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灼月》知稚鱼

6、六片月光

　　“你这追求者还真是不少，都追到诊所来啦。”罗健戏谑江思奕一通。
　　“你这嘴，不要的话，我还算会点针线活。”江思奕擦净了手，把工作台上的器具整理了下，口气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
　　“那不是你的追求者的话我可上了啊。你看这曲线……”罗健不识好歹，煞有介事地比划了两下。

　　江思奕走到一边，脱了外边的白大褂，搭在衣架上，整理了一番，也没看罗健，嘴里的话却是冲着他，“我还记得几个月前有个女孩在我们诊所门口又哭又闹……”
　　“诶诶诶，说好不提这事儿了啊。不追，这不是开玩笑嘛。”他把身子半撑在一旁的桌子前，明里暗里地传出一股子痞子味，手上随便挑了个苹果咬了一口，“你结束了就快去找人家吧，都等你那么久了。”

　　“下来。”江思奕走到他这头，把他从桌边拉下来，“别把你这种风气带来诊所。”
　　罗健半不服气，把咬了一口的苹果又塞回去。

　　“给我拿走。”他撇了那勉强塞在果盘一边的苹果一眼，又去看罗健，然后走了出去。

　　黎梓还等在外头，手里的纸杯快被她揉皱，江思奕走过去。
　　“久等了，今天病人有点多。比较忙。”
　　“没事，不久，也就才半个多小时。”黎梓其实已经有点不爽，但面上还挤着笑容。

　　“罗医生呢，不和我们一起吃？”说着黎梓往里看了看。
　　江思奕走到黎梓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他有事，不用管他。”
　　罗健这人私生活乱得很，江思奕跟他玩了那么些年，还是知道点他品性。

　　黎梓也没在意，接着说：“哦，那我们去吃烤肉吧？附近我知道有家超好吃的烤肉店。”她特意加重了“超”这个音，生怕江思奕不同意似的。

　　“你不是牙齿还在痛吗，不能吃。”江思奕果不其然，还是否决了这个提议。“吃点清淡的吧，附近有家清炒小菜。”
　　“好吧。”
　　装什么不好，非要装牙疼，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中了自己的脚，还连带着嘴巴一起受苦，她都吃了多久的清粥小菜了。
　　黎梓在心里暗暗叫苦，却不能反驳。只能答应了下来。

　　江思奕说的那家店离诊所不算太远，开车也就几分钟功夫。
　　黎梓走进去，一家不大不小的店铺，没什么特色，但倒还算干净整洁。
　　兴许因为是中午，用餐的客人很多。

　　“来啦小江。”老板娘看到江思奕便热情地招呼过来，看着和江思奕十分相熟的模样。
　　“李婶，还是老样子。”江思奕对着面前这个约莫五十上下，满脸慈祥的女人说道。
　　脸上洋溢的微笑在黎梓看来，陌生的简直不像他。
　　自己也算是和他认识了，但是他对自己的笑就只是带着礼貌。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外头恰好看得到街道，环卫工人下了班，地上的落叶又积起来，徒增麻烦。

　　“你常来这家店吗？”她起了个话题。
　　“嗯，常来。”
　　黎梓对他这回答简直找不到继续下手的地方。

　　幸好这沉默也不算持续太久。
　　“小江，找女朋友啦？”李婶给她们俩倒着水，眼睛却是对着黎梓。
　　“不是，朋友。”他解释了下，手上接过李婶手里的水壶，“婶，我们自己来吧。”

　　江思奕先给黎梓水杯倒满，又接着要去倒自己面前那个杯子。
　　“哎，如果小迪还在，现在也到了该找女朋友的年纪了。”李婶突然开始回忆往事。

　　黎梓知道中年人的脑回路是跳跃的，却没想到这绕的有太过于急转直下。
　　主要她也不了解内情，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只好战术性地喝了口水，看着江思奕起身安抚了李婶几句。

　　“没事没事。不说这伤心事了，婶不打扰你们，”李婶抹了抹快要掉下来的泪珠，又去看黎梓，“小姑娘，你慢慢吃，有事就叫婶。”
　　黎梓尴尬地点点头。

　　李婶走后，黎梓忍不住问：“小迪是……？我看她情绪有些不好的样子……”稍顿了一下，她又补道，“如果不方便的话不说也没关系的。”
　　江思奕闭口不言，嚼了两口凉菜，对这问题像是没听到，黎梓识趣，没再追问。

　　这餐饭反正最后是吃的有些索然无味，到了收场，黎梓想要结账，却被江思奕抢先一步。
　　“当刚刚让你等我那么久的补偿吧。”
　　黎梓也不好再说什么。

　　也算正中了她下怀，正好下次再请回来，又能创造次机会。

　　临走的时候，李婶叫住江思奕。黎梓也没去探听别人的家务事，离得远远的。
　　“小江，昨天我听说你去看过奶奶了，你别介意，她年纪大了，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孙子，也难免。”她长叹了口气。
　　“知道了婶，你也多保重身体。”

　　看他们二人聊完，黎梓跟着江思奕要出去，李婶却拉住了她，偷偷说道：“小姑娘，小江人不错，就是有点直脑筋，你要多担待。”
　　“嗯，我知道。”
　　她随便应付。
　　要她担待什么？她其实没明白。

　　江思奕的脚步走得很快，黎梓赶忙从后头跟上去。
　　想启口开个话匣子，却被江思奕神情劝退。
　　江思奕思考的出奇认真，好像此刻黎梓压根不存在。

　　“江医生。”黎梓叫了一遍，江思奕没理。
　　“江医生！”她稍微加大了一点音量。

　　江思奕这回过神来。
　　“怎么了？”
　　“过头了，车在这儿。”
　　江思奕这才顿了脚步，回过头来。
　　“你没事吧？从店里出来你的表情就怪怪的……”
　　“没事，上车吧。”江思奕惜字如金。

　　幸好这路不远，很快到了诊所，但凡再多一秒钟，黎梓都觉得自己会在车子里结成冰块。
　　由于江思奕下午还有病人，黎梓和江思奕道别后，就先回了家。
　　-
　　走到小区，正巧在门口遇上苏小小。
　　苏小小正从一辆黑色的车上走下来，绕过车头把头伸进驾驶座的车窗向里说了些什么，随后一脸甜蜜地挥挥手，目送着车子离开。
　　回过头，正迎着黎梓略带鄙薄的眼神。

　　“某人今天打扮得这么好看，约会去了？”苏小小小跑至黎梓跟前，亲昵地挽起手臂，眼神斜乜着看向黎梓。
　　黎梓却有意避开了话题，眼神望向远去的黑车，“又换了？”黎梓眯了眯眼，笑了两声，“苏小小，你该不会是想组个男友足球队吧？”

　　“呸呸呸，你收回去。没换！你少乌鸦嘴，姐这次可是奔着结婚去的。你就给我准备好红包吧。”苏小小面对着黎梓的调侃回怼道。
　　黎梓揉揉耳朵，这话听着着实耳熟，“是是是，你哪次不是认真的，我记得上次那个也是这么说，不还是半个月不到就分了。”

　　“你还说我呢，说说你自己，和江医生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我和他能怎么样。”她这语气显然带些回避。
　　“不是吧，梨子，你行不行啊？”，苏小小捧着梨子的脸，左看右看，接着扶额长叹。“你说说你，白瞎了这张好脸，偏偏是个母胎单身。看来，你这是命里缺男人。得去庙里拜拜。”
　　黎梓甩开苏小小的手，白了一眼。“呸，你懂什么，我这叫高质量的单身，你这辈子都没法理解。”

　　苏小小无奈，“行，你说的对，不过你妈最近可一直在跟我打探你感情的事呢。”
　　“王女士真的是……早上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相亲，我说我有男朋友了，这才算是搪塞过去了。”
　　苏小小恍然大悟，“你牛，这种话你也乱说，怪不得她来问我要你男朋友照片，合着你撒这种谎啊。”

　　黎梓有点惊慌，“什么鬼啊？那你怎么说的，你没给我说漏嘴吧？”
　　苏小小满脸写着，“我办事，你放心”。
　　“我能是这样的人？我说我在忙，还没回呢。”
　　“牛逼，不愧是你，就是靠谱。”听到这话，黎梓安下心。

　　两个人就这样说笑着到了黎梓家。
　　“给你看看我最近新买的空气净化器，特别好用，……”
　　黎梓自顾自说着，却等不到苏小小的回应。
　　她疑惑地扭头看去，只见苏小小站在衣架前。

　　“这男人的外套是？”苏小小扯着衣架上挂着的衣服，看着黎梓，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容。
　　黎梓赶紧收起。“没什么，没什么。”
　　“？？？衣服都挂家里了？你们该不会睡……？”

　　“瞎说什么呢你！”黎梓急了，赶紧解释，“我不是和你说了那天我发烧了，他好心把外套借我。”
　　“那你怎么不还给人家？”苏小小找到切入口。
　　“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嘛。”黎梓顺嘴答。
　　“不对头啊你。”
　　“什么不对头，你别在这里给我添油烧火地乱说。”

　　“有好感？”苏小小一语中的。
　　见黎梓没搭话，她颇有点了如指掌的自信，“喜欢又不丢人，你要是喜欢就主动点，我看这个江医生也不像是对你没意思的样子。”
　　“你别搞我了，我看他还真没那个意思。”黎梓收拾了下散在沙发上的衣服，抱到阳台洗衣篮里。

　　“不可能，我的预感不会错的。”
　　“你别说你那预感了，我今天就是去找他吃饭，人家让我干坐在那儿等了一个小时。”黎梓从阳台回到客厅，和苏小小一起坐着。

　　“我说呢，怎么周末还化了个妆，后续呢？”

　　黎梓起身去倒水，边走边说着，“能有什么后续，就吃了餐饭。”
　　“吃完饭呢？送你回去了没。”

　　黎梓斜撇了苏小小一眼，苏小小马上领会了意思，开口道：“不过，像他这么帅的，估计追他的人多了去了，受挫倒也不是没可能。”
　　“那……”黎梓正要开口，电话声打断了她。

　　是苏小小的，来电的人是黎妈。
　　“我去，是你妈。”
　　黎梓凑过去看了看，神色紧张。“开免提，开免提。”
　　苏小小按下免提键，接起。

　　“喂，阿姨。怎么啦？”
　　“小小啊，现在还在忙吗？阿姨上午问你的事，怎么样啦？你和梓梓关系好，你实话告诉阿姨，她真有男朋友了？”
　　黎梓在一旁抿着嘴疯狂点头，示意苏小小回答。

　　毕竟她真的害怕王女士让她再去相亲。
　　苏小小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是啊，阿姨，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你见过没有啊？人怎么样啊？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也就见过一次，人看着还挺不错的，牙科医生。”

　　黎梓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从嘴里喷出来。
　　苏小小一看黎梓一脸想揍她的表情，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阿姨，我下次再跟你细说哦，我现在还有一点工作要做。”
　　黎妈从苏小小嘴里确认了黎梓男朋友的存在后，已然放心了不少，便也挂了电话。

　　黎梓在一旁很是抓狂，“苏小小，你自己添油加醋什么啊！”
　　“哎哟，刚刚我们不是一直在聊他嘛，我一接电话就自动代入了……”苏小小心虚的要死。

　　“你这个嘴怎么能这么快，上哪里找个医生去给我妈，你哪里不知道我妈这个人。”黎梓瞪着苏小小。
　　“哎呀，你想啊，阿姨如果不从我嘴里确认点东西，不是还得继续问你。对不对？”苏小小殷勤地递上水杯，“你换个角度，这也不是坏事嘛，现在不就有个现成的牙科医生？要不你努努力？争取把江医生拿下？”她说完偷偷看了看黎梓的反应。

　　黎梓把水杯接了过来，仔细想了想苏小小的话，的确也有道理。
　　反正本来她就有这个想法。

　　可是她又回想了一下——江思奕对自己态度这么冷淡，别说真的追到手了，就算是让他假扮，根本也是不可能的嘛。

　　她纠结来纠结去，最后狠下心。
　　“算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可是你也说了，他身边肯定不缺女人，而且，他有没有女朋友都不确定呢。”
　　“笨哦，有女朋友还和你吃饭？要是真这样的话，这样的男人也要不得。”

　　好像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