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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好彩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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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气温骤降,冷了许多。
浅水湾的傍山别墅开着一场晚宴,外头阴风晦雨,里头觥筹交错。
前往赴宴的都是港区有头有脸大家族里的同辈,宾客不算多,都是一些年轻人。赵港屏到的时候已经靠后面,身后跟着闻斯和杨禹白。
一个军工企业独子,一个赌王长孙。
香港三大姓,赵家居首。
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晚宴不可能如表面这般平静,里面暗流深涌,波涛诡谲。
赵港屏的圈子多,闻和杨不是他主要的核心,他近几年越发低调保密,神龙见首不见尾,虽混迹在名利场,金字塔顶端,可身边能说得上话,贴心的也就那几个。
闻斯倚在沙发上喝酒,目光在场内扫了一眼,兴致缺缺。
杨禹白调笑:“怎么,周小姐不来失望了?”
闻斯白他一眼,“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杨禹白摆摆手,一脸赞同。
“我对周小姐那是真爱,除了她,我绝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他又喝了口酒,“绝对不步港屏的红尘。”
杨禹白一把捂住他的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港屏噙了口茶,神色没什么变化。
宴会上男男女女对他目光恭敬,热切,也赤裸。
天之骄子总是瞩目,是豪门男女相竞争的目标。
赵港屏靠在椅背,听其他人说笑,偶尔点头,不动声色。只要身边有人,总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方才闻斯也的确提醒了他,柏雨回国了。
往事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赵港屏内心的潮起潮落即将倾覆。柏雨回国很低调,要不是上次在宴会上两人打了个照面,或许是不会见到的。
毕竟对于如今的柏雨来说,对他是避之不及。想要再拉近他们的距离,或许该再努力些,赵港屏想。
只要她在香港,他就有机会。
闻斯看赵港屏一脸漠然,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似的:“当我没说。”
赵港屏:“......”
尽管闻斯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有时还是摸不清他,小时候就孤僻寡语,这些年越发不动声色。
杨禹白在一旁笑。
这很符和赵港屏的性子。要说这算好的了,若是以前,这氛围得僵硬的要死。
杨禹白想起以前上学的时候有很多人给赵港屏表白,都说表白该是温馨浪漫,但在赵港屏这里,那气氛能被他降到零点。
他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他会得体的跟人说谢谢,然后不留情的拒绝。而这些人,他没一个记得。
闻斯倚在沙发里,随口说话:“明天去咱们去打球怎么样,听说荷里活道那边风景不错,顺便看看那边新开的楼盘。”
“你这打球是假,办事才是真吧。”杨禹白笑。
闻斯是个三分热度,这段时间倒腾着几个新开的楼盘,要知道在港市将旧宅区推倒新开楼盘需要从政府那里走多少程序打通多少批文,但咱这闻少爷硬是折腾了这么久,还真就被他啃下来了。
杨禹白心里想了想,决定暂时给他摘掉“三分热度”这个形容词。
风流公子也有正经的一天。
“楼市新开,这不得叫你们去凑凑热闹,”闻斯饮了口酒,“给我撑撑场面。”
赵港屏无所谓,挑了挑眉,“给美人搏好彩头。”
话里的意思两人不尽明白,闻斯笑,“为美人掷万金何妨。”
夜晚,下起了暴雨。
天气预报说这几日持续有暴雨,豆大雨珠密集砸在街上汇集成河流,夜里的海风吹得劲,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走走停停。
柏雨从公司出来时,没想周慕会来。
“小姐,柏总让我来接你。”
周慕穿着得体的黑西装,海风吹得落拓,暴雨密集砸在伞上,他撑着伞,像雨中的一竿竹。
柏雨回头跟身后的助理交代了什么,转头对他说:“走吧。”
周慕给她开车门,手小心的护在头顶,柏雨上车后他利落的收了伞上车。柏雨透过雨幕望着他利落的身影,她好像第一次发现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无微不至,贴心顺意,尽管她知道这个人是她哥哥的助理。
雨劈里啪啦的下,玻璃窗上蜿蜒着水流,霓虹灯光变的模糊。柏雨收回视线,回了几条工作短信。
周慕认真开着车,他腰挺得笔直,双眼目视前方。柏雨看着,想起以前调侃他是不是当过兵,身姿这么板正。
那时周慕好像刚跟柏杭没多久,被柏雨调侃几句耳朵都红了。
柏雨有些不太想回忆过去,她捏了捏眉心,今日工作量很大,现在全身心放松下来,竟然就睡着了。
车子平稳的行驶着,到别墅的时候,车子驶进了车库。
这一觉柏雨睡得很安稳。
周慕坐在驾驶位上,等柏雨醒来。这来之不易的相处让他倍感珍惜,他贪恋这刻的美好。
但美梦短暂,终究不属于他。
柏雨醒来时也有些意外,她竟然就睡着了。他跟周慕到了谢,问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但周慕拒绝了。
他看着柏雨下了车,上了电梯。
心尖涌上一股酸软,酸酸涩涩,充斥在胸腔里,但他知足了。
暴雨连下了三天,终于有停了的征兆。
楼盘开盘那天热闹非凡,大家很给闻公子面子,港市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赵港屏和杨禹白到的时候算早,闻斯招呼着两人,身边还跟了一位佳人。
周梵,前几日杨禹白口中的周小姐。
是个模特圈新晋的好苗子,身材样貌无疑都是一绝,怪不得闻斯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看来是用情至深的,这楼盘名都带了梵字,只为博美人一笑。
李恩好一番软磨硬泡总算是将柏雨泡来了,但他也知道,如果柏雨真的不想来,谁也劝不动。
想必她内心也是想来的。
柏雨知道会碰到赵港屏,但她还是来了。她想,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没必要反复挣扎,她这样洗脑自己。
但她还是尽量避免和赵港屏正面遇见,基本上和李恩在一起。
尽管在刻意避免,但有些场合还是避免不了。
柏雨和赵港屏的事,赵港屏身边玩得好的几个人都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的给他们留了空间。
酒店天台可以一览花园内的风景,景色很不错。
柏雨想,距上次她和赵港屏见面已经是半个月之前,那次只是打了声招呼,还是不尽愉快。
赵港屏和六年前没什么变化,可能唯一有的就是那浑身的压迫感和气势更加逼人,尤其是他逼近的时候,那1米9的身高几乎是排山倒海倾来,让人喘不过气。
“柏雨,好久不见。”赵港屏目光在她脸上,平静地打招呼。
正式见面后,这是他们说得第一句话。
“好久不见,赵港屏。”柏雨这样说,却不敢看他,视线落在赵港屏身后的某一个虚浮的焦点上。
两人话里话间都透着距离,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他们变成完全的陌生人。
“听说柏小姐自己开了公司。”他像是阔别已久的故友同柏雨寒暄。
柏雨笑:“小打小闹,让赵先生见笑了。”
这些台面上敷衍对方的话显然赵港屏并不想听。他忽然轻笑一声,抬腿向柏雨走来,只走了三步,他很高的影子便笼盖住她,彷佛亲密无间。
“柏雨——这些年,”他把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恶劣的语气说,“过得还好吗?”
柏雨一时如鲠在喉。
他们之间似乎被两道高墙挤压的变形,被压的四肢无法动弹,唯有视线可以穿梭其中。柏雨恍惚地想,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
越这样想,那心口的滞涩就变得越重。
她的脸色有些不好,赵港屏顿了一下,又问:“这些年,你谈男朋友了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没有什么波澜,听起来就像是随口一问。
柏雨摸不清楚他问这句话的意思,但又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自从和他分手后就没有再谈过,于是她说:“谈了。”
说完她还伸出左手,那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
“男朋友送的。”她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说完这句话后她感觉他们之间的气压都变得低了。
但她依旧装作平静的样子,脸上洋溢着笑容,彷佛沉溺在幸福中的女人。她这样的一丝不苟让赵港屏看不出丝毫破绽。
柏雨再抬头时,看到的就是赵港屏的双眸,目光冷锐。
但仅是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
他的这张脸,任谁看到都会过目不忘。六年的无数个深夜里,柏雨梦的,想的都是这张脸。
曾经,她亲手抚过,吻过,无数次打量过。
“那就祝柏小姐幸福。”他说。
柏雨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心情不好,语气也很僵硬。
又或许,是她的错觉。
华灯初上,城市的灯亮起。
赵港屏想从包里摸支烟抽,但见面前有人,强压下烟瘾。
他知道柏雨最不喜欢烟味。
可柏雨手上的戒指实在太耀眼,那个明明该属于他的位置,现在被别的男人占有了。赵港屏心想,总有一天,他会抢回这个位置。
柏雨不再看他,扭过头看向高楼林立的城市,海上的风吹来,拂去她升起的焦躁。赵港屏也不再讲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站着。
其实柏雨是想离开的,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赵港屏在她身边的每一秒她的心脏都起伏剧烈。她的故作强撑很快就要倾倒,再待下去她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此时赵港屏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皱了皱眉,接了个电话就匆匆走了,想来是有急事。
柏雨终于松了口气,她几乎是狼狈的靠在墙上,她望着赵港屏离去的方向,目光变得纠结。
她有些烦躁,她在天台上待了好久。
短短的十几分钟她彷佛思考了自己的前半生,终是无可奈何重重叹了口气。
柏雨从天台下来在走廊上碰到了江黎。江黎站的笔直,要不是穿着赴宴的礼服别人恐怕都会误认为保镖,不过,倒也没有这么帅的保镖。
柏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李恩正和几个人交谈,那举手投足无不展露着魅力。她轻笑了一声。
“李总确实在哪里都很受欢迎。”
江黎回头,笑着同她打招呼。
接着,柏雨听到他很认真地说:“跟着李总能学到很多东西。”
柏雨轻笑,“他这人吧,这几年稳重了很多,当年在国外的那玩得叫一个疯,飙车喝酒泡吧,那些极限运动玩得凶。”
说完,柏雨还嘱咐了下,“别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
江黎笑,“不会的。”
李恩结束了谈话朝两人走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弯弯眉眼,说:“大功告成。”
“果然,咱李总出马就没有拿不下的。”柏雨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李恩很欣然的接受了柏雨的赞美。
宴会接近尾声,今晚来也不算完全没有收获,柏雨想。
散场后,柏雨同李恩在门口等车,江黎去车库开车。门口豪车云集,赵港屏一袭人出来,身后跟着不少人,大家互相客套纷纷离去。
李恩朝那边看了眼,问:“见了吗?”
“见了。”
柏雨视线落在远处那辆黑色迈巴赫,赵港屏一手挽着外套,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司机给他开车门,他坐了进去。
“既然心里有他,为什么又骗他你有男朋友?”
柏雨盯着远去的迈巴赫,语气淡然,“我不想服输而已。”
不想让他觉得自己过得不好,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心里还有他。
跑车的轰鸣声相继离去,热闹也消失。
到家的时候柏雨发现柏杭也回来了,他书房的灯亮着。阿姨问柏雨饿不饿,她厨房热的有饭。
柏雨摇头,“阿姨,我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阿姨有些担忧的说:“大少爷回来有两个小时了,回来后就一直呆在书房,似乎心情不好。”
柏雨在书房外徘徊了好一会,柏杭看着门外来回晃动的影子无奈摇了摇头。
“进来吧。”
“哥,”柏雨给他端了点吃的进来,进屋就看到桌上烟灰缸里堆积的烟头,“你心情不好啊?”
柏杭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她焦急的问。
“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柏杭起身,接过柏雨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他叫柏雨坐下说话。盘子里的粥还冒着热气,淡淡的清香跑出来。或许是因为刚从宴会下来,这并没有勾起柏雨的食欲。
显然,柏杭也没什么心情。
“最近感觉怎么样?”柏雨以为他会说的是别的事,没想到问的会是自己。
“挺好的。”
大概过了半分钟,柏杭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去见他了?”柏杭语气没什么波澜,但柏雨知道他并不希望自己和赵港屏再有任何瓜葛。
她很诚实的点头。
久久,柏杭叹口气,他有些无奈。
“小雨,他有女朋友了。”
“哥,”柏雨打断他,“我知道,我也没想和他再有联系。”
柏雨知道柏杭是为她好,也知道这些年自己过得不尽人意。柏杭很疼她,不愿意他们再有任何纠缠。这点,从六年前分手那天她就清楚。
直到躺到床上,柏雨才觉得,或许自己该继续服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