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妻美陈先生》原杉

35、第三十五章

　　筹备了一整个月的新婚旅行，在年前各种加班和繁杂事务之后，终于在春节来临之前成行。
　　这是陈一和童无忌结婚后过的第一个农历新年，按习俗说是要跟着陈一回老家走亲访友的。
　　偏偏陈一是个不按习俗办事的人。
　　那些亲戚已经多年不见，就这么过年见一面也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和父母打了个招呼，又跟童无忌的父母交代过后，两个人决定在新婚旅行当中共度这个农历新年。

　　出发前的夜晚，两个人都尤为兴奋，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像两个期待春游的小朋友，睁着眼，叽叽喳喳地聊着，根本睡不着。
　　关于这场旅行，完全是两个人的自由行，一切随心。
　　童无忌独自出游的经验很丰富，从决定要带陈一去北方看雪开始，她就独自在网上搜索了很多目的地攻略，衣食住行，统统安排妥当，除了既定路线，甚至做了PlanB和PlanC，以备不时之需。
　　按陈一的说法，他是第一次出远门，广东出生广东长大的他，出过最远的远门就是隔壁的湖南，还是坐绿皮火车在卧铺睡了一整晚。
　　换而言之，他没有任何坐飞机的经验。
　　从童无忌买机票开始，他就开始紧张。
　　“不要慌，还没游乐场的过山车刺激。”
　　童无忌的比喻好像给了陈一更负面的信息，过山车留给他的印象就不怎么好，短短几分钟的过程已经能让他难受好一阵。
　　之前有听说过盲人特别容易晕机的说法，童无忌甚至还买了晕车药和晕车贴。
　　这一路，她就是陈一的骑士，要替他扫平一切的阻碍，努力实现他小小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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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给陈一大概解释了一遍登机前的流程之后，他嗯嗯地答应着，在被窝里摸到童无忌的手臂，顺着往下牵住了她的手掌。
　　“童童，我还是有点害怕。”
　　“我会保护你的。”童无忌的手指在陈一的手背上点了点，示意他安心，“飞机是非常安全的交通工具。”
　　“万一像电视上那个什么航班一样，突然失联了呢？”
　　“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你记住，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就是死我们两个也是死在一起的。”
　　“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是谁先说的？”童无忌踹了陈一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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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值春运的高峰期，机场的人流远超童无忌的想象，几乎是被人潮推动着向前，根本不是平时出差那种可以在机场闲庭信步的场面。
　　预先在手机上值机，剩下的就只有安检，陈一依依不舍地松开童无忌的手，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举起手接受安检，然后乖乖地站在安检出口一旁，双手握住盲杖立在地面，等待童无忌安检结束。
　　“陈一小朋友，你的家长来接你啦。”童无忌背起背包，笑着看脸红红的陈一不好意思地低头，一手挽起他的手臂，一手拉着登机箱，往候机室走去。
　　“我们的候机区域有点远哦，你要抓紧我，现在人很多，个个都是大包小包的，你不要被别的小姐姐当行李拖走了。”
　　陈一听得出人流浩浩荡荡的阵势，乖乖挨近童无忌走着。
　　机场的空间太大了，人□□谈的声音混杂着机场广播和不时听到的飞机起飞的引擎轰鸣交织，若是离开了童无忌，他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找。
　　“这位家长，知道了，陈一小朋友已经360个月大了，你要放心，他会乖乖牵住你的手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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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还有一整个小时才起飞，童无忌好不容易找到了两个座位坐下，陈一就显得有些不安了。
　　“童童，要不，先带我去一趟卫生间吧。”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童无忌往卫生间的位置看了一眼，排队的队伍已经排出了门口——除了那个无障碍卫生间。
　　“走吧。”
　　没有多想，童无忌领着陈一穿过人群和排队的队伍，拉开了无障碍卫生间的门。
　　“小姐，这是无障碍卫生间，给残疾人用的，你们两个四肢健全的也用，有没有素质啊？还两个人一起进去，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好好排队啦。”突然有人插话，明显是在针对童无忌和陈一。
　　童无忌最反感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正义的人，根本懒得理他，倒是身边的陈一开口了：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我是残疾人，这是我的证件，你要确认一下吗？”
　　然后童无忌就看到陈一从口袋里摸出了残疾证准备翻开。
　　对方大概也是真的没看出来陈一的问题，讪讪地笑着：“我就是提醒一下……”
　　旅途之初就碰到这种事情，童无忌有些不悦，只能努力调整着心情，重新找到座位和陈一坐下候机。
　　“别生气嘛，能有这个意识，认为无障碍卫生间是为了有需要的人设立的，他能制止我们两个进去，是很正确的行为。你看我戴着普通眼镜，谁会觉得我看不见嘛。”陈一安慰着童无忌。
　　“我只是觉得你受委屈了。”童无忌低声道。
　　“怎么会委屈呢？我只是陈述事实，对吧。”陈一拍了拍童无忌的背，“法律上符合条件，需要证据我们也能出示，是名正言——哎，童童你听一下，广播喊的好像我们是我们的航班号。”
　　“是的，可以登机了。”童无忌重新打起精神，这一趟是陈一期待的旅程，她必须好好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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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第一次坐飞机，对整个流程都抱着惊喜和不确定性的心态，整个人兴致看起来很高，什么都影响不了他。
　　童无忌特地挑了个舷窗旁的座位，让他能感受一下飞机起飞到天上的全过程。
　　希望昨天晚上的晚睡没有影响到他残余的视力状况，今天的天气很好，只要往窗外看就能看到一片晴朗。
　　陈一看起来很满意童无忌给他安排的座位，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兴奋，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舷窗玻璃上。
　　童无忌往机舱前后扫了一圈，前前后后和陈一有着相同动作的，大多数是家长带着的小孩子，叽叽喳喳地跟身边的爸爸妈妈讲着窗外的环境。
　　看来今天还真是要当陈一小朋友的家长了。
　　再说到这边趴在窗边的陈一小朋友，虽然努力睁大了眼睛，也没能让自己的眼睛再争气一些，那个小小的圆孔里，能装下的画面只有零落的飞行跑道和天空的碎片。
　　即便是这样，陈一也已经很满足。
　　在永远失去视力之前，每一个零碎的画面都要好好记住，然后余生都要靠着拼凑这些画面的拼图去想念曾经还能看到的风景。
　　广播和空姐们在机舱里来回走动提醒乘客们要系安全带，虽然不忍心破坏陈一的乐趣，童无忌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坐好，双手环到他的腰间，替他系好安全带。
　　“谢谢。”陈一把脸转过来，为了看到童无忌的脸，他的头微微仰起，是笑着的。
　　“跟我客气什么。”童无忌伸手掐了一把陈一的脸颊，都说男人结婚之后就会开始发福，现在已经初见端倪，手感肉乎乎的，“最近伙食太好了，你看你脸都圆了。”
　　“还不是因为某人吵着要减肥，把剩菜都挑给我吃了。”
　　“还不是因为你做得太多。”
　　“要是把老婆饿瘦了，我会被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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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斗嘴归斗嘴，航班起飞的一刻，陈一的手和童无忌紧紧握着，准确来说，是陈一紧紧抓住了童无忌的手。
　　坐飞机对于童无忌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可身边有着一个紧张度溢出的陈一，被他手心的汗沾湿了手掌，她居然也不自觉地心跳快了两拍。
　　飞机开始滑行，随后在某一个瞬间离地，拉起机头进入爬升状态，耳边伴随着飞机引擎的巨大声响，童无忌时刻注意着陈一的反应。
　　他像是不敢用力呼吸，双眼盯着前方，一副入神的模样。
　　“阿一，看看外面。”随着飞机爬升的高度越来越高，窗外的阳光开始刺眼，为了能让他最大限度地享有这片天空的景色，童无忌早有准备，摘下了陈一脸上的眼镜换成墨镜。
　　略过半空的云层，一眨眼，整座城市已经成为了迷你的模型玩具。
　　转移注意力是很好的放松方式，陈一紧握童无忌的手慢慢松开，半个身子转向了舷窗，张开的双手贴在舷窗玻璃上，似乎在用手触摸这片画面。
　　“很漂亮，很漂亮。”
　　他的声音哽咽，重复着他简单而真挚的感受。
　　童无忌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轻轻揉捏着，无声地安慰着他。
　　“阿一，我有点后悔。”
　　闻言有些无措地回过身来，陈一发觉自己顾着窗外的景色，冷落了身旁这个最重要的人。
　　“怎么了？”他是第一次听到她对他说后悔，心里自然多了些慌乱的情绪。
　　“后悔没在前两年你眼睛好点的时候就跟你一起出来玩。”
　　不只是童无忌，这是两个人共同的遗憾。
　　陈一的手摸索着找到童无忌的手，再次握住。
　　“前两年我们也一起经历了很多啊，第一次去游乐场，第一次一起去看电影，第一次去射箭，你第一次送我上考场考试，还有好多好多……我都好好记着的。”
　　和童无忌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