黄泉也能告慰父母了。师傅，一切皆听你的。“

　　林含音将自己的谋划告诉了她一番，然后说：“若是，你我有幸逃出去。去出都城后的驿馆附近东三里的酒楼。”

　　“好。”

　　门外的风声有些大，吹的草木皆乱。

　　林含音揽过朱薇说：“为师躲了这么些年，苟活到现在，还是被他找到了。阿薇，这宫城多压抑呀，你知道为师见到他的时候，那时候的他还是年轻帝王。尚烈与他一同骑马，打猎，为他出生入死。魏姐姐为了他将自己困在这个牢笼中，仿若一个木偶。这天底下，你要记住，往后谁也不要相信，谁也不要依靠，心要狠些。”

　　朱薇以为她还是在担心自己对虞舟祈有情，说：“师傅，你放心，从今往后，我只想相信我自己和您。”

　　“傻丫头，连我也不要相信。”她的声音温柔缱绻，“你只能相信你自己。人心是会变的。”

　　林含音看着桌子的烛光摇曳，镜子映照着她的面容，眼前是旧时与尚烈婚礼的景象。

　　他穿着红色的喜袍子，隔着扇子看她，已经有些醉意了，对她说：“娘子，今日可不能切磋了，你这么美，打架了可就把妆容弄花了。”

　　她的眼眶中渐渐缀满了泪水，微红的眼睛闭上了。

　　对不起阿薇，你要记得连师傅也不要相信。怀中的少女安心靠在她的怀中，仿佛是若她幼时一般。

　　此时德礼殿的另一处

　　“殿下，这是王凛将军给您的密信。“

　　大零将信给了虞舟祈，却看到他打开看后，身体一怔，险要摔倒。

　　他正要上前来扶，却看到虞舟祈脸色煞白，跌坐在这椅子上，口中是“怎么会？怎么会？”

　　纸张没有被拿稳，飘落在地上，大零猜到了些什么，拿起来看。

　　“殿下，这……朱姑娘……”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出去，出去！”

　　虞舟祈侧过脸去，手中的拳头握紧，青筋爆起。他勉强支撑身体，声音却有些颤抖。

　　待到大零离开了，一滴泪落在他的支撑在书桌上的拳头上。

　　明明，他都想过了，他都算过了，怎么会这样。他直接跌坐在地上，蜷缩着自己的身子，从衣袖中拿出她没有来得及拿走的绯色发带。

　　机关算尽又如何，还不算不过天。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了自嘲的笑声，地面刺骨的冰冷仿佛是一把一把剑将他身体刺的生疼。

　　耳边的她快意的笑声，他闭上眼睛，泪水从两侧肆力划落。他以为自己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但是这中剥心般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脑海中满是她的模样。

　　大零站在门外，想要进入查看情况，却比凛白拦住了。

　　“朱姑娘真的死了吗？”

　　“王凛的人，一直守在清虚观，怕是很难有假。除非世上有两个一摸一样的人。”

　　凛白从大零腰侧拿出一个葫芦酒壶，看着月光，他举起酒壶对着月色一拜，然后将酒洒在地上。

　　大零深深叹了口气说，喝了一口酒，对着月色一拜，也将酒洒在地上，说：“朱姑娘，我大零这辈子没服过谁，你是女中豪杰，我服你。下辈子，咱们换个活法，快意江湖，快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