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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零零六 ...

  •   洛景行本就与洛争不合,经过此事后更是犹如冰火两极端。馥月父看着固执的洛景行咬牙僵硬的侧脸,一手拿着书一手负于背后念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外公,您就不恨洛争吗?”小小的洛景行噘着唇问道。

      馥月父笑呵呵,“你知道什么叫做恨?”慈祥摸摸他的头,“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待得你大些了,便明白了。至于天意,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帮不了她什么了。我相信,天意会对自己好的。”

      小洛景行似懂非懂的点头。

      下课后,洛景行回家,他本来是要直接去天意现在住的那个小院子的,转念一想,他直奔书房。他想看看,洛争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若...他在亲近他那些侧房,洛景行咬唇,他一定不会放过他和那群女人。他握成小拳头,气势昂扬的过去。

      趴在窗台上,洛争在书房,没有女人,只有一个男人。洛景行认出那人是当初守卫唯意居的侍卫长于微,他凑近了竖起耳尖仔细听,然后心砰砰的跳得飞快,他快速转身离去。那日后,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的洛景行提早觉醒了,他知道了,洛争是有多么的无情。

      洛争说:“当初你就没把事情办妥当,以至于周品娴生下了那个孩子;如今再给你一次机会,打掉周品娴肚里的孩子,否则...”语调到尾处忽的扬起,意味深长。

      于微不忍的点头,“这次属下一定...办妥。”洛争想必是知道了什么吧!于微有些不安的想。

      “收起你的那点怜悯心。”洛争冷眼斜睨他,“就算你这次仍未成为,就算周品娴的这个孩子生下来了,不过跟那一个一样,只能多活几年罢了。”

      “属下知晓了。”于微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洛争的语气太过嘲讽太过冰冷了,他口中说的要打掉的那两个孩子仿佛不是他的孩子,而是野种一般,充满了蔑视不屑。洛争洛争,太过痴情,太过无情,将情全交付与那一人,即使被弃如敝履,依然情深不改;而对其他深爱他的女子,即使为他付出再多,也不屑瞥一眼。

      “你下去吧!”洛争挥手,于微垂首告退,顺带提他带上门。

      他现在呆的这个书房是唯意居的书房。看着窗台青绿的盆栽,他习惯性的望向窗外,却寻不着昔日佳人的倩影。果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书房有一幅挂着墙上的花是天意所作,画中景色是相国寺山门前的桃花,一枝横立,分外夺目。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人就在他咫尺可遇的地方,可心却离得远远的了。洛争想,若上天肯让时光倒流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选择娶周品娴、娶那些女人。

      可如果没有如果。

      洛景行浑身的冷汗,那个人是他爹爹吗?是那个随他打任他骂的洛争吗?那是洛景行第一次好好认识洛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所仪仗的,是洛争对天意的爱。

      那以后,他不知道怎样判断洛争是否还记着爱着天意,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忤逆他,与他作对。每次惹火了洛争之后,他期待的看着洛争会怎样对他,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安下心,洛争没有忘了娘。

      天意住在那个偏僻的小院子的待产,什么东西都是最好的,是洛争让人送进去的。他不敢进去,他怕再看见她,怕再听见她说的那些无情诀别的话。

      临池出生在夏天。

      她出生的那日,太阳大大的,像个大蒸笼一般烤着大家。天意生产过程不是很顺利,洛争不敢踏进院子里,一直守在院门口等消息,衣服都被汗水打湿透了,他也不肯离去,连站远一点在院门口几步之遥的大树下乘荫都不肯。

      他已经离她很远,不能再远了。洛争悲哀的想着。

      孩子出来了,是个女孩儿,是个像极了天意的女孩儿。洛争听见是开心的笑了,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然后晕了过去。烈日炎炎之下,他就这么站了几个时辰,没喝一口水,神经紧绷,心情紧张,听见母女平安,一直支撑着他的那根线霎时断了,而他也累极中暑昏倒了。

      刚醒来,身旁是周品娴细心照料着,他看也没看她一眼,目光径直锁定在洛母怀着的那个小婴儿上面:“这是?”他问得小心翼翼。

      “你的女儿。”洛母笑道,“天意说她照顾不了她,交给你了。”

      洛争喜笑颜开,不顾身体的虚弱周品娴的阻拦强行下床从洛母手中接过婴儿,姿态别扭的抱着,轻声哄着逗着,冷凝黑沉的眸中溢满了温柔,连凌厉的浓眉也柔化了。

      周品娴看在眼里,心不由得一酸,面上笑容依旧温婉,她上前指导:“你抱错了,你这样小孩会不舒服的。手应该放在这儿...对,就这样...”她慢慢指点着,洛争也不似寻常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虚心求教。

      她也只做了一回母亲,不过四年的光景,而为了这一次的机会、为了这四年的时间,她花费了多少功夫,只为能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因为她知道,孩子的父亲不爱他,她只能全力的去爱他,将他缺少的那一部分父爱一起弥补给他。可如今...

      天意,你说我们两个人,谁更可怜呢?

      天意既然将孩子交给他了,便是孩子的一切皆由他做主。可洛争想儿子的名字是他取的,女儿的名字便由她取。天意想了想,叫人传话说道,女儿的名字就叫做临池,姓馥月。

      洛父洛母不满了,洛家的孩子怎么可以跟娘姓呢?她又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可看着洛争痴傻癫狂的摸样,也只得挥袖离去,无可奈何。

      天意不在了,有临池。于是洛争和洛景行父子俩争夺的对象改变了。整日一大一小两个堂堂男子汉对着一个口水滴滴答答在竹簟上爬来爬去的无齿小女子谄媚争宠,可笑极了,偏偏这无齿小女子还对这两位美男不屑一顾,肉嘟嘟的小手一挥一抓,嫌他们碍路挡着她视线了。

      “妹妹妹妹妹妹妹妹...”洛景行拿着糖葫芦引诱道,“妹妹,到哥哥这儿来。”

      “临池还没长牙,不能吃这个。”洛争恶声恶气的对儿子说道,转眼对着女儿又是一副温柔得可以滴出水的摸样,“临池乖,到爹爹这儿来,爹爹给你骑马马。”

      圆滚滚肉嘟嘟胖悠悠的临池像死鱼翻白乌龟晒肚皮一样躺着,闭上双目,忽视两男人。

      每隔几天,洛争都会抱着临池去小院子,院子里的丫鬟接过临池到屋里给天意看,每天被两个男人哄着宠着却鄙夷不已的傲气临池对冷落她的母亲却是十分的讨好巴结,洛争酸溜溜的想:这就是母女连心吧!

      天意瞥了一眼临池,便没再理她了,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瞥一眼,这一眼过去后她一声惨呼:“哎呀!”这一叫让候在院门的洛争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了,跟着便传来天意的话---“我的女儿啊,你怎么胖成这样了!”天意尖叫。

      洛争郁闷,胖也有错吗?

      不过不管有没有错,总之临池对洛争和洛景行的美食不再提起半点兴趣了,兴趣没有了不说,一旦谁再拿好吃的诱惑她,将会遭到她强烈的鄙视蔑视忽视无视。

      光阴如梭,白驹过隙,又是八载已过。

      这八年来,天意安居一隅,自得其乐,有什么都是洛争送来的,不必她操心,若闲得发慌了,小院旁边有一个小门,是洛争当初为经常跑出去给母亲买糖葫芦的洛景行开的,如今倒也造福了她。而洛争将自己对妻子全部的爱完全转移到女儿身上。

      捧在手上怕丢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说的就是洛争对临池的宠爱。

      临池一日日的长大,眉眼之间愈发的像天意,娇若桃李幽如菊兰雅似竹梅。

      呆着这狭隘的小院子里,天意不是没想过离去,可她舍不得一双儿女,舍不得馥月府的老父。若她要离去,她能去哪儿呢?她一个人,到哪儿都会心不安的。又或者,她只是需要一个引发点,一个借口一个机会,让她有理由离开。

      阳光正好普照大地,和风徐徐拂过人面,天意一个人在小院子里侍弄花草,丫鬟们已被她打发出去了,她可以天天在小院子里闷着足不出户,那群青春年少的丫鬟可不行,她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每隔几天便放她们的行,打趣称之为---放风。

      “叩叩叩”门突然响了。

      这个时候有谁会来呢?天意开门,一怔,随后礼节性的笑着请客人进来,奉上自己制作的花茶,清香可口,还带着微甜。她素来喜甜怕苦嗜辣嫌酸。

      “我突然来会不会显得太冒昧了。”周品娴笑道。

      天意洒脱一笑,“你来都已经来了,还说什么冒昧不冒昧的不觉得虚伪吗?如果我说冒昧你会马上出去立刻消失吗?”天意倒不是针对她故意说法这么刻薄,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周品娴一愣,笑了几声,“悠闲清居的日子到让你回归本性了。”周品娴坐下,“你不好奇我来找你做什么吗?”

      “你自会说不是吗?”天意耸肩摊手,表示无奈,“周品娴,这么些年你怎么变得越来越啰嗦虚伪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没绕弯子了,你不嫌累得慌我还嫌麻烦呢!”天意眉梢一扬,自信满满“而且,若真打起太极客套虚伪起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是啊,我又何时曾是你的对手过呢!”周品娴这话说得有些幽怨。

      天意知道她指的多半是洛争,笑了笑不予回答。坐在她对面单手支颔看着她,“不,有一点你胜过我,就是你比我更适合做洛家的少夫人,洛争的妻子。”或许是因为爱吧,因为爱洛争,因为洛争也爱她,她无法做一个宽容大度的女人。

      周品娴低头,惨淡的笑了笑,“我又何尝不爱他呢?”可爱了又如何?她付出满腔爱意又得到了什么呢?

      这个下午,两个本是情敌的女人就这么悠闲的聊了起来。

      “天意,如果我说,请你离开洛府,你回答应吗?”周品娴认真的问道。

      天意仰首,“为什么要我离开呢?我非离开不可吗?”

      “那你打算原谅洛争与他重归于好吗?”周品娴问道,看见意料之中的天意的摇头,她笑,“既然如此,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呢?你一日不离开,你就无法寻找你的新生活,而洛争也会受到你的影响,看不见其他女人。”

      “是看不见你吧!”天意嘲讽一笑。

      周品娴大方的点头应是,“不错,你不要洛争了,可我还要。”

      天意神情恍惚的看着周品娴,“你爱他?可他有那么多女人呀?你能忍受吗?”

      周品娴咬唇,神情坚决眼光坚定,“我爱他,所以我能忍受。”

      周品娴因为爱他,所以她能忍受洛争拥有其他女人;而她亦是因为爱他,所以她故不能忍受洛争拥有其他女人。周品娴果然比她更适合洛争,不是吗?洛争需要的,正是这样的女人。

      最后,周品娴说:“你不能忍受是因为洛争太爱你太宠你了,将你保护得太好。”

      也许,确实是如此吧!她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仗着洛争爱她吗?

      送走了周品娴,她回眸四顾这个住了八年的小院子,心里生出一股不舍之情,掐指一算,她竟嫁给洛争在洛府过了十三年了。十八岁时嫁进,三十一岁时离去,这十三年里,只有五年的美好时光,八年的相互折磨。

      何必呢?何苦呢?何须呢?

      “娘。”懵懂开事的临池睁大了水汪汪亮晶晶的眼睛翦睫扑扇扑扇的看着天意。

      天意心底一片柔软,怜爱之情溢之言表,“娘的小月儿。”只有在无人的时候,她方才如此亲昵的唤着独属天意一人的临池的小名,“小月儿乖,过来,让娘抱抱。”

      临池咯吱咯吱的笑着,扑进天意的怀里,“娘。”她嘴里含着粉嫩的指尖,好奇的问着天意,“娘,品夫人来做什么呀?我刚才听见她让你走,你要去哪儿呀?”

      天意哑口无言,她要去哪儿?她看着临池,她才八岁,自己舍得就这么丢下她走吗?

      “娘,不管你去哪儿,小月儿都要跟着你走。”临池望她怀里凑了凑,轻声说道。

      年幼不知事的临池不知道,她这句话会使她以后的生活翻天覆地,颠簸了十几年;年幼不知事的临床只知道,她不要离开香香软软的娘。而且,她眼眸一闪,有她跟着娘,爹爹就不会找不到娘了,她在心里如是想到。

      这几日洛争朝中事物繁忙,无暇照顾临池,正好给了天意她们出走的机会。不走大门,从小院子旁边洛争开的那个侧门走,洛景行为她们送行,天意临池还有年长临池几岁一直照顾临池的丫鬟却欢。此时的洛景行已是十三,少年青稚,却隐隐可见日后风采。

      他们都没有说话,天意眷恋的看了洛景行一眼,缓缓放下车帘,叫马夫走。马夫是在外面找的,不知道她们是谁,放心一些。车轱辘滚滚前进,后面尘烟卷起,十三年的悲悲喜喜也如这尘烟,烟消云散。

      她不是不告而别,她给洛争留了一封信---休妻书。她想,洛争看了,会明白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零零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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