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回响》盘西林

3、第 3 章

　　三.
　　周一，林绽去新学校报道。

　　宋女士打来告知外婆时，林绽就在客厅看电视。

　　外婆担心外孙女适应不来，提议过两天再去。宋女士不同意，外婆看了眼林绽走进了厨房，但老人机音量大，林绽在外面也听得清清楚楚。

　　宋女士原话的意思大概是不能让她过得太舒坦，最后外婆委婉地转达道：“不能耽误学业。”

　　报道当天早上外婆带着林绽出门时，正巧遇上了对门的老爷爷揪着孙子的耳朵出来。

　　老爷爷的孙子身形十分高大，被爷爷揪着耳朵却不肯低头的样子有些许搞笑。见有人来了，立刻甩开了爷爷的手，自顾自的走到一边去了。

　　外婆打趣道：“哎呀，建国同志看把孩子吓得都不敢见人。”

　　“他能这么不经吓？”

　　林绽很少接触外人，最凶也不过宋女士的冷脸，老爷爷严肃的样子令她有点怵。

　　闻建国也感觉自己吓到人，瞬间脸色缓和了一些，说话都温柔了几个度：“早听说你孙女回来陪你。爷爷在你小时候还见过你，那个时候才这般大，一眨眼小姑娘也已经长得这么高。”边说边比划着。

　　外婆介绍道：“这是你闻爷爷，从小就住我们家对面。”

　　林绽礼貌地喊了人，老爷爷笑着应了声乖，远处的孙子不知扯了哪根线，故意地往这边嗤了一声。

　　她闻声望向这边，男生身穿蓝白色校服外套，黑色的卫衣帽沿将眼睛隐在里面，阳光肆意在高挺的鼻梁，向着她微微昂起的下巴莫名有几分挑衅的感觉。

　　闻爷爷得知林绽去学校报道，了解到和孙子是一个学校后，说道：“刚好，这臭小子也是去一中上学，你们可以一起去。”

　　外婆迟疑了一会，看向林绽征求她的意见。

　　闻爷爷又道：“正好两人有伴，你一个老婆子带孙女过去，一来一回的，得花多长时间。再说你知道公交车的路线吗？”

　　外婆见林绽没什么意见，听了闻爷爷的话觉得没错，也乐的轻松。

　　闻爷爷对那边的孙子大喊了一声：“臭小子，你带一下对门的丫头去一中报道。”

　　林绽是无所谓谁带她去，但是想到那边的人刚刚还爱搭不理，就在她觉得那孙子应该是不太愿意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林绽的身边，毫不客气地一把就揪着林绽衣服的后领给带走。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还不忘回头给老人家挥手道别。

　　林绽跟着他走到了公交站，又被拽上了11路公交车。

　　车厢的座位已经坐满人，两人一前一后站在车厢中后段，等到下一站又上了一群学生，两人被挤到车门边的扶手处。

　　林绽长这么大都没有坐过公交车，抓着车顶的扶手艰难地站立在车厢里。相反，对门闻爷爷那孙子仗着长得高又占了个好位置，轻轻松松地曲腿靠在扶手上。

　　司机一个刹车，她及时抓住车门扶手，在撞上他人之前稳住了上半身，下盘却没稳住，在往前跨了一小步时踩了他一脚。

　　他嫌弃地和林绽换了一个位置。

　　林绽换了一个位置后，靠着扶手站比刚刚稳定多了。她小声地说：“谢谢！”

　　本想道歉却发现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总不能叫人闻爷爷的孙子，而两人仅有的关系是即将成为同校同学……

　　“对不起…”林绽纠结了半天，同学的称呼还是没说出口。

　　对方却冷嗤一声，表现得毫不在意。

　　等走到了学校门口，已经是上学的高峰期，人潮涌动都是相同颜色的校服。

　　“到校门口了，进去直走到尽头就是校务处。”

　　简单指了路后，那人留下一句话：“自己去报道！”

　　林绽闻言哦了一声，下意识地想问他去哪，转念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必要。

　　只听他嗯了一声，迈步往学校的反方向走去，不知是要去哪。

　　林绽习惯性觉得别人会安排好一切，突然要靠自己独立，她还真有的不知所措。

　　走进学校大门，此时已经十二月，校道的两旁还是枝叶茂密的大树，只有地上偶尔吹起三两片枯黄的叶子才看出了季节。

　　人来人往的校园里也没几个人的衣着是尊重冬天二字。

　　这么想想闻爷爷的孙子又是穿外套又是戴帽子的，已经算是十分敬重。

　　林绽按着他的交代，千回百转终于找到了教务处。

　　教务主任领着她去找班主任，班主任再把她领到新班级。

　　——高二11班

　　一进教室，原本还在早读的学生们在看到林绽后，从原来整齐的朗读声变成嗡嗡嗡交头接耳的讨论声。

　　不知道是谁吹了一个口哨，整个班都没了心思早读。

　　班主任让林绽跟大家做自我介绍。

　　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完了之后，林绽被安排到课室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林绽的同桌是一个戴眼镜脸圆圆的可爱女生，她向林绽自我介绍，“你好，我叫余莉。”

　　余莉很有本地人的风范和她介绍着班上的情况，顺带还和她介绍了周围一片的同学。

　　顺着余莉的介绍，林绽逐一看了一眼，直到介绍到隔了余莉一条走道的位置。

　　余莉虚指了一下那边的空位，小声地告诉她，“他因为打老师被停学处分了，据说是停一周的，但他一直没来，估计是不来了。”

　　今天的早读课是朗诵语文课本，但林绽没有课本，因为教务处正好缺语文书让她过两天再过来领书。

　　余莉发现她没有课本便把语文书放到她们中间方便两人一起看，注意到林绽心不在焉的样子，余莉以为她是看不习惯，就悄悄在旁边的桌子里给她拿了一本语文书。

　　林绽不好再装模作样，道了声谢就翻开书本跟着小声朗读课文。

　　后半节早读课是自由朗读，林绽翻了翻手上的语文课本，发现这本书干净的连名字都没有。

　　直到下了早读盖上课本时，林绽才发现这本书的封面和余莉的不同。

　　余莉的语文课本封面是两个人，划桨的船夫和遥望的诗人。而这本书的封面，船夫的额头给画上了几滴汗水，诗人在袖子里延伸出一只竖起大拇指的手。

　　林绽把书放回来原主的桌上时，她注意到桌子里还有一本漫画书，像是看了一半直接扣在半瓶没喝完的可乐。不难看出来，那人走得确实有点匆忙。

　　第一堂课也是语文课。

　　一上课，语文老师就抽查文言文《滕王阁序》的朗诵和翻译理解情况，这篇文言文的篇幅非常长，一个人接一句地朗读并作翻译。

　　为了方便看课本，林绽又借了隔壁无人使用的语文课本。而轮到林绽站起来读时，一声散漫的报告打断了她的起身。

　　随即全班逐渐哄闹起来，比林绽刚来时还要兴奋。交头接耳的，吹口哨的，似乎是什么知名人物到来。

　　门口的人打完报告当即打了一个哈欠，一脸没睡醒的模样，站的也懒懒散散的。

　　那人双手插兜站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他的头发极短是清爽利落的寸头，硬朗的造型搭配黑色卫衣套上校服外套。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又将黑色书包随手挎到另一边。

　　语文老师是一个年近退休的老头，他拿起桌上的老花眼镜戴上才看清楚了门口的人，“哦，闻劲啊，我还以为你退学了呢。”

　　“报告老师，我家老头说交了学费不学会点东西就亏了。”

　　寸头哥的出现让全班议论纷纷，他的吊儿郎当更是引得哄堂大笑，特别是在费和会两个字音之间他说的跟绕着口令似的。

　　语文大师扶了扶眼镜，便招手让他回到座位上听课，老师拍了拍桌子让吵吵闹闹的班级回归肃静，“刚刚到谁了？”

　　林绽闻言站了起来，语文老师没见过她，问：“是新来的同学吗？”

　　他拿着新的讲台点名册，扶着老花镜看了看，“林绽，是吗？”

　　林绽点头，老头便让她接着读文言文。

　　她读的是《滕王阁序》的名句。

　　在她朗读文言文时，寸头哥才慢悠悠从门口走了进去，随手把书包扔到桌上，动静略大把正在开口读书的人吓得顿了一下。

　　林绽斜了一眼寸头哥，倒也不是真被吓到了，而是想起手上的书是从他的桌上拿的。

　　寸头哥一坐下就撑着下巴闭目养神，并没有发现他的语文课本不见了。

　　林绽按照余莉指的参考书内容把句子翻译完之后，老师便招手让她坐下了。

　　作为高中文言文的重点名句，老头并没有急着让下一个人继续朗读，而是展开说说这个句子所描写的意境和精妙之处。

　　林绽刚坐下就发现寸头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盯着她看，她以为是他发现自己拿了他的书，她立刻把书从余莉的后面递给他。

　　寸头哥却不接，反而嗤笑了一声。

　　下了课后，林绽把书工整的放到他桌上，解释道：“不好意思，文同学，我还没领到语文书，所以借用了一下你的。”

　　老师叫过他的名字，但林绽还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寸头哥撑着脑门斜眼看着她，也不说话。

　　林绽站在原地，气氛一度尴尬，直到一双大手摸上寸头哥的后脑勺。

　　那人乌黑的短发和寸头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寸头哥没等他说话，直接反手给他一个肘击，打掉头上摸来摸去的手，呵斥了一声：“蒋一鸣滚！”

　　蒋一鸣捂着被打的胸口站了起来，想摸又不敢再摸，只能隔着空气描绘寸头哥的头型，声音依旧兴奋，说：“我去，阿劲你这造型很酷啊。”

　　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林绽，嘿嘿笑道：“兄弟一换发型回来就招上新桃花了，看来我也要换个酷点的造型才可以。”

　　余莉在一旁忍不住嫌弃道：“蒋一鸣，你是真的猥琐！”说完就拉走了林绽。

　　林绽被拉着走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拿着笔，随手扔到桌上的笔眼见就要滚落到地上时被一只手接住了，她顺着手的方向对上了寸头哥探究的眼神。

　　从外面回来时，林绽买了一瓶可乐轻轻地放在寸头哥的面前，两人互看一眼，似乎心照不宣。

　　准备回座位时，她一不留神被人绊了一下。

　　余莉拉着她一坐下，就凑过来在她的耳边悄声问道：“林绽，你该不会喜欢……”余莉拼命眨着左边眼睛微微向左边偏了几下脑袋表达意思。

　　林绽明白她的意思，直接摇头否认，“那是没有经过同意就拿书的赔罪。”

　　余莉哦了一声，本来还想说什么但想到人还在旁边就算了。

　　林绽本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但似乎寸头哥对她非常有意见。

　　一开始林绽还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才被绊倒的，次数多了，她发现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林绽每次一经过他的身边时都会被他的大长腿绊一下，寸头哥还一脸挑衅又装的无辜似的摊手。

　　后来林绽也恼了，假装不小心一脚踩到他鞋上。

　　林绽满意地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嘴上重复说着之前说过的抱歉：“不好意思哦，我是真的没看到！”

　　上课铃敲响，学生陆陆续续地回到座位，任课老师走进教室。

　　本想回座位的林绽被人扯住衣领往后一拉同时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那人的力气很大，林绽被夹在他的臂弯处动弹不得，只听他高声打了一个报告，紧接着说话间的语气无不透露着虚弱。

　　寸头哥可怜楚楚的说道：“老师，新同学把我的脚踩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