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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劫火梦境温 ...

  •   明月高悬,陆天风披了件薄衫,开了客房的门。

      他素来有这么个习惯,先前在巫蛊山便总爱在夜间走走,安静的环境总能助他更好地思考。

      方才他将思绪细细理了一番,发现有几个很不对劲的地方。

      按理说,木枯桑和他同样是第一次来霜寒宗,但从刚才的带路来看,他对此地熟悉得有些过头。

      还有那个吴青,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便感觉耳熟,或许此人也和他丢失的记忆有关,是条有用的线索。

      正是丑时,客房附近万籁俱寂,任何动静都无所遁形。

      余光瞥过一处草丛,隐隐透露出一些红光,陆天风神思一凝,倏然转头,窸窣响过,那红光便没了踪迹。

      他疑心自己眼花,欲转身离去,草丛却闪出一个人影。

      “天风,这么巧。”

      陆天风脚步一顿:“不巧。”

      “哦,是不巧。”木枯桑悠闲地走到他跟前,笑道:“我正准备找你。”

      他换了一身湛色长袍,束腰宽袖,月光一照,宛若山间游云。

      “找我?”陆天风奇了,“做什么?”

      “送你个小玩意儿。”

      “什么稀罕物要……”

      所有的话都在他看到那件东西后被吞进了肚子。

      那是一盏花灯。

      莲花状,很小一个,散着淡淡的光晕,刚好捧在手心,也不知木枯桑从哪儿摸出来的。

      他把手中的物什递给陆天风,灯光下他的笑显得很温柔:“上元节哪能不放花灯,这个我挑了很久,怎么样,喜欢吗?”

      陆天风脑中猛然窜起一串画面,满目的血,众人的嗤笑,还有疼到动弹不了的自己。

      长鞭从半空撕出凌厉的破风声,花灯被摔出去,滚到好远好远,手够不到。

      他一个哆嗦,神经质地叫道:“我不要!”

      叫完他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狼狈地转过头:“我……”

      而后手腕被人攥住,木枯桑将花灯塞给他:“拿着吧,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点寄托的,不是吗?”

      陆天风捧着那盏花灯看了很久。

      暖的,温黄的,莲花状的。

      属于他的。

      他不会再因为出逃一次被打断肋骨,也不会因为带回一个花灯受三十道长鞭。

      陆天风捧着花灯抬眼,猛然发现,木枯桑长得还真是好看。

      他抿了抿唇,“勉为其难”地将花灯抱在怀里。

      木枯桑笑道:“喜欢吗?”

      陆天风把花灯抱得更紧了:“谁会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

      木枯桑装作无奈,摊手道:“不喜欢?那还我。”

      “不要。”陆天风与他擦身而过,小声嘟囔,“你已经给我了。”

      次日,陆天风是被木枯桑闹醒的。

      他前一日睡得太晚,今早实在起不来。陆天风强忍着烦躁推开那人作乱的手,赵映月却恰恰在此时进了门。

      “陆公子,我突然想起……”

      话没说完,看到眼前一幕,他就愣了。

      好死不死,陆天风刚好在和木枯桑斗争,发髻凌乱,衣衫不整。

      赵映月尴尬地笑笑:“那个……可是我来错了时间?”

      “没有没有。”陆天风狠狠瞪了木枯桑一眼,看到赵映月便想起昨夜屋内的动静,不禁有些脸热:“那个……赵宗主可有要事?”

      赵映月赶紧道:“是这样,我昨夜突然想起霜寒宗内的一些尸身被凌冰堂带走了,吴青的尸身或许也在此列。”

      木枯桑站起身,奇道:“他们要这个干什么?”

      “木公子有所不知,霜寒宗一案虽说是由锦衣派负责,实际上大多还是凌冰堂在参与,至于原因……”

      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但话已经讲到这儿,也够让人听懂了。

      霜寒宗一没,剩下实力最大的就是凌冰堂,往后各派大小事多多少少都要往那儿上报,以示对其地位的承认。

      木枯桑笑着点点头,表示理解。

      “对了,还有一事,十日后凌冰堂会举办一场宴会,宴请五大宗门与各路豪杰参加。吴青和裴宗主的下落事关重大,两位兴许可以趁着这个时机问问。”

      “嗯,多谢了。”陆天风快速套上衣服,又开始扎头发,“我们一会儿便启程。”

      木枯桑挑了挑眉,等赵映月离开后,便对着准备出门的陆天风道:“你真的要去?”

      陆天风头也不回:“不行吗?”

      “天风啊——”木枯桑迈着步子跟上去,懒声道,“怎么从不听你提起过,你和吴青有些交情?”

      “谁和他有交情。”陆天风大步行至尹千煦门前,招呼都不打地直接拉开门,“我就是突然对他有了兴趣,想去凌冰堂看看,你有意见?”

      “怎么会。”木枯桑失笑,“我巴不得你和我一起……”

      他行至陆天风身边,与其并肩:“怎么不进去,里面……”

      他忽地缄默了。

      尹千煦的房间中,空无一人。

      “怪哉怪哉。”木枯桑踱步上前,淡笑道,“这青天大白日的,怎的人还不见了?”

      他又凑到陆天风耳边,悄声道:“莫不是被什么人给掳走了?”

      “你吓小孩呢。”陆天风和他拉开距离,皱眉道:“他一向都神出鬼没,不用管他,我先走了,你爱跟不跟。”

      说罢,便捻了个诀,紫鞭绷直化为长枪,陆天风站在上面,飞上了半空。

      “天风。”木枯桑无奈笑道,“等等我。”

      凌冰堂路远,御剑费神又费心,陆天风没飞多久便落了地,改为步行。如他所料,没走几步,后面果然多了个尾巴。

      尹千煦半路逃跑,陆天风一个人颇为无聊,便默认了木枯桑的跟从。这人虽然烦了点,但至少算个活物,长得也还行,放身边挺赏心悦目。

      唯一的缺点,就是话太多,心思更多。

      就比如赶路赶得好好的,他脑子一抽,故作担忧道:“天风啊,你说尹兄会不会遭遇不测?”

      陆天风不堪其扰:“不会。”

      “何出此言?”

      陆天风拧眉:“他修为高。”

      “有多高?”

      陆天风忍无可忍:“能把四海八荒揍个遍的那种高!”

      “坐拥如此修为的豪杰,四界加起来也就那么几个。”木枯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这时陆天风就会恼羞成怒地拧着眉,气自己一时没管住嘴,快走几步甩开他。

      最后还是木枯桑买了三根糖葫芦才把他哄好。

      再比如夜间住店,木枯桑总是莫名其妙地喜欢和陆天风住一间,刚开始是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来,门锁了之后就爬窗,窗子关了就掀屋顶,三次过后,陆天风索性住客栈只要一间房了。

      光是这样也就罢了,他偏偏还不满足,泡温泉也非得和人一起。

      几次过后,陆天风忍无可忍,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地将话摊开,冷笑道:“这么主动,是想和我春风一度吗?”

      他本想着木枯桑爱演,那他就陪着演,谁料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神色一变,声音带了点哑。

      “……天风说笑了,夜色已晚,在下先行离去了。”

      陆天风眼睁睁看着木枯桑出了温泉,头也不转。

      他愣在原地,趴在温泉壁上眯了眯眼。

      好像找到了制住木枯桑的方法。

      还以为是个男女不挑的老手,谁料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陆天风心情莫名好了很多,他手臂用力一撑,带着一身的水汽出了温泉。

      衣物湿淋淋地贴着劲瘦的腰身,陆天风赤着脚回到了客栈,却见木枯桑不在此处,想来是已经另开了一间房。

      他满意地勾唇,侧身倒在床边。

      客栈外种着几棵梅树,到二月花还没谢,隐约飘来一丝幽香,陆天风忽觉浑身疲惫,当夜又做了那个梦,也是他为此要出山寻找丢失记忆的梦。

      这个梦并不是美梦,甚至可以说是噩梦。

      梦中的他处于一片火海,身边什么人都没有,全身被烈火焚烧着,很烫,很疼,耳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却因痛苦听不真切,只隐隐约约能听到“霜寒宗”之类的字眼。

      目光所及皆是漫天遍野的橙红,火焰张牙舞爪,铺天盖地地将他席卷,似是有人在讥笑,在痛斥,在诅咒……

      可他爬不起来,抬不起头,他好疼,好热,皮肉因高温发出“滋滋”声,痛感煎熬着他。

      直到他抬起头,看到了前方的一个身影。

      梦中的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可他体会得到自己内心涌动而出的情感。

      那是希望。

      他头脑逐渐昏沉,眼前逐渐模糊,但那个背影却是那么清晰,黑暗、光明、痛苦、希望、堕落、救赎……

      怎么会这样,思绪好乱,怎么……

      他隐约看到那人越来越远,但他内心竟不是急切,而是安心。

      梅花簌簌,风吹入房内,窗子发出嘎吱的响动,坠入梦魇的人皱着眉,将脸往被子里埋了埋。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轻轻地掩上窗,一切动静便都被关在外头了。

      木枯桑蹲在床旁,面容隐在黑暗里。

      屋内只听得到不稳的呼吸声,木枯桑一手掀起陆天风的衣物,一手轻捏着他劲瘦的左腰。

      那里点着颗赤红的朱砂痣。

      木枯桑的指腹略有些粗糙,一遍遍摩挲着白皙的皮肤,蹭出一道道暧昧的红痕。

      他身躯细微地抖动着,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处,错愣与兴奋交杂,细看却又像是氤着一丝泪花。

      半晌,他神经质地低头舔舐着腰侧,种下细细密密的吻。

      他一路上前,吻至陆天风嘴角,疯狂又恶劣地咬住他耳垂。

      “找到你了。”

      沉睡中的人对此一无所知。

      梦境最后,周遭爆出一声惊雷般的炸响,耳膜几乎被震出血来,而后火海倏然消失,万籁俱寂。

      梦境戛然而止。

      陆天风遽然惊醒,窗外已是天光大亮,他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愣愣地盯了一会儿窗子外的梅花,而后从上往下摸了一遍自己的手臂。

      这是他的个人习惯,自从做了这个梦后,每次醒来都要确认一番自己手臂上是否有伤,因为梦中的痛感实在是太真实了。

      就好像曾经真的经历过一般。

      木枯桑于此时敲响了他的门,一改昨日的阴郁,戴上了风度翩翩的面具。

      “天风,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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