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灼月》知稚鱼

5、五片月光

　　翌日清晨，黎梓被窗外的亮光唤醒，阳光透过白色的丝质窗帘在地上留下几道或短或长的光斑，丽湖市已许久没有出现如此明媚的天气了。
　　她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倾数进入，一瞬间，整个房间被金黄色的温暖光线所充斥，黎梓趴在窗台上深吸了一口气，让整个鼻腔尽情地感受这属于清晨的清新气息。

　　难得睡到这么舒爽的自然醒，黎梓畅快地伸了个大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看了看镜子，左脸消肿了许多。

　　晴好的天气，舒适的身体，她心情好到忍不住哼起歌，正晾着衣服，房间里却传来一阵来电铃声。
　　她放下手里衣服，进房间拿出手机，半个肩膀托着接听，另外腾出手来继续挂衣服。

　　“喂，妈，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啦？”
　　“臭丫头，你妈没事还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啦？”
　　“能能能，我也准备给你打呢。”
　　“哦？”王女士语气带着鄙夷，“你还会想起我呀，都多久没回来看我们了。”

　　“我这不是努力赚钱嘛。”黎梓到底还是个小女生性子，听到王女士声音，又想起昨晚生病难受的事了，撒娇道，“妈，我想你们了。”
　　电话那头的王女士很显然没有听出黎梓的异样，“想我们就回来呀，我跟你说呀，邻居家赵婶最近都抱上孙子了，你看看你，每天满脑子就是工作，什么时候才能给我带个女婿回来。”
　　气氛瞬间被破坏，黎梓的那点委屈全被摧毁了……

　　“哎哟，妈妈，我这不是忙嘛！你女儿这么好看，还愁找不到男朋友嘛。”
　　“就你嘴贫，这次回来去相亲。妈给你相中……”
　　“相亲？？不是吧，王女士。还来。”黎梓赶忙打断，一听到“相亲”二字已是头皮发麻。

　　回想两年之前。
　　黎梓那时候还是个职场菜鸟，好不容易忙完工作攒了个假期回了一趟家，总共休假五天，王女士给她排了四天的相亲。

　　有一个长得倒还是合黎梓的眼，结果是个十足的妈宝男，张口闭口都是“我妈说……”黎梓谎称家里着火，撒腿就跑。
　　就因为这事，介绍人给王女士打去电话，说了百般黎梓的不是，王女士也不是吃素的，护短地极，对着手机便骂。

　　也因为经过了这一事，王女士对相亲之事更加上心，再也不敢随便托人介绍，个个皆自己把关。这也是令黎梓最为头痛的一点，若是不去吧，王女士又得玻璃心碎一地，去吧，她又觉得不自在得很。
　　想到这事，黎梓只觉得格外糟心。

　　“妈，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相亲就免了吧。”
　　听到这话，电话那头的王女士可以说是喜上眉梢，但又觉得有些猫腻，非得让黎梓给她看照片。黎梓哪来的照片，只能谎称“男友”不爱拍照，下次拍了再给她看。

　　电话那头也是半信半疑，于是给黎梓下达了最后通牒——若是下次回来不带上男朋友，就必须去相亲，否则就不准进家门。接着就把电话挂了。
　　黎梓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恨自己这张破嘴，撒谎不打草稿，还不过脑子。
　　上哪里去能找个现成男朋友出来。

　　她有些发愁，晾好衣服，坐在阳台上的小摇摆椅上苦思冥想。

　　黎梓的家住在临近马路的一侧，从窗口看出去，远远的就能看到江思奕的诊所。
　　黎梓心里揣摩着头往那头看，诊所的门恰好被打开，江思奕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口，由于有一棵树挡住了黎梓的视线，看不到他的动作。

　　她忽然来了灵感。
　　苏小小的话万一是真的……？
　　黎梓望着正处于视线内的男人，开始打起了歪脑筋。

　　主要是他那条件，应该还挺符合王女士标准的。
　　虽然人选是有了，可是怎么能让他答应呢？如果找他假扮自己男朋友的话，一定不会答应吧……黎梓在心里纠结着。

　　“毛球，你说妈妈给你找个爸爸好不好。”
　　黎梓看了看正伏在自己脚边的毛球，听到这话，歪了个脑袋看着她，随后又扭过头去，扭着屁股走到了食盆前……
　　哎，做只狗就好了，真幸福，每天什么也不用做就有饭吃，还不会被催找对象。
　　她也好想下辈子做一条无忧无虑的狗。
　　毛球看黎梓眼神神经兮兮，略带嫌弃地挪了挪位置。

　　黎梓又抬眼向诊所望去。
　　江思奕的身影已不见，只留下那棵树孤独地立在那里，稀稀疏疏的树叶缀在枝头，颇有种萧瑟的意味。

　　黎梓趴在窗台，手托腮，脑海里禁不住回想着昨晚在医院输液室中途醒来时，看到的江思奕在她身旁枕着胳膊沉睡的侧脸。
　　他讲话不气人的时候，倒还是挺温柔的。

　　她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
　　有人和她说过，喜欢一个人像追月亮，月亮的光虽不炽热，却是那样温柔，它缥缈的倾泻映下，在这个世界上，在某个人的心里，留下长长的倒影，让你不自觉追随它，遥望它，渴求它。

　　黎梓晃了晃脑袋，怎么会想到这个。
　　她只是把他当成可以应对王女士的人。
　　只是这样而已。她这样想道。

　　-
　　黎梓一向是行动派。
　　既然想让江思奕陪她回家应付王女士，现在就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坐在沙发上，一会儿抱抱毛球，一会儿翻翻书，终于想好了由头——就说牙齿又发炎了。
　　黎梓对自己想出的这个理由甚为满意，微微颔首。

　　做好决定，自然不能拖拉，于是她马上准备动身出门，刚关上门——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装束，一身宽大的家居服，穿着帆布鞋，头也没洗……一副邋遢的模样。

　　她赶紧退了回去，飞快地跑进浴室洗了个头，还特意用卷发棒卷了个大波浪。
　　为了不显得太过于刻意，只是化了个淡淡的妆。

　　去诊所的路上，黎梓反复想着措辞。

　　“江医生，我牙齿又发炎了，你帮我看看。”
　　“又见面了，江医生。”
　　“江医生，我牙齿痛。”
　　……
　　“江医生，…”就在黎梓演练着措辞的时候，一句男声打断了他。
　　“怎么了？”
　　黎梓被吓了一跳，闻声抬头。

　　原来自己早已到了诊所门口，眼前的人是江思奕。
　　他不会听见了吧。
　　果然，名副其实的易倒霉体质。

　　“你…你好啊，江医生，我…我今天是来看牙齿的。”黎梓装模作样地捧着自己右脸，说话颇有些不自在。
　　关键时刻，绝对不能掉链子，硬头皮上吧。

　　“你牙齿还在痛吗？我看你脸好了很多。”江思奕左右打量了一下黎梓，眼神里有一丝疑虑。
　　“表面好了，但还是好痛。你再帮我检查一下吧。”黎梓声音尽量夹着，用着软糯糯的语气。
　　“那你进来吧，我再给你检查一下。”江思奕示意她跟着自己。

　　黎梓也不知道他究竟听没听见，心里莫名的紧张。
　　她深呼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

　　“你怎么了？”江思奕看着黎梓不断做着深呼吸的样子，好笑又不解。
　　“没事，没事。”
　　“那我给你检查一下，你把嘴张开。”江思奕双手拿着器具，讲话微微严肃。

　　检查很快结束。
　　“我看了一下，没什么问题，在慢慢恢复，照理来说，现在的疼痛感应该会弱很多了，你如果还是觉得很痛的话，我给你开一副止痛片，你痛的时候吃一片，但是一天只能吃一片。”
　　“嗯嗯，我知道了。”黎梓从诊疗床上起来，依旧捧着自己的脸。

　　“你左边牙齿也疼吗？”江思奕带着疑惑的表情看她。
　　黎梓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捧错了一边，赶紧换了回来。尴尬地笑了笑。
　　江思奕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再继续多问。

　　“你…刚刚在门口有听到我说什么吗？”黎梓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心里却默念着“没听到没听到”。
　　“说什么？”
　　看到江思奕好像一脸蒙的样子，黎梓确认他没有听到自己的自言自语，这才放下心来。

　　“江医生，一起吃中饭吗？我请你吃饭，算是报答你昨晚的恩情了。”黎梓准备趁热打铁一番，来都来了，不能放过任何的机会。
　　“不用，昨晚是我先弄湿了你的衣服。”，接着江思奕眼睛看向了墙上的钟表，“而且，现在才十点半。”
　　黎梓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原来真的才十点半……
　　“这不是快到十一点了吗，我可以等你。”黎梓赶紧接上话，生怕江思奕不答应她。
　　“我还有其他病人，十一点估计也没法结束。你先回去吧。”江思奕没看她。

　　这算是被拒绝？

　　不过她倒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

　　江思奕看了看一旁的黎梓眼神坚定的动也不动，觉得有点莫名的难懂，“那你想等的话就等吧。”
　　江思奕背过身继续给下一个病人看诊，黎梓就在大厅里等着他。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反正钟表到了十一点，江思奕还没有忙完，黎梓坐着等得有些无聊，握了握手中的杯子，水已经从温热渐渐变凉。
　　坐的腿也有些麻了，她准备起身活动一下。

　　一个没注意，手机从手里滑落了下去，正要去捡，手机被人捡起。
　　“你好，看你在大厅里坐了好久了，有什么事吗？”男人把手机递给黎梓，出声询问。
　　“我等江医生。”
　　“江医生还有一个病人在补牙，算算时间，应该也快了。需要我帮你叫他吗？”男人异常热情，笑脸盈盈。

　　“不用不用。我再等等就好，不着急，不过还是谢谢你，罗医生。”黎梓视线向他衣服上看了看，摆摆手。
　　“不客气。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姓罗？”罗健心想刚刚似乎没说过自己的姓名。
　　“我上次在宣传册上看到的。”黎梓回道。“而且你的衣服上有名字。”说完还指了指罗建的衣服。

　　罗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褂上别着工作牌。哈哈笑道，“原来如此，你等等啊，我替你去看看江医生好了没有。”
　　“谢谢。”

　　这罗医生还真是好人，脸也长得还不错，人还热心。比那个让自己坐在大厅等了半个多小时的江思奕可好多了。黎梓在心里碎碎念道。

　　“老江，这个女孩谁啊，长得倒挺标致，都等你好久了。”说着，罗健指了指在大厅里坐着的黎梓。
　　“一个有点奇怪的女人。”江思奕刚结束工作，在一旁洗手，抬头顺着罗健所指的方向看去，黎梓正低着头在摆弄手中的水杯。

　　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笑，但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