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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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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淡,山雨欲来。
许圉师有些担忧地看了江砚一眼,趁着守卫们面面相觑愣在原地,赶紧杀出重围,朝门口跑去。
薛亭宴一边接住昏迷的江砚,一边下令继续派人去追许圉师。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许圉师心头一紧,四周都是早起做生计活的平民百姓,恐怕会伤及无辜,只得跑向转身飞快地跑向远处的树林。
他身后传来追兵的喧嚣声和急促的呼喝声,他丝毫不敢回头,也不敢停顿,只奋力奔跑着。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封白色的信笺,那是江砚牺牲自己换来的。只有将这信送到皇帝的面前,才能救出裴空逐,打压江迟暮。
雨滴开始一滴滴落下来,透过树叶的隙缝洒在许圉师的身上,肩上很快就被淋湿了一大片。
追兵越来越近,背后的危险愈发清晰。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隐秘的山洞,许圉师不敢犹豫,毅然踏入洞穴。洞穴中一片漆黑,许圉师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行,慌不择路,他已经迷失了方向。现在只能听到洞内潺潺流水的声音,时而遇到凹凸不平的石壁。
追兵渐渐靠近洞口,他们对着黑暗的洞穴大喊了几声,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决定进入洞穴继续追,但薛席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上来,制止了他们。
“你们竟不知道这个洞穴吗?”
“这个洞穴叫做锣鼓洞,寻常人等不能随便进。只要一进去便能听到锣鼓喧天的声音,这种声音会引怒天雷,造成山体崩塌。当年的祭祀殿献祭了许多东西,才平息了山神的怒火。我等身死是小事,要是触怒了山神,扰乱了家国气运。这个责任我们谁也承担不了!”
“那薛副官你说怎么办?”
“我们在这儿等着就行了。这洞穴是条死路。人活着再怎么样也得吃饭喝水,我们等他自己出来就行。”
侍卫中当然有人不赞同他的做法,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们并不敢明着提出异议。
洞穴中安静如墓,许圉师走了许久,面前出现了两条分岔,他不知道该走向哪一边,而且洞内氧气稀薄,他已经隐隐觉察到有些呼吸困难。
他闭上眼睛,站在原地稍作休息。突然,从洞穴深处传来了脚步声。
“谁!”许圉师紧握着手中的剑柄,眼睛已经习惯了这般黑暗,紧盯着黑暗中逐步走来的人影。
“圉师可真是胆大。”
是秦向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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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暮刚下朝,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马和人还在远处,江迟暮不经意的瞥了一眼,看服饰像是太师府的人。这让他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惊慌。
马至近处,果然是太师府的人。
管家满脸着急地下了马,带着粗重的喘息:“大人,大事不好,少主中箭昏迷了。”
“什么?”
忧虑成真,江迟暮心中着急,但面上还是非常镇定地回问:“怎么回事?”
管家的眼里闪过一抹担忧:“许大人今早来找少主,不知道少主受了他什么蛊惑,去您的房间拿了那封密信。少主不听劝,混乱中被弓弩手射伤。”
“我何时安排过弓弩手?”
江迟暮的眉头微微下压,管家很熟悉他这个细微的动作,那是他要动怒的前兆。
他捡了他能说的回答:“是……小公子安排的,他说只要有人来拿那封密信,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说完,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公子拿着您的玉佩,我们以为是您的旨意,不敢违背。”
江迟暮心中闪过千万个疑问,他分明的记得,在五溪的时候,他把那块玉佩给了江砚。又怎么会出现在江萦怀的手里?但是他现在也没心思考虑那么多。
“阿砚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叫了太医了,不过伤势有些严重……”
江迟暮立刻翻身上马,马鞭一挥,人就已经不在眼前了。
江迟暮心急如焚地赶回府,众人皆是小心翼翼的,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太师府都变得异常安静。
当江迟暮赶到江砚房间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痛彻心扉。江砚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眼紧闭,伤口血流不止,大股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身前的衣物和被褥。
“阿砚!"江迟暮坐在床边,只觉得心中有千丝万缕的痛意。
他紧紧握住江砚的手,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连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
“阿砚……”
江迟暮声音颤抖,一声声喊着他的名字。江砚这副模样总让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所做的那个错误的决定,心里仿佛被无尽的绝望所覆盖,时间似乎也停滞下来,他的整个世界都像沉浸在密不透气的深水中,心如刀绞。
“箭上的毒不重,伤口也不深,只是新伤刚好在公子旧伤的地方,需要仔细看护。”
太医慎重吩咐过,便带了门离开了。
一整个晚上,江迟暮都寸步不离守在江砚身边。
屋中的烛光映照着他有些冷峻的面容,他小心地为江砚换上干净的衣物,温柔擦拭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手指轻捻过他的发丝,他听到江砚在梦中低语。
俯下身侧耳倾听,听到一个他意料之外的名字,但仔细想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那短短的两个字从江砚的口中说出来,在他的梦境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义父”变成了“空逐”。
江迟暮眉梢微动,眼中闪过一抹不知名的情绪。
"你一定要好起来啊……"江迟暮轻声呢喃,替他掖了掖被子,把手伸进被子里,跟他十指交握。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的颜色,江砚朦胧中听到了江迟暮的低吟,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儿,又回到眼前人的身上。
"义父……"
江砚轻轻喊着江迟暮,声音虚弱无比,但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生气。
“对不起……”
江迟暮没想到他刚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对自己道歉。
“傻瓜,你要什么我不曾给过……你这又是何苦……你知不知道,你才是我的宝贝啊……”
江迟暮俯下身子,轻轻抱住江砚,在他耳边细细碎碎地念着。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江砚的脸颊和耳边,含着万千温柔。
这些话江砚以前从未听他说过。泪水不值钱地流,他想说点什么,嘴唇微微颤抖着,但曾经想说的话,此时早已经说不出来了。
他只能注视着江迟暮的眼神,感受着他的深情与关怀,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但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情感了。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檀木香,伴随着两人深深浅浅的呼吸。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雪花飘落,江迟暮曾经试着把爱意深藏心里,但想要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些拿不出手了。一颗滚烫的心像坠入冰封的河底。
他的眼神有些落寞,但手上仍然轻轻拍着江砚,像他小时候生病那样,江砚闭上眼睛,又在他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江迟暮哄完江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个射箭弓弩手。
江迟暮的眼神锐利如刀,周身散发着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是谁动的手?”
弓弩手们站在他的面前,一个个低着头,脸色惶恐,一间房子里几十个人,但鸦雀无声。
江迟暮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此时我再问一遍,到底是谁动的手?”
他的语气平淡冷静,显得稀松平常,就像是在问谁踩死了后院的一株草一样,完全不像生气的样子。
但他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弓弩手们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但是仍然没有一个人出声。
江迟暮不再多说什么,大手一挥,周围立刻围上来一群手持长矛的士兵。
一时间人心惶惶,突然有人拨开人群走进来。
“是我!”
江萦怀站在人群中,身上带着外面的风雪。
江迟暮眉头紧皱:“别闹。”
“义父,我说了,是我射的箭。”
一时间气氛低到了极点。
江迟暮谴退了所有下人,眼神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愠色走到江萦怀面前,目光落在江萦怀那双含着倔强的大眼睛里。
他颇为严肃地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萦怀从来没有看见过他这副模样,在自己面前,江迟暮永远都是带着微微的笑意,宠着他,顺着他。
江萦怀的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义父,我给过兄长选择了。是他逼我的。”
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和恬不知耻。
他把那封信故意放在了玉佩的旁边,就是想看看江砚到底是会选江迟暮还是会选裴空逐。
“他要拿那封密信去救裴空逐,但他根本没想过那封信公开的后果!他根本没替义父考虑过!”
江迟暮继续凝视着江萦怀的眼睛,此刻他非常后悔那天让江萦怀知道了那封密信的存在,眼中的愠色也渐渐变为深深的失望。
江迟暮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萦怀,你不应该碰这些权谋纷争,你的这些手段也不应该用在你兄长身上。”
江萦怀还想再说点什么,但江迟暮已经不想再听了。他与江萦怀擦肩而过,有些颓然地坐下,低着头,不知在思虑什么。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最终只是说了句:“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准许,不许出门半步。”
江萦怀立在原地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江迟暮鬓边的几缕白发。窗户猛地被寒风吹开,外面的雪下得细密而丰富,就像他微凉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第 7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